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一幕幕過電影似的在眼前閃現,醫生與梅子的對話,梅子的堅持、憂傷、淡漠以及她蒼白的臉,這一切的一切,深深地困擾着他,讓他不知道怎樣才能說服固執的梅子去住院。
手機鈴聲驚醒了他,看一眼号碼,臉色突變,邊接電話邊迅速往身上裝東西,手機裏隐隐傳來菡菡的哭叫聲。
厲傑跑到電梯前,見電梯往上開,恨不得拉住上升的電梯,沒有絲毫猶豫,立即跑向樓梯口,飛速從六樓往下狂奔。
晚上12點多,醫院搶救室外,厲傑和菡菡坐在門口,厲傑攬着菡菡的肩膀,安慰她:“菡菡,别擔心,有叔叔在,媽媽不會有事的。很晚了,你睡覺吧,叔叔守着媽媽,等媽媽一醒來,叔叔就叫醒你。”
菡菡信任地點點頭,閉上了已經睜不開的眼睛,歪在厲傑身上,一會兒就睡着了,厲傑脫下外套蓋在菡菡身上。
當搶救室的門打開時,厲傑把菡菡放在座椅上,趕上去拉着已經醒來的梅子,溫柔地問:“你怎麽樣?”
梅子疲憊地睜開眼,看了看厲傑,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我沒事,菡菡呢?”
但臉上的慘白和額間的冷汗,已經說明她此刻的不适,即便如此,睜眼牽挂的仍然是女兒。厲傑心痛地伸手輕輕給她擦去額頭的汗,“菡菡在那邊睡着了,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她。”
“謝謝。”
醫生沖着厲傑喊:“你是病人的丈夫吧,趕快去辦住院手續,我們現在要帶病人去做ct。”
厲傑說:“已經辦過了。”然後心急地問:“是什麽病?”
“初步診斷病人腦部有異物,經ct檢查後才能确診。”
梅子乞求地望着厲傑,用微弱地聲音喊:“我不住院,我不住院。”
病房裏,厲傑幫護士把梅子安頓好後,護士告訴他;“醫生讓你去一下他辦公室。”
醫生辦公室裏,“你妻子腦部的病竈很奇怪,她出過車禍嗎?”
厲傑猶豫了一下回答:“沒聽她說過。”
醫生怪異地看了厲傑一眼,繼續問:“你妻子的頭部受到過撞擊嗎?”
厲傑吞吞吐吐地說:“不知道。”
醫生再看他一眼,“經過ct檢查,你妻子腦部确實有異物,但現在還不能确定是腦瘤還是其它的東西。我們這兒的技術隻有開顱才能确診,無論哪一種情況,病竈的位置都很危險,病人很可能下不了手術台。并且手術越早越好,病人動不動就暈厥,不是好事。建議轉到大醫院去動手術,隻是時間可能來不及了,大醫院排隊都不知道要排到什麽時候,病人已經等不起了。如果不轉院明天上班後,我們制訂手術方案,争取後天手術,我們隻能盡力了,你們做好各種準備吧。”
病房裏,梅子深夜醒來,厲傑告訴她病情,以及醫生的打算。梅子聽後仍然堅持說:“我不住院,更不動手術。”
“告訴我,爲什麽不住院?”焦急略帶怒氣的話,從厲傑嘴裏不容置疑地傳出。
四目相對,他的是刀鋒般銳利的光芒,将人看透心底的探尋,而她的是淡漠如水,清澈透明的回視。兩人僵持數秒後,梅子看到他眉宇間滿是憂傷,眼睛裏一簇簇火焰,燃燒着真誠和關懷,灼得她心疼。百般滋味,千種酸楚,瞬時襲上心頭,隻覺得全身的力氣一絲絲被悲傷吞沒,沒有力量再僞裝堅強了。
事情太過可笑,這些曾經是她願意用生命去交換的幸福,如今看到卻是滿心的傷痛,緩緩移開目光,隐去眼中的淚水,“你真的想知道?”
厲傑目不轉睛地望着她,捕捉到她的目光後,沒有說話,隻是堅定地點點頭。
梅子閉上眼睛,平複一下心情,然後睜開眼睛說:“我知道我的病情很嚴重,一年多來一直頭痛,最近幾個月痛的越來越厲害了,并且時常會發生短暫暈厥的現象,沒想到今天竟然這麽嚴重了。我不久前咨詢過,做手術的話,費用很高,我承擔不起。況且手術的風險相當高,有可能下不了手術台,還有可能成爲殘疾人,我不想成爲社會和家人的負擔。”
梅子的坦誠相告,讓厲傑即欣慰又害怕,靜靜地看着夢裏千回百轉的傻丫頭,明白她又一次打算放棄生命。有一個那樣讓她牽腸挂肚的女兒,她竟然都不去努力留住生命了,可以想象她曾經曆過怎樣的不堪。
緊緊抓住她的手,滿是傷痛的眼睛濕濕地盯着她連聲說:“對不起,梅子,真的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梅子睡着後,厲傑走出病房,來到室外,吸一口新鮮空氣,讓傷痛的心平靜下來,拿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很快傳來睡意朦胧的聲音:“喂,哪位?”
“阿健,是我。”
“阿傑?是你呀,你小子跑哪風流快活去了,深更半夜給我打電話有什麽事吧?”聽到厲傑的聲音,阿健的睡意全跑了。
“兄弟,還真有事請你幫忙,而且是人命關天的事。”
“嗬,你小子不是鬧出人命來了吧?”
“别亂猜了,現在立即幫我聯系全國著名的腦科專家,找到後馬上聯系我,以後再告訴你詳情。”
聽到厲傑沉重的聲音,阿健沒有再多說,簡短回道:“好,等我消息。”
深夜病房裏,看了看熟睡中的梅子母女,厲傑轉身來到醫生辦公室。隻見醫生正在研究梅子的片子,他敲門得到允許後進去,“對不起,打憂了。”
“沒有,沒有,請坐。”醫生熱情地說。
厲傑在醫生對面坐下來,掃了一眼牆上醫師護士公示欄說:“馮醫生,還是不能确定嗎?”
厲傑的言行沒有逃過觀察入微的馮醫生的目光,他拿着片子搖了搖頭。
厲傑斟酌了一下說:“我想把病人的腦部ct片子發給北京腦科專家,請他們幫忙看一看,可以嗎?”
聽到這句話,馮醫生疑惑地擡頭看了眼面前這位眼眸在黑暗中仍似蘊有灼灼光華,明亮懾人的男人。有這樣的關系,爲何不早點帶病人去北京治療,竟然把病人耽誤到現在,基本沒有希望了才這樣做。
但他沒有多話,隻是高興地說:“當然可以,能确診非常有利于病人的手術。”
這時厲傑的手機響起來,他看一眼電話說:“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醫生做了個請便的手勢。厲傑接通電話:“喂,阿健,醫生找好了?”
“好了。”
“我把片子發給你,你交給醫生。”厲傑用手機把梅子的片子從各個角度拍下來後發走。
“阿健,醫生診斷後,立即告訴我結果,越快越好。”
“好。”
天邊剛剛露出一絲魚肚白,趴在梅子病床邊的厲傑,被手機的振動聲驚醒,他一把抓住手機,急步走出病房,“喂,阿健,有結果了嗎?”
“阿傑,專家說不太像腫瘤,需要見病人進一步确診,才能确定治療方案。”
“幫我約定專家,訂好床位,我這兩天就帶病人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