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對他付不付生活費沒有興趣,隻希望從此他與她們母女再無絲毫瓜葛。
過完元旦,梅子要去内地出差半個月,與菡菡商量,讓她去跟着蔣伯同生活半個月,菡菡死活不願意。
梅子知道這是蔣伯同的所作所爲給菡菡幼小的心靈留下了陰影,她不希望這樣,但又不知道如何與菡菡勾通,在矛盾與痛苦中掙紮了很久。
臨行前,她帶着菡菡去了一趟遊樂園。
遊玩中,梅子問:“寶貝,你爲什麽不願意去跟爸爸生活半個月?”
菡菡沉默了一會說:“我讨厭爸爸。”稚嫩的聲音明顯透着一股淡淡的憂傷,讓梅子的心顫抖了一下。
“可他是你的親生爸爸呀!”
“我甯願他不是我的親生爸爸。媽媽,你當初嫁人的時候爲什麽不看清楚呢?”紛嫩的臉上布着一層烏雲,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梅子,裏面泛着一股濃濃的幽怨。
菡菡的話讓梅子很意外,有條不紊一副大人的語氣,顯得比同齡孩子成熟。
梅子慚愧地低下了頭。
菡菡一見立即說:“不過,媽媽你可以給我找個新爸爸,換一個對你和我都好的爸爸。”
“寶貝,你覺得爸爸愛你嗎?對你好不好?”
又是一陣沉默後,菡菡繃着小臉,抿起小嘴說:“嗯,好。不發火的時候,他對我挺好的。”
“爸爸很愛你,很疼你,他永遠都是你的爸爸。”
繼續沉默,“那,你恨爸爸嗎?”菡菡眨着大眼睛問。
梅子愣住了,看着明媚的陽光,心底升起濃濃的悲傷,一切愛恨情仇哪裏又會像說的這般輕松呢?眼淚莫明的湧上來。
趕緊閉上眼,靠在遊樂園的椅背上,直視着前方,不去與菡菡對視,佯作輕松的說:“不恨,媽媽已經不恨爸爸了。”
菡菡突然摟住梅子的脖子,啜泣起來,哭聲裏隐隐的都是恐懼不安。聽着菡菡越來越大的哭聲,梅子的淚也悄然而下。
菡菡還是堅持不去跟着蔣伯同,梅子沒辦法,隻好把孩子托付給景妍,給了她300元錢。
梅子出差回來,首先去學校見了菡菡的班主任。
因爲在她出差期間接到菡菡班主任的電話,說是菡菡把一個男同學家的鎖眼給堵了,被别人家長抓了個現形,告到了她那裏。
見到菡菡的班主任梅子才知道,男生叫史文輝,家住梅子家前面一幢樓。他家鎖眼被堵已經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二三個月前,當時打不開門隻能找人把鎖拆了。這次,菡菡去堵鎖眼時,剛好史文輝的媽媽在家,聽到門外有動靜,猛地拉開門,看見菡菡手裏拿着小樹枝正站在門口。
門突然打開,菡菡被吓愣了,沒反應過來,被史文輝的媽媽抓進了房間。一詐菡菡,第一次果然是她幹的,史文輝的媽媽就把菡菡帶到了老師那裏去。
梅子向菡菡班主任保證,回家會好好教育菡菡。班主任還告訴梅子,最近幾個月以來,菡菡的逆反心裏特别嚴重。
放學後,梅子帶着菡菡拿着禮物去了史文輝家,向史文輝家人賠罪,并且給他們賠了換鎖的錢。
晚上,梅子柔聲問菡菡:“寶貝,告訴媽媽,你爲什麽要這樣做?媽媽相信你這樣做一定有你的原因。”
菡菡聽完并不領情,擰着眉嘟着嘴就是不開口,梅子再問,她倔強地起身,幹脆跑進小卧室反鎖了門,獨自待在裏面。
梅子驚詫地張大了嘴,眉宇間不禁帶着幾分疑惑。來到小卧室門口耐心地詢問,問了無數遍後,菡菡才終于開口,聲音裏帶着深深的傷感,“史文輝說我被爸爸抛棄了,是個沒爹的孩子。”
梅子咽了咽唾沫,眼睛瞬間升起一層霧,“你就爲這句話堵史文輝家的門鎖?”
“我和他吵架了,他就在班裏大聲說,讓全班同學都聽到了,我很生氣。”看來是傷了小家夥的自尊心。
梅子似乎看見了小時候的自己,眼淚禁不住流了下來,父母的離異,孩子在成長的過程中經曆這些可能是逃不掉的。“寶貝,史文輝的話不是真的,你當然有爸爸,隻不過爸爸和媽媽離婚了,不住在一起,并不是爸爸抛棄了你,你知道的,爸爸是愛你的。”
梅子覺得頭又開始痛了,她不知道怎樣才能安慰傷心的女兒。
“嗚嗚……”很久後,小卧室裏傳來菡菡壓抑的哭聲。
梅子急的在外面不停地安慰,“寶貝,媽媽向你保證,爸爸是愛你的,絕對不會抛棄你。”
“寶貝,給媽媽打開門好嗎?”
……
窗外的夜色逐漸深了,懸月已經高挂在夜空中,周旁圍着的星星在一顆顆矜持的閃爍着,仿佛滿懷疑問。
裏面的哭聲漸漸小了,但還是嗚嗚地低聲抽泣着。
終于菡菡打開了門,黑葡萄似的眼睛紅紅的,像小白兔一樣,明顯還沒有從自己的悲傷情緒中走出來,隻是這副模樣卻讓人覺得我見憂憐。
梅子一把緊緊摟住了菡菡,拍着她的背輕聲說:“寶貝,以後不管遇到什麽事都要告訴媽媽,媽媽會永遠陪在你的身邊,但是我們以後不能幹堵别人家鎖眼的事了。”
“嗯。”菡菡鼻子囔囔地應了聲,小腦袋使勁往梅子懷裏鑽了鑽,兩隻白希的小手緊緊揪着梅子的衣服,似乎在尋找着安全感。
第二天晚上,幾個關系好的同事爲梅子接風,各自都帶着孩子。孩子們之間的年齡上下相差兩歲,都能玩到一起。再加上他們每次出去吃飯都帶着孩子,所以幾個孩子也成了朋友。
當大人們谝的高興時,孩子們竟然隻穿着毛衣就跑到酒店門前玩雪去了。
酒桌上,梅子聽大家給她講了一些最近傳說的流言蜚語,說她住到了一個男人家裏,爲了鬼混方便,竟然把女兒放在同事家不管。連那個男人家在哪都有鼻子有眼的,而這些流言來自于蔣伯同。
兩天後,梅子正在電腦前忙着,從外面辦事回來的好人突然湊到梅子面前神秘兮兮地說:“梅師傅,我剛才出去辦事碰上了蔣伯同。”
“哦,怎麽了?”碰上蔣伯同沒什麽稀罕的,鹿灣市就這麽大,錦繡區就更小了,大家同在一個區政aa府工作,經常還要上市裏去辦事,碰上的機率很大,這不值得說。既然好人說了,肯定是有什麽事,所以梅子問。
“蔣伯同熱情地拉着我谝,我沒辦法隻能聽他說了一會兒話,他說了一大堆你的壞話,我是不信的,不說也罷。隻是他最後竟然說前兩天他在酒店門前看見菡菡隻穿着毛衣一個人在外面玩,說你一直就是這樣不負責任,就是這樣不管孩子的死活,隻顧自己享樂。”
梅子淡淡地“哦”了一聲,蔣伯同的無恥她已經領教了,現在他幹出什麽事她都不奇怪。
好人繼續說:“我一聽他這樣說,立刻打斷他的話告訴他,那天我和你在一起,我知道事情的經過,不是他說的那樣。我告訴他,我們帶着孩子去吃飯,幾個孩子趁我們不注意跑出去玩,我們很快就發現了,立刻找了回來。”
“還告訴他,你前段時間去出差,菡菡不願意去跟着他,你隻好把菡菡放在了同事家。”
梅子微笑着對好人說:“謝謝你幫我解釋,更謝謝你的信任。”
“我們這麽多年的朋友了,你是什麽樣的人,我很清楚,當然不會相信他的胡說八道。其實我從其他人那裏也聽到了一些他說的關于你的壞話,我都幫你解釋了。”好人好心地說。
“好,謝謝你。”
聽到蔣伯同近乎瘋狂地把什麽都拿來說自己的壞話,如果說不難受,心裏無芥蒂,那肯定是假的。
突然覺得這個與自己結婚十年的男人,是如此陌生,陌生的猶如自己做了一場夢,隻是醒來一切已是物是人非。
而離婚後,剛開始不斷地有人告訴她一些蔣伯同出軌的事,後來又有人不斷地告訴她蔣伯同是如何在外面說她壞話的。
她不想聽,可無法違逆别人的“好心”。聽了後心理難受,特想沖到蔣伯同面前煽他那張胡說八道的嘴,可知道這樣做雖然解了一時之氣,卻降低了自己人格,讓人看輕,還于事無補,更有甚者有可能讓蔣伯同再白打自己一頓。
她也不想像有些人那樣,找人傾訴,她怕自己傾訴久了會成習慣,最後像祥林嫂一樣可怕,見人就絮叨。
所以,不舒服時,白天她就拼命幹活,不讓自己閑下來思考。晚上看小說,沉浸到書中人物的喜怒哀樂中去,直到将事情淡忘。隻是這樣,她的睡眠很不好,頭痛也越來越嚴重。
慢慢梅子發現,每次碰上這樣的不舒服,其實隻要忍過三天,當時覺得天大的事,三天之後都會淡然。所以她開始學會遇事忍三天,保持平靜、坦然、愉快的心情。
這法子還真管用,讓她遇到什麽事都能微笑着淡然處之。
隻是淚已幹,心在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中慢慢長出了堅硬的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