以極爲舒适的姿勢半倚在榻上,皇甫熠一隻手側撐着頭,另一隻骨節分明的修長大手握着本書卷,慢慢地看着。墨發散落于腦後,寬袖錦衣柔順地散落在身上,精妙雅緻,與錦袍同色系的繡文暗藏在衣襟,袍擺邊角處。
華貴慵懶是他,清逸疏冷亦是他,可這樣的他,卻完美到極緻,讓人生不出一絲一毫的違和感。
馬車咕噜噜地前行着,皇甫熠從握住書卷,再到馬車緩緩停下,未翻過一頁。可見他這一路上多半是在琢磨着什麽心事。
“爺,甯遠侯府到了。”
離涵筆直的身影侍立在馬車旁,揖手朝車裏禀道。
薄唇微啓,皇甫熠低“嗯”一聲,放下手中的書卷,緩緩坐起身,但瞬間,車廂裏蓦地騰起凜凜殺氣,然,也僅是一瞬,便恢複至平靜。
要顧二下跪?她以爲自己是誰?聞離涵禀報甯遠侯府到了,皇甫熠放下書卷的同時,運内力,側耳傾聽侯府内的動靜,在過濾那入耳的各種閑談之語後,他聽到了羲和公主與連城的對話。
“我的人她也敢欺,看來還真忘了自己有幾斤幾兩重!”下了馬車,皇甫熠唇齒間輕溢出一句,聽得離涵一愣一愣的,不由問:“爺,你說什麽?”
皇甫熠看都沒看他,就往甯遠侯府大門口走,道:“跟上。”
撓了撓頭,離涵懷揣疑惑應聲是,提步緊随其後。
甯遠侯府,花園中。
秋蟬在連城出言質問銀翹時,扶莫婉傾站在了一旁的亭子裏。
“小姐,你就不該幫陸小姐說話。”壓低聲音,秋蟬朝陸玉挽站的方向瞪了眼,憤然道。
莫婉傾搖搖頭,唇角掀起絲冷笑:“我不是在幫她說話,而是助漲她的氣焰,好讓那站在小湖對面的人看到。”
“岑公子?”秋蟬回想到剛才的情景,眸光登時變得譏嘲,“站在岑公子身側的女子是顧侍郎的次女,名顧綿,前些時日在賞花宴上,奴婢就看她不是個好的,沒成想,她竟不自量力,欲勾 引岑公子。”
“她隻是個小角色,有陸玉挽收拾她呢,我們且看着就是。”輕淺一笑,莫婉傾往小湖對面看去,瞬間眸光變得黯然,“他離開了!”
秋蟬循着她的視線望去,想了想,道:“宴席還沒開始呢,岑公子不會離開的。”
“那他就是往這邊來了。”似是自語,又似是說給秋蟬聽,莫婉傾低喃道:“顧連城确實不一般!”
“小姐,顧連城怎樣,與咱們沒幹系,你不用在她身上花費心神。”主子這是怎麽了?好似對顧二小姐有所忌憚,秋蟬思索着,卻什麽也沒想到,于是問道:“顧二小姐與岑公子已無瓜葛……”
莫婉傾輕擡手,制止她再說下去,眸中暗芒閃過,輕語道:“她是無意,可他對她是有意的,要不然也不會在今日來甯遠侯府赴宴。”洛,看來你是真看上那顧連城了,可是怎麽辦呢?我不會讓你如願,絕不!你隻能是我的,哪怕我現在很不堪,你也隻能是我的,我不允你心裏裝下旁的女子!
她口中的他是指哪個,不用道明,秋蟬也知指的是岑洛。
抿了抿唇,隻聽秋蟬道:“岑公子眼界那麽高,他不會看上那顧連城的。”
“你不用安慰我,我心裏有數。”莫婉傾看了秋蟬一眼,紅唇微啓,低語一句。
秋蟬咬唇,片刻後道:“奴婢剛才所言,并非是安慰小姐,而是以岑公子的眼界,他根本就不可能對個一無是處的女子動心。”
一無是處?莫婉傾聞秋蟬之言,心中一陣苦笑,顧連城是一無是處麽?就她來看,那女子除過容顔平凡點外,身上無一處不閃光。
倘若她是男兒,也會被其吸引住,從而念念不忘。
由于連城一句輕飄飄地反問,令整個花園都處于靜寂之中,空氣也在這一刻變得冷凝。
顧耿從顧甯口中知曉花園中發生的事後,沒做停留,就急匆匆走出正堂,顧駿今個跟在他身側招呼着男賓,别看小家夥人小,但禮儀舉止,都相當到位。聞知羲和公主正在欺負二姐,他心裏很急,卻并未離開正堂,而是繼續在招呼着來客,因爲今日的宴請,是以他們姐弟三人歸京所設,他這個主人萬不能慢待了來客。
“駿兒,你看着好像有心事,告訴古叔是不是府中出什麽事了?”顧耿随顧甯離開,坐在一旁與信陽侯正在叙話的古紹,心生疑惑之下,不由招手喚顧駿到了身旁,“有事就說出來,古叔興許能幫上你呢!”
顧駿是認識信陽侯的,澄澈晶亮的眼眸自古紹身上挪離,落在了信陽侯身上,揖手道:“陸伯伯,你幫幫我二姐吧!”他的話一出,不僅信陽侯一怔,就是靜坐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陸随雲,還有古紹皆是怔愣了住,不過,陸随雲轉瞬便恢複自然。
“有人欺負你二姐?”
信陽侯撫着顧駿的發頂,溫聲問。
“陸小姐不知爲何辱罵我二姐,然後羲和公主知曉了,就趕至花園要,要……”說着,顧駿晶亮的眸瞳裏聚滿了水汽。
羲和公主是個怎樣的脾性,信陽侯再清楚不過,聽完顧駿的話,他皺眉思索片刻,不待起身,就見面前多出一個小巧的便簽本,上面寫着“幫她!”,信陽侯擡眼,目露疑惑,他的雲兒能聽到了嗎?似是看懂他心裏在想什麽,陸随雲搖了搖頭,又寫到:“這些年來,我學會了一點唇語。”
他寫下的那一行字,頓時讓信陽侯心潮起伏不已。
唇語,他的雲兒懂唇語,太好了,這太好了,日後他們父子交流起來就方便多了。
“走,咱們這就過去看看。”輕颔首,信陽侯從椅上站起,先是與顧駿說了句,然後看向古紹:“廣武将軍可要一起?”
古紹起身,神色冷凝道:“走吧。”
坐在他們近旁的幾位男賓,隐約有聽到顧駿說的話,相互間看彼此一眼,待信陽侯幾人離開正堂後,禁不住低聲議論。
“到人府上做客,卻出言辱罵主人,實在是不像話!”
“沒錯。”
“要不咱們也過去看看吧,我覺得羲和公主今日不會輕易放過連城公主。”
“爲什麽?”
“你還問爲什麽?先不說花園裏今日發生了何事,單就前些時日南湖比武一事,羲和公主恐怕也會把氣發到連城公主身上。”
“不可能吧?賞花宴那日,我可是聽夫人回家說,羲和公主有邀請連城公主參加了呢,而且連城公主也有去赴宴。”
……
片刻,正堂中空無一人。
凝向連城靜默良久,羲和公主言語輕淺,但語氣卻極爲幽冷地對容嬷嬷吩咐道:“容嬷嬷,過去替本宮教教顧二小姐規矩。”
容嬷嬷眼皮子一擡,恭謹應聲是,便擡腿往連城身邊走。
“微臣見過羲和公主。”顧耿一趕到花園,正好聽到羲和公主吩咐容嬷嬷教連城規矩,腳步不由加快,搶在容嬷嬷擡腿前,行至羲和公主面前,揖手一禮。
羲和公主擺擺手,算是免了他的禮,卻不見顧耿離開,于是故作不解,問道:“顧侍郎有事與本宮禀說?”
顧耿再次一禮,道:“不知微臣的侄女做錯了什麽事,讓羲和公主如此動怒?”
“你的侄女?”挑了挑眉,羲和公主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顧侍郎沒搞錯吧,顧連城怎麽可能是你的侄女,她如今可是本宮的侄女,作爲姑母,本宮着容嬷嬷教教她規矩,顧侍郎有必要這麽急匆匆地趕過來嗎?”
額上冷汗滴落,顧耿心知羲和公主不會善了今日之事,且多半借此機會,責罰連城,但短暫沉默後,他對上羲和公主滿含嘲諷的冷眸,直言道:“在這府裏,孩子喚微臣一聲二叔,那麽她便是微臣的侄女。”
“哦,這樣啊!”羲和公主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倏地面色一沉,道:“那本宮就連你,連你這侯府中的所有人一起責罰,好讓顧連城明白什麽叫做規矩!”
陸玉挽臉頰腫脹,站在連城一旁,眼裏有着掩飾不住的得意。
“顧連城,你現在知道掌掴我,羞辱我的後果了吧?”她的聲音不大,但站在她近旁的人都聽在了耳裏。連城望向她譏嘲一笑,清透的眼眸落在羲和公主身上,随之,清越的聲音揚起:“羲和公主,我爹娘是已不在世,但我的規矩好得很,用不着你來教。還有,你有什麽沖着我來就好,千萬别有失身份難爲無辜之人。”
“你是想說本宮沒事找事,還是個小心眼嗎?”該死的賤丫頭,就和雲暮雪那個踐人一樣賤,不光讓她的佑兒成爲京中的笑柄,今日又當着各府小姐的面,掌掴她的玉兒,讓其也成爲權貴間的一大笑柄,若不讓賤丫頭知道些厲害,旁人還以爲她這正經的皇家公主好欺呢!
連城淡淡一笑:“這可是羲和公主您自己說的,我可沒那麽說哦!”
“容嬷嬷!”羲和公主被連城說的話,氣得怒到極緻,厲聲喚容嬷嬷上前,“去,立馬去……”信陽會冷沉的聲音驟然響起,截斷她的話:“叫那老東西替你去作惡嗎?”乍一聽到信陽侯的聲音,羲和公主身子一震,跟着臉上更爲難看,蓦地站起,轉向信陽侯,怒道:“作惡?我叫容嬷嬷去教訓教訓一個不識規矩的賤丫頭,就叫作惡,陸臻,你睜大眼睛好好瞧瞧你的女兒,看清楚她的臉現在成了什麽樣子。”
信陽侯掃了陸玉挽一眼,冷沉着臉道:“她無禮在先,受點教訓那是她自找,怨不得旁人!”
“你,你……”手指信陽侯,羲和公主深吸口氣,壓下心頭熊熊燃燒的怒火,眸光随之挪離,聚在容嬷嬷身上,一字字道:“去,那賤丫頭掌掴小姐幾巴掌,你替本宮翻倍給還回去,順便再教教她什麽叫做規矩!”
容嬷嬷恭謹應聲是,便徑直往連城面前走。岑洛與從正堂趕過來的男賓站在一起,薄唇緊抿,未語一句,他要看那身着青色長裙,淡定自若的女子,該如何應對羲和公主手中的“利劍”。
“羲和公主,微臣的侄女掌掴陸小姐是有些魯莽,但陸小姐辱微臣的侄女在先……”顧耿急聲爲連城做着辯解,奈何羲和公主根本就不給他機會,冷着臉厲聲道:“本宮不想聽你多言,站一邊去!”說着,她蓦地一甩袖,坐回椅上。
信陽侯見其如此蠻不講理,神色一凜,道:“你這般跋扈,就不怕有辱皇家顔面嗎?”
“我爲我的女兒讨回公道,與皇家顔面沒有任何關系。”羲和公主沒有看信陽侯,哼了聲,冷冷道出一句。
連城很淡定,即便容嬷嬷已快走至她面前,她神色間絲毫不顯慌亂。
“你确定要替你的主子教我規矩?”她微笑着問容嬷嬷。
“連城公主掌掴我家小姐,這筆賬即便公主不吩咐,老奴也會替我家小姐還回去。”容嬷嬷在連城面前站定,森寒着臉道:“還有,連城公主說話不過腦子,出言頂撞我家公主,且不知禮儀規矩,這都要老奴費心進行一番調教,還望連城公主識相點,否則……”
“否則怎樣?你該不會要替你家主子當場吃掉我吧?”真氣運轉,連城身上的青色衣裙頓時恣意舞動而起,她沒動,但容嬷嬷那壯實的身子卻倏地踉跄後退數步,跟着重重摔倒在地,“不是要調教我嗎?不是要給你家小姐讨回公道嗎?來啊,我就站在這,你大可過來動手。”
容嬷嬷猝然間摔倒在地,此刻隻覺身上哪兒哪兒都痛,她想從地上爬起,卻周身使不出一點力道。
“不中用的東西!”擡起手,着翡翠将她扶起,羲和公主怒斥容嬷嬷一句,移步盯向連城,冷笑道:“瞧你這樣子,是要本宮親自出手調教了!”所有賓客,包括信陽侯,顧耿在内,皆
神色凝重,不知該用什麽言語阻止羲和公主下一刻的動作。
畢竟在這,羲和公主代表的是皇權,他們不能輕易冒犯。然,說來也怪,他們并不擔心連城會被羲和公主怎樣,隻因他們的潛意識中,都知道那看似平凡,實則比男兒還要厲害的女子,不是個任人宰割的主!
“不許欺負我二姐!”沒等羲和公主移步走向連城,顧駿緊了緊垂在身側的小拳頭,猛地自顧甯身側跑向連城,然後伸出短短的雙臂,以自己瘦小的身闆,擋在連城面前,狠狠地盯向羲和公主:“我不許你欺負我二姐!”
顧甯瞧他跑向連城,亦疾步跑了過去,與顧駿一起将連城擋在身後,清麗脫俗的臉兒上盡顯冷意,“羲和公主,您今天敢對我二姐不利,我哪怕不要這條命,也不會讓您得逞!”一直沒有說話的古紹,這一刻也出言道:“羲和公主,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孩子們一般見識了!”
“滾一邊去!”羲和公主覺得她今日不教訓連城,那麽她日後就甭想再在這京城走動,瞥了古紹一眼,“今日誰也别想阻止本宮教訓顧連城那賤丫頭!”古紹的臉色很不好,好歹他也是她未來的親家,竟絲毫面子都不給他留,直接叫他滾一邊去,心口一堵,古紹深望羲和公主一眼,沉着臉站在了一旁。
突然,一道醇厚,富有磁性的嗓音傳入衆人耳裏,“要動顧二,本王倒要看看誰敢?”本王?這傳入耳裏極爲好聽,卻又帶着絲疏冷之意的男子聲音,是……是熠親王發出的?衆人身子頓時繃緊,目露疑惑,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卻并未看到來人。
怎麽可能呢?
熠親王有用過這種口氣說話嗎?
沒有,從來沒有聽到過。
那連皇上都拿其沒轍的熠親王,他的聲音向來都是玩世不恭,嚣張狂妄的,他不可能發出這雖透着疏冷之意,卻尤爲好聽的聲音,花園中除過連城三姐弟,幾乎所有人都無法确定來人的身份。
但,當朝除過熠親王,再無人自稱本王。先帝駕崩,皇上即位,爲江山穩固,将除過九王爺以外,對皇位有圖謀之心的數位王爺,以各種手段鏟除殆盡,而皇上膝下的幾名成年皇子,雖已出宮建府,卻到目前爲止,皆尚未封王。
經過這麽一番思量,衆人即便再不相信傳入他們耳裏的那道聲音的主人是哪個,也僅是持了那麽一點點的懷疑态度,隻待來人出現,加以确認。
颀長挺拔的身影,穿過正堂,緩緩走向花園,途徑之地,下人們全不由自主的給其讓道,屏住呼吸,怔怔地看着那從他們身旁走過的俊美如神祗般的青衫男子。道兩旁開得極好的各色花兒,在男子面前也一瞬間變得黯然失色。
“是熠親王!真得是熠親王!”不知哪個忽然出聲,立時,衆人響起了一陣驚歎聲。
“我是不是眼花了?那穿着青衫的俊美男子,果真是熠親王?”
“你傻啊!那人不是熠親王還能是哪個。”
“不一樣,這太不一樣了,難道熠親王一直以來都是以僞裝示人?還是說,經過數日前那夜的刺殺,他突然轉了性子?”
……
男賓們你一言,我一語,就皇甫熠身上的變化,小聲私語着。
衆位夫人和小姐們,雖沒像男賓那樣交頭接耳低聲言語,但她們定定鎖在那帶着絲絲涼意,如雲般優雅的俊美男子身上的目光,卻将她們此刻的心思盡昭示了出。
他是熠親王,他就是熠親王,爲什麽以前看到他,就會吓得躲得遠遠的,但現在看到那一抹颀俊挺的身影,一顆心“怦怦怦”地跳個不停?各府小姐們有的手按胸口,有的緊緊揪着手中的繡帕,有的則握緊雙手,全抑制着内心起伏不已的情緒。
雖有點冷,可那冷并不讓人心生畏懼,反而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将目光凝聚在他身上,想着如果能讓他淡然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該有多好。
皇甫熠的的臉上沒一絲多餘的表情,緩步自遠處行來,待到連城身旁時,他腳步頓住,盯向羲和公主,寒芒瞬間遍布雙眸:“是你要調教顧二,且準備親自動手?”羲和公主對上他的寒眸,冷着臉,蹙眉問:“小九,你這是質問皇姐嗎?”
“你确定你沒再做夢?”譏嘲之語自皇甫熠的唇齒間漫出,眸中寒芒随之更甚,沉聲道:“回答本王,是你要親自動手調教顧二?”羲和公主的臉色白了又白,她覺察到了殺意,她從自己皇弟的眼裏,覺察出了殺意,登時,身子輕晃了晃:“小九,我是你皇姐,顧連城算個什麽東西,需要你這般維護!”眼前那對她流露出殺意的男子,是小九嗎?是她的皇弟小九嗎?
于她之語,皇甫熠似是并未在意,而是握住連城的手,俊臉上的冷凝表情倏然一轉,就像翻書一樣快得令人沒反應過來,前一刻還寒芒遍布的雙眸,此時盡顯寵溺:“告訴我,是哪個想甩你巴掌,想好好調教你?”他其實什麽都知道,可他就是想聽身旁的她說話,有好幾天沒聽到她的聲音了,他想聽,想聽她說每一句話。
連城不語,手上用力,卻被眼前這突然出現的家夥握得更緊,他怎用這種眼神看着她?還有,他怎會前來侯府?皇甫熠微笑着,那微笑自他眼底蘊染而開,連城與其四目相對,隻覺曾經出現在心頭的那種酥 麻異樣之感,再次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