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保護着自己,一個城市一個城市朝着北京的方向流浪。一路默默看着别人的歡樂,細數着自己的悲傷,心頭越發沉重,多少意興闌珊淪爲心殇。
十天後,眼見着錢快用完,北京也近在咫尺了,梅子站在一處風景秀美的懸崖處,幾次都想跳下去,徹底了結塵世的煩惱,結束自己的悲傷。
跳下去不過是刹那的事,可心中那處風景,是那樣的讓她留戀,猶豫再三,最終還是走進了北京,準備去見厲傑最後一面。
來到厲傑的學校門口,梅子的心跳就開始加速,語不成調地顫聲回答着崗哨的問話,手抖的字不成字,好不容易登記完鼓足勇氣走進校園。
在等待下課鈴聲的過程中,梅子努力平複着慌亂的想逃走的心情,不斷告誡自己,不能打退堂鼓,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走進北京,不就是想見厲傑一面嗎?如果沒有見到他就落荒而逃,自己會死不瞑目的。
熟悉的下課鈴聲響起後,看着一校園晃動的軍綠色,梅子強迫自己邊問邊找。當一位男生告訴她厲傑的教室時,梅子望向那裏的瞬間,聽到了自己嘭嘭的心跳聲,腿已抖的無法邁步。
這一瞬間,梅子開始萬分後悔來見厲傑了,就在她責怪自己的莽撞沖動,絕望地又想離開時,看到了一身橄榄綠的厲傑邁着熟悉的步伐向她快速走來。
梅子的大腦立即缺氧,一片空白,不知道是如何被厲傑帶回宿舍的。
他驚奇地問:“你怎麽來了?”
梅子癡癡地望着厲傑,這就是自己在700多個晨起暮落的時光裏,無盡思念的人;在每一個思念的夢裏,訴說着地老天荒的人。仍然是當年的模樣,看起來還是那麽的陽光燦爛,隻是,人還是當年的人嗎?
對上梅子無言凝視的目光,見她眼角快速閃過一絲隐隐的淚花。厲傑的心鈍痛,情不自禁擁住她,輕輕吻上她柔軟的唇,撫摸着她的後背,安撫她傷痛的心。
因爲要回教室上課,厲傑匆匆告别,“你先洗一洗,在我床上睡一覺,一切等我回來再說。把門反鎖上,這個宿舍有很多人有鑰匙。”
厲傑走後,梅子慢慢環視着他生活的空間。宿舍不大,所有的東西全部整齊有序。一張高低床,床對面是一張老式辦公桌,辦公桌邊有兩張椅子,床與辦公桌之間是窗戶,窗戶直對着門,門的右手是洗漱用品區,左手是衣櫥和一道小門,小門裏是一間暗房,沖洗照片用的。出門右手是盥洗間和衛生間。
看着看着,梅子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慢慢綻放起溫暖,鼻子酸酸的,心越來越靜。
洗頭時,沒有反鎖門,還真的有人開門進來,看到梅子時一愣,讷讷地問:“厲傑在嗎?”
“他上課去了。”
對方呆愣着哦了一聲後關門走了。
躺在厲傑的床上,聞着他淡淡的氣息,梅子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幸福的笑容。
厲傑放學回來,帶來了飯菜。吃飯時,見梅子一顆一顆的細數米粒,一根一根地拔拉着菜,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厲傑撿一些看着比較好的菜挑進她碗裏,問:“你知不知道,吃東西有三種吃法。”
梅子茫然地望向他,隻見他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暖暖地看着她繼續說:“第一種吃法是先吃最好的,這種人越吃對生活越充滿希望,因爲他永遠吃的都是最好的;第二種吃法是先吃最壞的,這種人越吃對生活越失去信心,因爲他永遠吃的都是最壞的;第三種吃法是不挑不撿随手拈來,這種人對生活的态度是中庸的,随遇面安的。”
“現在我知道還有第四種吃法,就是你這樣。”他邊說邊誇張地模仿着梅子的動作,看着他的滑稽樣,梅子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擡頭時,眼裏隐隐藏有淚花。
她明白厲傑是故意的,隻爲了逗她開心,心裏緩緩流動起絲絲暖意。
見到梅子的笑容,厲傑悄悄松了口氣,柔聲問道:“傻丫頭,發生了什麽事!”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問句。
他明白肯定是發生了重要的事,沒考上大學應該是其一。
梅子把自己的處境告訴了他。
也告訴他,這麽多年自己努力掙紮,不願意屈服于命運,可終究鬥不過命運。現在真的累了,很累很累了,不願再鬥下去,打算放棄了。
聽到梅子說見他一面後就準備放棄自己的生命,他被震憾了。雖然他不能對梅子的遭遇感同身受,但聽着梅子的述說,他的心已經痛的不能呼吸了,面前的女孩子是多麽堅強呀!他無法想像,如果換作自己,能堅持多久?
伸出顫抖的手,輕輕撫上她的眉眼、臉龐,兩人四目相對,視線緊緊纏繞,他的是憐惜、愛戀,她的是傷痛、無助,看的人泫然欲滴。
厲傑情不自禁地走過去,再次把梅子緊緊抱進懷裏,吻着她的唇,輕輕說:“你不願意回去就不回了,在北京找份工作幹着,等我畢業,我會一輩子好好保護你,愛護你。”
依偎在厲傑懷裏的梅子,第三次聽到了這句話,心中一松,一股暖流湧動,刹時眼前霧氣氤氲,她沒有把一顆心托付錯人。
但她明白,她不能留,心很快陷入無限的悲哀中。
留下,與厲傑之間的距離會越來越遠,最終可能會遠的永遠無法相會。兩個人在一起,應該牽引着彼此飛得更高更遠,或者落下來陪伴對方,讓心願和夢想都實現,而不是束縛對方。
如果她現在留在北京,隻能什麽都依靠厲傑,成爲他的束縛和麻煩,這份束縛和麻煩會破壞了他們之間美好的感情,讓她再次對生活失望,到那時結局就無法想象了。
她甯願留下美好的回憶,也不願意看到那不堪的一天。
這時,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梅子立即推開厲傑,羞澀地坐回桌子前。厲傑卻如一尊門神似地站在桌前,似惱非惱地盯着門,推開門的是下午那位男生,他愕然看着厲傑,又掃了一眼梅子,尴尬的語無倫次地說:“我,我不知道有人。”
厲傑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笑着問道:“不知道有人?平時這個時間我在哪裏?”
“在宿舍呀。”說完那位同學反應過來,氣鼓鼓地瞪着厲傑。
厲傑雙手抱在胸前,促狹地笑望着他問:“找我有什麽事?”
男生回道:“想問問你上次的照片洗出來了沒有?”
“還沒有。”
“那我走了,你繼續。”說完,不等厲傑吭氣“嘭”地一聲關上了門。
厲傑笑笑坐回桌子前。
梅子瞟一眼他,小心地說:“下午他也開門進來過。”
厲傑聞言臉色一變,皺眉輕輕責怪道:“我不是告訴你把門反鎖上嗎?”
看着厲傑的緊張,梅子心裏甜甜地。微笑着說:“沒事,當時我在洗頭,洗完頭就把門反鎖了。”
他可不希望他的傻丫頭在别人面前走光。爲了掩飾自己的緊張,他哼道:“吃飯。”
梅子沒理他的氣惱,幸福地笑着安靜乖巧地吃飯,隻是眉眼間卻隐藏着淡淡的悒郁。
吃過飯厲傑一直與梅子閑聊,說着北京的名勝古迹,告訴她等他休息時帶她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