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學生,從小學三年級開始就要參加學校組織的各種義務勞動,封土、定苗、拔苗、拾棉花、摘紅花、掰玉米等,每年的義務勞動要花去二三個月的時間。
學校定的有任務,完不成任務家長要交罰款,家長哪有錢來交罰款?孩子們隻能自己去拼命,否則回家會挨家長的收拾。
長大後的梅子,每年國慶節和中秋節(尤其是中秋節吃着幾十元錢一塊的月餅)時,都會想起小學到高中每年的國慶節和中秋節在棉花地裏度過的情景。
那時的他們,從沒有過過這兩個節日,更沒有中秋節家人團圓的概念。因爲,上初中後拾棉花基本不是在本單位,要住在拾棉花的單位。大人忙的恨不得有三頭六臂,哪有人會有閑心去過這兩個節日。
中秋節,偶爾會得到一塊硬的把牙齒都能嘣下來的月餅。所以,工作後的梅子一直不太喜歡吃月餅。
但這些,并不影響單純、善良的西北孩子,每年他們都在棉花地裏,聽着老師喊:“同學們,加油!用實際行動向國慶獻禮。”從太陽升起來到落下去,沒有任何防護用品,暴曬在30多度的太陽下,腰上挂着十幾公斤重的花包,手上、胳膊上傷痕累累,卻你追我趕快樂的拾着棉花。
因爲,他們知道這是老師交給他們的任務,也是父輩們辛勤勞動一年的成果。
每每想起這段傾灑在歲月的河床上,埋藏在層層河沙下,永遠不可能忘卻的記憶,梅子就感到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輕輕撩撥着那根連着家鄉的相思弦,奏出一曲曲心旌搖曳的思鄉曲……
眼底眉梢就會挂上淡淡的笑。
拾完棉花,十月下旬正式上課。
十一月初,一天早自習時,班主任把梅子叫出了教室,拿出一封信問:“這是誰寫來的信,能不能當着我的面打開?”
乍看到信,梅子心情十分激動,知道是厲傑寫來的,但老師要看信,卻讓她心裏很不舒服。沒來由的她相信厲傑不會在信中亂寫,看看或許無礙,可她就是不願意屈服于老師的行爲。
望着天空中婀娜多姿曼舞的今年的第一場雪,一片一片無憂無慮、飄飄逸逸地互相追逐着,宛如天宮仙子開着盛大的舞會,梅子的心中輕輕劃過萬般柔情。
掂量了一下不順從老師的後果,也就是讓老師不待見,她無所謂,長這麽大,不待見她還真經曆了不少。于是,目光望着雪花,微笑着淡淡地說:“誰寫的信,我也不知道,如果你想知道,信我不要了,你自己看。”轉身回了教室。
最後,班主任很無奈地把信給了梅子。
吃過午飯,梅子把厲傑的信揣進口袋裏,輕輕撫摸着,踩着輕快的步子,迎着妖娆的北風,任三千青絲與雪花一起炫舞,來到了籃球場。那裏曾經活躍着厲傑時而潇灑飄逸、時而沉穩猛健、時而敏捷靈活的身影。
站在球場中間,摸出厲傑的信,看了看郵戳,信應該在班主任那裏壓了一些天了,梅子苦笑着搖了搖頭。
這時候收到厲傑從北京寄來的第一封信,應該是厲傑對開學後的拾花大戰了然于胸吧。
梅子沒有急着打開信,看着缱绻醉舞的雪花,青蔥的心靈珍藏起一個夢。希望有一天能與厲傑十指相扣漫步在這美妙的雪域下,看含香等待的梅花,爲雪花盛開滿枝的燦爛,聞梅香四溢訴說無盡的相思,吟“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爲有暗香來。”
厲傑的信中果然與梅子猜想的一樣,沒有什麽不能讓别人看的内容,隻是述說着他的大學生活,鼓勵她好好學習。唯有稱呼,傻丫頭,可能會讓人有想法。
這稱呼卻讓梅子心中酸酸甜甜的。回信很簡單,輕描淡寫幾句她的生活,告訴了他這次收信風波,希望他最好不要再寫信,以免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厲傑不甘心地往梅子家給她寄去一封信,收信同樣引起了梅子母親的百般盤問。鑒于此,他們艱難地通了幾封信後基本沒再通信。
梅子隻能在心靈深處守住這段美好的記憶,攜一份純潔的情懷,任幸福在簡約的歲月裏綿綿盛放,任快樂在淺淺的時光裏嫣然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