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墨秋白的長劍距離自己的心口不足一尺的時候,他就勢一個倒仰,錯開他的襲擊,而後單手撐地,飛快的一個旋身繞到墨秋白的身後,長腿朝着他的後背踹去。
動作潇灑至極,猶如行雲流水。
“唔!”
然而眼看就要踹到墨秋白的後背,龍君離卻是捂着小腹處,緩緩的蹲了下去,咬着牙根,冷汗瞬間便如瀑布一般滑落。
龍君離一直覺得上天是待他不薄的。
因爲就算是經曆了一些常人難以承受的磨難,終歸讓他得以和生命中最鍾愛的女子結成夫妻。
但是這會兒,卻讓他感到老天爺分明就是在戲弄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在莫忘谷大能傳承之地修煉的關系,有近八個月,他沒有居然毒發!
他以爲是老天爺眷顧他憐憫他,或許從今往後那毒便不再發作。
然而……
然而卻在這緊要關頭,讓他身上的毒發,而且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來得兇猛,來得疼。
經過百年打磨,他早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任性妄爲、吃不得苦、受不得疼的公子哥。如今的他頂天立地,即便是刀劈斧砍,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可是這一次,疼得讓他無法忍受。
爲什麽……
爲什麽偏偏是這個時候?
墨秋白本就觊觎他家小女人,又怎麽可能會放過這樣好的誅殺他的機會?
“龍君離,你怎麽了?”伴随着墨秋白的聲音響起,銀色的劍尖亦停在了他的咽喉兩公分處。
墨秋白知道,剛剛龍君離如果那一腳踢下來,他就算不死也會重傷,可是他卻突然……
他們喜歡同一個女人,他希望這世上隻有他一人能陪在那個女人的身邊,他相信龍君離也是這樣的心思。
可是他居然收了手,這讓他感到很意外。
龍君離已然疼得說不出話來,忽然眼前一黑,蜷着身子倒在了地上。
墨秋白明顯怔了一下,伸手在他的鼻端探了探,發現還有氣息,眉頭不由深深蹙起。
他這是怎麽了?
難道是剛剛和那五個閹人打鬥的時候受了内傷?
心裏的疑惑隻存在了那麽一下,他的眉頭便舒展開來。
這樣一個除去情敵的大好機會,他怎麽會錯過呢?
手中的長劍再次舉起……
……
雲沁将鬼影步發揮到極緻,向着龍君離所在的方向奔跑。
跑着跑着,她忽然感到心口猶如被鈍刀一刀一刀的割着般,疼痛難忍,心緒也跟着感到不安起來。
子君!
是子君出事了,一定是她出事了!
雲沁感到從來沒有過的心慌和害怕,即便是前世面對那麽多槍指着自己,她也不曾感到害怕過,可是眼下,即将失去心愛的人的那種恐慌,在她的胸腔裏蔓延,讓她恨不能代替他去死。
顧不得寶物露白,她意念一動,左手尾指上的銀色小蛇悠然脫離手指,幻化成一張黃金燦燦的王座停在面前。
她輕輕一縱坐了上去,手撫上王座的扶手,飛快的導入靈力,催動着王座趕路。
……
墨秋白手中的長劍一次一次舉起,落下;舉起,落下……
反反複複了無數次,也都沒能下去手。
他是心狠,也希望龍君離死,但是他覺得就算是想他死,也應該在他好的時候,堂堂正正的和他對決!
最主要的是,每當他将劍尖抵上龍君離脖子的時候,他的眼前總是浮現起某個女人那張絕色傾城的小臉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
甚至還幻想出她決然的和自己拼命,然後自盡的樣子。
他是不是瘋了?
不管他是凱恩還是墨秋白,他從來不認爲自己是個好人,怎麽會傻到放棄這樣好的機會呢?
如果錯過這次,便再也遇不着了。
所以,還是殺了他吧,然後再把那個騙他來的男人給宰了,裝着暈過去,又有誰知道是他做的?
沒錯,隻要龍君離一死,那麽小貓兒就是她的了!
他一個人的!
他的心裏像是有兩個小人在打架,最終,那個贊成殺了龍君離的小人赢了。
手中的長劍再一次舉起,緩緩的逼上龍君離的脖子……
“墨秋白,你在做什麽?”
一道憤怒到極點的怒吼聲如平地一聲驚雷在墨秋白的身後響起。
他手上的動作一頓,回頭便看見一抹豔紅的影子停在百米外,她的小臉上是着急趕路留下的绯紅之色。
那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又會是誰呢?!
視線稍移,他對上一雙憤怒的、仇視的、夾雜着濃濃驚懼的眼睛。
那如同看殺父仇人一般的樣子,深深的刺撓着他的心。
還有她的稱呼……
自打他的身份被她知悉後,但凡無外人在的情況下,她都是喚他凱恩來的,這會兒卻是喚着一個原本不屬于他的名字……
心裏,真是好痛啊。
他還未說話,她便再次開口,發誓一般,“墨秋白,你若敢傷他,天涯海角,上天入地,我必以殺你爲己任,我們兩個,不死不休!”
那張臉,絕色傾城,漂亮到極緻,可惜,此時除了憤怒就是仇恨,于他來說是全然的陌生。
他的小貓兒,是不會這樣仇視他的!
她的心果然已經不在他身上了。
可是她知不知道,她越是這般維護一個男人,越會讓他不甘?
是的,他好不甘心!
曾經,她愛他,願意爲他放棄鍾愛的職業,隻是那時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意,錯過了許多好時光。
等他明白過來自己心意的時候,一切已經脫離了他的掌控。
但哪怕前路未知,哪怕是死,他毫不猶豫的跟着她跳進了那個光圈。
活着,他們都還活着。
然而因爲時光軌迹的偏差,讓他們在這個異世錯過了百餘年,被人趁虛而入……
他爲她付出了太多太多,到頭來是這樣的一個結果,讓他如何甘心?如何甘心?
墨秋白一瞬不瞬的望着雲沁的臉……
沒錯,就是不眨一下眼睛的看着她。
既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又像是透過陌生人在尋找着什麽。
隻是那神情有些古怪,既糾結又痛苦,眼神也說不上是悲傷還是難過……
亦或者,都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悠悠開口問道:“小貓兒,你的心裏當真已經沒有我的位置了嗎?哪怕是一點兒。”
“這樣明顯的事,還需要問嗎?”
雲沁輕聲嘟囔了句,朝前走了一段路便被透明的禁制給隔絕在外,她雙手撐在禁制上,視線移向了墨秋白腳邊的男人,原本氲滿憤怒和仇恨的眸子瞬間便溫柔得如同三月吹風……
不過須臾,那溫柔又被擔憂取代。
看着自家男人那蜷縮着身子不住抖索着,俊逸的五官都揪成一團冷汗密布的樣子,她的心都絞成了麻花狀。
她早已見過多次,又如何想不出他是毒發了?
她簡直有些想撕爛自己的嘴巴,因爲前不久她還在說起萬一他在這個時候毒發了呢?
豈料,她竟是這般的烏鴉嘴!
墨秋白身形晃了幾晃。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得如羽毛劃過一般,但是他還是聽到了。
不管是她的話,還是她那瞬間變化的眼神……
她果真是最懂得如何傷他的那一個!
但這不就恰恰說明他是愛她的嗎?
因爲如果不愛,她又如何能傷得了他分毫?
隻是這個女人,分明就是個無心的、眼瞎的,她既感覺不到他對她的愛,也看不透他已經被她的言語之箭射得千瘡百孔的正流血的心!
“墨秋白,我的心不大,從來都隻裝的下一個人。曾經是,現在也是。”
她再次開口,算是回答他剛剛的問題,“曾經它裝着你,便裝不下别的男人;如今也一樣,它裝着别的男人,又如何能再裝一個你?哪怕一絲,也空不出來了。”
哪怕一絲,也空不出來了……
墨秋白感覺再次受到了一萬點的暴擊傷害,猛地閉上眼睛,空着的那隻手狠狠的揪着心髒的位置,本就因爲适才的打鬥有些皺了的衣裳,被他揪成一團。
臉上的神情幾近痛苦。
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答案,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去問了……
得到這樣的答案,滿意了吧?
可不滿意又能怎樣?
不得不說,真是……
犯賤啊!
雲沁似無所覺,連頭也沒有擡一下,她的眼中,隻有那個男人。
忽而,墨秋白睜開眼來,沒了痛苦,沒了不甘,沒了難過,有的隻是甯爲玉碎不爲瓦全的絕然,“既然如此,那我便殺了他,你再和我糾纏一世好了,如此也好過你的心裏全然沒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