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餐廳門口,蔣伯同的手機響了,他接完電話說:“是柳随心,她提醒我今天是你的生日,讓我别忘了給你過生日。”
梅子的心裏咯噔一聲,詫異地看了看蔣伯同,蔣伯同沒有與她對視。柳随心的記憶也太好了點吧,竟然連自己的生日都記得,想起有人告訴她,蔣伯同與柳随心的關系有些暧昧,心裏疑窦重生。
柳随心是蔣伯同他們派出所的一位女協警,招進派出所就由蔣伯同帶着,口口聲聲在喊蔣伯同師傅,喊梅子師娘。
梅子微笑着說:“那讓她過來一起吃飯吧。”
蔣伯同猶豫了一下說:“算了,她不會來的。再說我們一家人給你過生日,她來算什麽?”
可她這徒弟也當的太稱職了吧?不但記得師傅的生日,師傅孩子的生日(蔣伯同和女兒過生日,她都有送禮物),還提醒師傅别忘了給師娘過生日。
包間裏,服務員一道一道地上着菜,餐桌的正中間放着已經取掉包裝的生日蛋糕,蛋糕是蔣伯同的父母買的,用買菜的錢買的。
頭上戴着用蛋糕包裝紙折成公主帽的菡菡,雙手放在胸前的餐桌上,盯盯地看了看蛋糕,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咕噜噜地轉着,殘涎欲滴地說:“媽媽,可以吃了麽,菜涼啦就不好吃啦。”
梅子當然明白菡菡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真正想吃的是蛋糕上的奶油。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微笑着給她戴上小圍圍說:“寶貝,可以吃了。”
菡菡不好意思地說:“媽媽,快點蠟燭唱生日歌,吃蛋糕呀!”說着就拿出漂亮的蠟燭,跪到椅子上伸着胳膊要往蛋糕上插,小胳膊實在有點短,梅子和蔣伯同幫她把蠟燭插上,點燃,大家拍着手一起唱起:“祝你生日快樂……”
終于吃到了蛋糕,菡菡心急地大大咬了一口奶油做成的壽桃,瞬間嘴邊沾的全是白的、粉的、綠的奶油,她又是伸着紛嫩的舌頭在嘴邊轉着圈舔,又是用勺子刮,不但沒有刮掉,反而抹的臉上、鼻子、小圍圍上都是,一着急幹脆扔了勺子,用胖胖的小手在臉上抹,然後像小狗一樣伸出舌頭舔手上的蛋糕……
梅子搖搖頭,無奈地苦笑着用餐巾紙給菡菡擦幹淨臉上和手上的奶油,教她用勺子一點一點地挖着吃。
等吃完蛋糕,菡菡從椅子上蹦下地,跑到裝飲料的包跟前,在裏面翻騰了一會兒,等她再回到椅子上時,白白嫩嫩的圓臉上多了幾分扭捏,把一面鏡子遞到梅子面前說:“媽媽,這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哦!希望你每天看着自己越來越漂亮。”
梅子唇邊的笑意直達眸底,俯身摟住女兒,在她白嫩的圓臉上吻了吻,很是欣慰和感動,“寶貝,媽媽很喜歡你的禮物,謝謝你!”
“不客氣啦!”菡菡不好意思的笑了,坐好開始吃飯。
回家後,蔣伯同拿出了他的禮物,一支去皺筆,電視裏天天做廣告的。“老婆,生日快樂!祝你越來越漂亮。”
年前的一天,蔣伯同拿回家一件一看質地就不錯的羽絨服,梅子很奇怪,從來沒有自己買過衣服的蔣伯同,怎麽自己買起衣服來了,而且還是羽絨服。
按說他有兩件長短不一的羽絨服了,要買衣服也不會去買羽絨服呀!何況,本身羽絨服他穿的機會就很少,平時上班都穿公安棉制服。
她好奇地問:“怎麽自己突然跑去買了件羽絨服?”
蔣伯同遲疑了一下說:“不是我買的,是别人送的。”
“哦,有人送這種東西?”
“又多心了吧,是檢察院因爲工作關系送的。”
這話,梅子還真不信,也沒法信。
就算公安和檢察院之間因爲工作關系,年底大家打點一下,也不會有單位送衣服,再何況打點也打點不到一個小片警身上。
因爲這幾年她每年都在用單位小金庫裏的錢幫領導做這種事,全是按領導的意圖去辦購物卡、健身卡等各種卡,從來不會考慮送衣服、鞋子之類的東西,那不是自找麻煩嗎?要了解每個人穿多大碼的,還要考慮每個人喜歡的顔色、款式等,并且不好送出去。
應該不會有哪個領導會去找這種不自在吧?
兩天後,蔣伯同帶回家一個很大的郵包。
梅子問:“哪來的?”
蔣伯同看了看她不自然地說:“看地址可能是肖紫甯寄的。”
“哦,寄的什麽?”梅子有點好奇,也有一些不舒服的感覺。肖紫甯在石塘市一家銀行工作,蔣伯同的從小一塊長大之一。菡菡出生時,她給蔣伯同寄過一包孩子的衣服,這些年蔣伯同過生日她一直都在寄東西。
“我也不知道,不過感覺挺重。”
“拆開看看吧。”梅子去幫蔣伯同拿來剪刀,蔣伯同的父母也圍了過來。
郵包打開後,呈現在大家面前的是一件男士毛衣和四五種幹果。
梅子無言地看了看蔣伯同,她不明白肖紫甯是什麽意思,蔣伯同應該知道吧。
蔣伯同有點心虛地拿起幹果笑着說:“嗬,這麽多幹果,過年可以不用買這些東西了。”
蔣伯同明顯不打算解釋,梅子也就不問了,問了十之八九也是假話,弄不好還會吵架,馬上過年了,實在沒有意義。
沒想到第二天蔣伯同又帶回來兩套女兒的衣服,一條皮帶,隻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别人寄來的。
梅子還是沒有問,不知道又是他哪一個女人寄的,隻是把心裏的那把火壓了又壓。
一次又一次,蔣伯同往家裏拿其他女人送的或寄的東西,她已明白,他現在有了一堆他所謂的“紅顔知已”。
梅子對什麽藍顔或紅顔不以爲然,她認爲純什麽顔,在男女之間根本不可能長期存在。
如果有人說男女之間有什麽藍顔或紅顔存在,那是沒有站在長遠發展的角度看問題,沒有從動态的角度分析這個問題的實質。
所描寫的隻是一種願望,是一種很美好的靜态感情,這種感情恰恰迎合了一部分人的心态。
持這種觀點的人忽略了價值觀、情感、第三方這三個因素。
首先是價值觀因素。人之所以能夠成爲知己、朋友,一定是因爲價值觀相似。但價值觀是會變化的,站在長遠的時間跨度看,它要求兩個人同時同步提升才能保持一緻。而這種提升需要兩個人有共同的生活、工作環境,共同的生活習慣,共同的認知水平,能做到這一點不是夫妻是非常困難的,是夫妻也未必能做到。
再有就是男女之間必定存在異性相吸的因素,要想不越雷池半步,需要強大的精神力量支持,這更要求雙方價值觀高度相似。但從實際來看,兩個不相幹的男女很多年一直保持同步提升價值觀,以達成默契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第二是情感因素。必須要承認情感也是動态的,而且大家都知道情感這種東西最不容易掌控,它太抽象、太容易變化。
情感又可分爲欲望、情緒與感情三種。當主導變量的是人的品質特性時,人對事物所産生的情感就是欲望;當主導變量是環境的品質特性時,人對事物所産生的情感就是情緒;當主導變量的是事物的品質特性時,人對事物所産生的情感就是感情。而主導變量瞬間就有可能發生多次變化,所以人的情感變化連自己都無法分清,還怎麽掌控?
況且情感因素中最關鍵的是一方有家庭或者雙方都有家庭。平時無事時還好,一旦哪個家庭産生矛盾,出于本能,許多人必然要找知己去訴說,訴說的目的無非是爲了得到安慰,在這種不太理智的情況下,互有好感的兩個異性能把握住那個度嗎?把握不好,還談什麽知己?
何況大家在經營家庭的過程中都知道,要想讓一個家一輩子不出現問題,太難。所以說一生一世的知己是不可能的,幾個月、幾年的知已或許存在。
有人會說,現實生活中真的存在這種純知已的男女,即便有,這也是上面說到的動态問題,是短時間的,有誰見過一輩子的男女知已?
而且這種知已一般無外乎以下兩種情況。
一種是兩人已經有過柔體上的接觸,但理性又讓兩個人懸崖勒馬,所以說這種知己也是有代價的,能維持多久很難說。
還有一種是一方心存幻想的想得到另外一方,在苦苦地堅持,一旦突破堅持底線,明白了不可能得到就會悄然撤退,也就無所謂知已了。但堅持的過程中,在外人看來可能會羨慕,把它當成是知己的感情。更有可能的是,一方不明白另一方的所思所想,自我陶醉地認爲自己找到了一個知己,以爲這種狀态會持續下去,而且會永恒。
第三是第三方因素。也就是有家庭的一方想長期保有紅顔或藍顔知已,就得讓自己的另一半一直寬容、理解、支持下去。如果夫妻兩人是相愛的,有哪個人會坦然接受自己的另一半經常與一位異性在一起,就算免強接受了這種令自己不能心安的感情存在,也隻是容忍,可容忍是有限度的,一旦突破限度夫妻之間就會開戰。
反過來說,如果你愛你的另一半,你會去做常常與一位異性在一起而讓自己的愛人不能心安的事嗎?所以從現實的角度來看,兩個人的感情一旦被自己的家庭發現,往往會被立即掐死。不樂意被掐死的會偷偷來往以作反抗,這種反抗本身就代表了一種不理智,一種欺騙。最終的結果會是什麽呢?要麽夫妻之間經過一場感情風波後,被掐死;要麽繼續來往,夫妻鬧下去,最終走向離婚或面和心不和、同床異夢的地步。
家庭走到這一步,還能指望兩個知已之間秋毫不犯?一旦有犯,還叫知己嗎?
最讓梅子意外的是,蔣伯同的父母竟然對他這些所作所爲不聞不問。
很明顯蔣伯同在玩暧昧,梅子不明白何以電視裏出現這種情況時,男方的父母要麽痛斥自己的兒子,不能做這種事,這是對家庭的不負責任。要麽語重心長地教育兒子,感情出軌會毀了家庭的,爲孩子着想,也不能做這種事……
然後,會協助兒媳婦一起把兒子的那些不軌行爲掐死在萌芽狀态,共同維護這個家庭。
可梅子在蔣伯同的父母身上,沒有看到一絲一毫這種意思,似乎還對兒子能拿回這些東西很開心。
面對這樣的蔣伯同及他的父母,梅子在無助無望中糾結痛苦,内心越來越抓狂。
她開始反省自己,何以讓蔣伯同開始出軌。問了十萬個爲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裏讓他如此不滿意,要到外面去尋花問柳。
年三十的前一天中行,梅子說加班沒有回家。她想一個人出去走走,冷靜下來好好想想,如今這局面該如何應對?
獨自行走在熙熙攘攘寒冷的街頭,内心的凄苦和街上即将過年的繁華成鮮明的對比。
痛着、苦笑着、歎息着,目光沒有焦距地追随着前方一個個人的背影,直到那些背影消失于人海,無處尋覓,眼睛卻突然酸澀無比……
停下來想讓眼睛裏的潮濕散去,卻感覺到身上已經冷的沒有熱氣了,哆嗦着向四周看了看,想找個地方取暖,竟然發現自己站在新華書店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