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傷到她。
是的,他怕!
連城淩于他剛才的位置上,勾唇笑道:“真正較量起來,熠親王也不過如此嘛!”
她的笑容尤爲燦爛,看得皇甫熠的心一陣柔軟。
然,他可不能讓小丫頭就這麽瞧不起自個,尤其是武功比試中,心念電轉,他修長的大手擡起,數道耀眼至極的白光,宛若劍般迅猛刺出。
退,連城一退再退,接着淩空落于地上的花叢裏,可那刺向她的劍芒似是長了眼睛,她退到哪裏,那劍芒就跟到哪裏!
“認輸吧,小無賴!”
皇甫熠淩于她頭頂上方不遠處,挑眉笑道。
“你覺得可能嗎?”唇齒間漫出一句,連城輕笑。
“怎麽不可能?我這就讓你輸得心服口服!”皇甫熠說着,那如劍般的白光,以更快的速度迫向連城。連城臉色變了變,但她的嘴角随即挑起一絲冷笑。
幾道劍芒,就想要她認輸,繼續落敗于他手,實在夠可笑!
她纖腰一扭,柔到極緻的身子立時不見蹤影,然,轉瞬,紫金索宛若遊龍,繞在了那幾道劍芒上,越繞越緊,接着“砰砰砰……”一陣響,劍芒斷裂,随之化爲無數星點,在空中散落而開,直至消失不見。
皇甫熠大驚,心道:小丫頭的武功确實不容小觑!跟着,他指尖再次發出亮芒,這次比之前那次要多出好幾道。
連城催動真氣至紫金索上,憑着神鬼莫測的輕功身法,身形不停變換,跟着變換的還有她手中的紫金索。
遊龍劍芒再次相遇,宛若刀劍碰撞的“砰砰砰……”碎響,在兩人中間不時響起。
勁裝黑衣,看似瘦弱單薄,卻傲然淩于那一抹颀長白衣不遠處。
他們的下方就是冒着氤氲熱氣的溫泉池。
夜已濃郁,二人就這麽催動真氣,靜靜對峙着!
如此下去也不是個事,皇甫熠眸光微斂,琢磨片刻,忽然手心一收,那道道劍芒頓時了無蹤影,猝然之下,連城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隻覺繞在劍芒上的紫金索蓦地縮回她袖中,而她,則不受控制地往下方的溫泉池中墜 落。
“撲通”一聲響後,連城極爲狼狽地落至水裏,待周圍飛濺起的水花歸于平靜,她一拳砸在水面上,沖同樣多半截身子浸入水中的某隻吼道:“你又對我做了什麽?”
皇甫熠一臉無辜,聳聳肩道:“我什麽也沒做啊!”微微頓了頓,他問:“爲何我好端端的也會落于水裏?”
“你裝蒜!”肯定是眼前這壞痞子又用了什麽卑鄙手段,讓她體内真氣突然間一滞,這才緻她毫無防備的變成了一隻落湯雞!
“我沒有,你得信我!”眨了眨眼,皇甫熠依舊一臉無辜道:“要不你試試運轉真氣,看我有無在你身上做什麽手腳。”做是做過,不過也就那一刹間的事。
丢給他一個眼刀子,連城怒道:“你以爲我是三歲小孩嗎?”這會她體内真氣運轉流暢,什麽事都沒有,但她敢肯定前一刻他定有耍卑鄙手段。
“别怒氣沖沖了好不,你看你今晚多厲害,不僅把我的竹苑近乎全毀,而且還将我打了個落花流水,和你一起變成現在這幅狼狽樣,如此一來,咱們也算是扯平了,是不是?”皇甫熠眸中含笑,好言好語道。
連城凝視他,似笑非笑道:“扯平?怎麽扯平?是我将你擊落水中的嗎?”
“難道……不是……?”語聲變得輕柔,皇甫熠眸光灼熱,入水的身子微不可察地向連城身邊移動。
妖孽,該死的妖孽,是想用他的禍水容顔迷惑她,再對她耍什麽卑鄙的手段嗎?雖是這麽憤憤腹诽,但連城的眸光還是不由自主地鎖在了皇甫擎的身上。她知道這不要臉的身材好,但是此時此刻,在這如銀般的月華,和氤氲水氣之中,這卑鄙無恥之徒的身上,卻多了些許清逸脫俗之感。
寬松的白衣,因爲浸過水的原因,緊緊貼在了他的肌膚上,令他那完美到極緻的身材,無形中全然彰顯了出。與她遠遠在溫泉岸上看時相比,這一刻的他,是極緻清晰地現于她眼前,他确實很完美,無論是仿若諸天神明精心雕琢出的五官,還是他身上的每一處線條,都美到了極緻。
“走,随我去換身衣服,好不好?”幽深的眸中暈染出一層層光暈,皇甫熠言語溫柔道:“聽話,别生氣了!”對上他的眸子,連城不由自主地點點頭,蒙在臉上的黑巾在她落入水中那一刻,已然不知所蹤,注視着她清秀的臉兒,皇甫熠滿意地笑了笑,“告訴我,你可有喜歡上我?”
“不知道。”連城眸光迷茫,搖頭回他一句。
皇甫熠修長的手撫在她的臉兒上,深不見底的眸瞳中那暈染開的光暈漸漸旋轉,隻聽他尤爲惑人的聲音又揚起:“告訴我,你是真的讨厭我嗎?”
“痞子,無賴……”連城喃喃道。
怎麽了?
她這是怎麽了?
爲何要回答他的問題?
僅存的一些意識,讓連城在心裏不時地問自己,并極力讓自己不受某種無形的力量控制。
垂在身側的雙手越握越緊,殷紅的血絲自她握起的拳縫中滲出。
‘醉幻魅瞳’,對,是醉夢幻瞳緻她無法掌控心神,痛,手心中傳來的極緻痛感,讓連城眸中微微怔然的眸光蓦地一亮,她揚手就給了皇甫熠一巴掌:“你對我用醉夢幻瞳!”她不是問,而是極其肯定道。
皇甫熠顧不得猝然間挨的那一巴掌,目光愕然,定定地凝視連城道:“你怎會知道?告訴我,你怎會知道?”他隻是想聽她心裏的話,才啓用醉夢幻瞳,卻不成想,她的意志力竟然那麽強悍,不僅抗拒被他掌控心神,還硬生生地沖破他設下的幻象,給了他一巴掌。
“你可以修煉這邪功,就不興我對這邪功有了解嗎?”
冷着臉,連城反問。
“小無賴,你很讓我刮目相看,且不止一次!”
皇甫熠苦笑,唇中輕溢出一句。
“我有名有姓。”凝視他冷冷說了句,連城微頓片刻,續道:“不想你整個王府全變爲平地,你最好以後别再惹我!”語落,她提氣欲騰空離去,卻發現身子一軟,竟有往水裏下沉的趨 勢,登時,她怒瞪皇甫熠,一字字道:“你又耍花樣?”
伴這句話音起,她的口鼻中已浸入溫熱的泉水,皇甫熠顧不上想太多,一把将其從水裏撈起,接着橫抱在懷,淩空而起,飄出了竹苑。
“你要做什麽?你要帶我去哪裏?放我下來,聽到了沒有?快放我下來!”
呼了幾口新鮮的空氣,連城邊擦臉上的水,邊沖皇甫熠吼道。
“剛才你用強勁的意念沖破我設下的幻象,緻内息不穩,引得内力消失不見。”皇甫熠不是吓連城,事實卻是如此,他一旦施展醉夢幻瞳,如若沒他自行撤去,任何人都無法從幻象中走出,隻因那人的心神被他掌控着。要是強行沖破幻象,那麽十之八九會七竅出血而亡,輕者……輕者四肢癱瘓,終生成爲廢人,再别想有站起的一天。
小丫頭是個例外,因爲他并未将醉夢幻瞳發揮到極緻,加之小丫頭的意志力本就夠強悍,打醉夢幻瞳啓動的一開始,他就沒将其心神全然掌控,這便有了她内息不穩,内力消失不見的結果。
連城被吓住了,雖然皇甫熠之言隻是叙說事實,并非有意吓她,但她還是被吓住了,内息不穩,引得内裏消失不見,這不見是永久消失了,還是說有恢複的可能?亦或是過會就會恢複?
悲催,她不會就這麽悲催吧?
好好的,武功盡失,她冤不冤啊!
“你在椅上坐會,我去給你找身幹爽的衣裙!”将連城放到椅上坐好,皇甫熠溫聲說了句。
給她去找幹爽的衣裙?她現在被他帶到哪裏了?
回過神,連城擡眼打量周圍環境,發現皇甫熠已經不在,而她正身處一間寬暢舒适的卧房裏,從布局和擺設上來看,這房間是男子居住的,眸光轉了轉,連城心中暗道:難不成這是壞痞子在另一個院落中的卧房?
還是離開這裏吧,相比較以前和壞痞子結下的怨,今個這可就升級到了仇視之境。
‘醉夢幻瞳’,如果不是他施展那醉夢幻瞳,她能憑借意志力沖破那什麽幻象嗎?
想到幻象中,皇甫熠皓雪白衣着身,宛若谪仙般站在她眼前微笑,然後,她便不受控制地回答幻象中那個他問出的話語。
該死的,前世的她,從未受人控制過,穿到這裏,卻縷縷受制于皇甫熠這該死的壞痞子,終将原主留給她的渾厚功力弄沒了,單就這麽想想,她殺人的心都有了!更别說在壞痞子的屋裏呆坐下去。
試着調理内息,身體中無絲毫感覺,起身,想離開這卧室,奈何不等站起,她又跌坐回椅上。
尼瑪,功力喪失,她難道就此成了廢人?
站不起,立時立刻要離開這卧室,看來隻能是奢望了!
連城有些沮喪,但卻并沒頹敗不堪。
内力喪失,隻要她還還能站起,還能行走自如,就憑着她前世的身手,也能爲這裏死去的親人讨回血債!
再試試,再試試她或許就可以站起來,扶住身旁的桌子,她再次嘗試從椅上站起,這次倒是沒跌坐回椅上,腳下步子卻怎麽也挪不開。
“小無賴,不想再要你的小命,就這麽繼續站着吧!”
皇甫熠拿着一套嫩綠衣裙踏入卧室,看到連城在桌旁站着,不由丢出一句。
“哼,你少吓唬我!”瞪其一眼,連城冷冷道。
“吓唬你?”皇甫熠笑:“别告訴我我離開後,你沒再試着調理内息,結果怎樣,你該是知道的吧!”
“少陰陽怪氣地朝着我笑!”該死的,她落到現在這步田地,還不是他害得,不說想法子幫她恢複内力,最起碼也别露出一副這麽幸災樂禍的樣子給她看好不好,磨了磨牙,連城坐回椅上,道:“安排人送我回府。”
“這都已經深夜了,我怎麽安排人送你回府?”笑着說了句,皇甫熠微頓片刻,續道;“就算我安排了人,你覺得你現在這樣能無聲無息,不驚擾他人……”連城聞言,心猛地一緊,她這個樣子回到侯府,勢必驚擾到府中諸人,尤其是兄長和三妹,他們若是知道她喪失了内力,嘴上即便不說什麽,可心裏或多或少會惴惴不安吧!
畢竟以他們現在的處境來說,她就是他們的依靠,倘若她就此成爲廢人,他們未來該怎麽辦?
尤其是兄長的腿距離恢複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且他的身份也不宜現在暴露于人前,顧駿又是那種情況,越是往下想,連城心下越是自責不已。
都是她不好,被人沾了點便宜,前面都能忍下來,這次卻意氣用事,跑來與人清算,又逞強憑借自己的意志力沖破那什麽幻象,終……
蓦地,她隻覺身子懸空,立時出聲吼道:“皇甫熠你又動手動腳做什麽?”皇甫熠将她抱到一旁的榻上,唇角噙笑:“我幫你換衣服啊!”他出口之語尤爲自然,俊臉上無一絲難爲情, 也無一絲心虛。
“你後院女人的衣裙,我穿不起,拿走!”掃了眼皇甫熠放在榻上的嫩綠衣裙,連城脫口就道。
“這不是。”她爲何反應如此強烈?不就是一套衣裙麽?皇甫熠眸光流轉,似是明白些什麽,隻聽他如大提琴般的磁性嗓音揚起,“我讓任伯到府中婢女處尋了一套衣裙,那婢女尚未穿過,從裏到外都是新做的。”
連城聞言,秀眉皺了皺,道:“抱我到屏風後,我自己換,你去門外呆着!”她對他說話,雖還是面上不帶感情,但這句話他喜歡聽,而且感覺聽着還蠻舒服,就好像妻子命令丈夫做事一般,皇甫熠心中一軟,當即點頭:“成,我這就抱你到屏風後。”
說着他便俯身抱起連城,而連城也不扭捏,擡手環住他的脖頸,由皇甫熠抱她走至屏風後,“放我到椅上,衣物搭在屏風上,你可以去門外了!”放她到椅上落座,皇甫熠略遲疑道:“你真不需要我幫忙?”
“我有手有腳,還沒變成廢人呢!”唇齒間漫出一句,連城别過頭不再看某隻該死的痞子。
皇甫熠摸摸鼻頭,怏怏道:“那我出去了,過會我再進來。”
連城原想問你還進來做什麽?可一想到這是人家的卧室,她有什麽理由不讓人進來,于是,抿唇沒有吭聲。
用了約莫多半刻鍾,連城終換下身上已然濕透的黑色勁裝,忽然,她聽到有輕淺的腳步聲傳來,用棉布擦拭長發的動作一滞,沒好氣地問:“我有讓你進來了嗎?”
“想着你應該換好衣裙了,我進來幫你擦幹頭發。”皇甫熠說着,人已步到屏風後,不容連城抗拒,拿過她手上的布巾,開始爲其輕而柔和地擦拭起濕發,“等會你也幫幫我!”連城充耳不聞,就聽皇甫熠又道:“想恢複内力嗎?”
“你有辦法?”
連城倏地一回頭,登時頭上傳來一陣痛感,“你做什麽用那麽大的勁?”她這是惡人先出擊了,明明是她自己一激動,沒顧上身後還有人給她在擦拭長發上的水漬,從而扯痛頭皮,痛得她倒吸好幾口冷氣。
“不怨我!”皇甫熠眸光甚是無辜,在這無辜中還有那麽一絲水潤潤的光澤,連城見狀,鄙夷道:“都老大不小的人了,還動不動耍賤賣萌,真夠可恥的!”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你得信我。”某人還玩上瘾了,換了塊幹爽的布巾,邊爲連城繼續擦拭濕發,邊嘀咕道:“别再對我兇,要不然我不會幫你恢複内力。”
“你威脅我?”
丫的,不僅卑鄙、無恥,還是個滿肚子壞水的超級大腹黑!連城憤然想到。
“你想怎麽說由你!”收起神色間的無辜表情,皇甫熠走至連城面前,遞給她一方大布巾,道:“要想恢複内力,你就得聽我的。”連城不想伸手接,卻又因爲皇甫熠口中的那句誘 惑
,沒骨氣地伸出手,接住布巾,抓起皇甫熠的長發就開始擦拭起來,邊擦拭,她邊鄙視道:“有内力不會烘幹頭發啊?卑鄙,無恥,就知道想法子折騰我,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