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過頭去。瞧見布魚那張滿是鮮血的臉,正沖着我咧嘴憨笑:“老大……”
布魚在此之前就因爲虛空巨眼而身受重傷,此後又似乎參與了與康克由的大戰,不知道給甩到了哪兒去,不過好在他是精怪出身,講究的就是皮糙肉厚,即便是尚留一絲氣息。也能夠比尋常人恢複得快許多,此刻過來,将我給扶住。臉上雖是鮮血,但是眼裏眉間,除了關切之意外,滿滿的,都是那掩藏不住的驕傲和自豪。
他那忍不住擡起來的下巴。仿佛在對旁人宣告道:“看到沒有,這就是我老大,俺們家的領導!”
大戰初歇,還不知道今後之事,不過瞧見布魚無事,我倒也放下了一顆心來。朝着扶住我的劉長老拱手說道:“劉師叔,勞煩了;刑堂六老,還得由你照顧,我去跟生死與共的幾個戰友們。打個招呼……”
“自當如此。”
倘若在往日,劉長老或許還會對我拿捏一些架子,不過在親眼目睹了我與康克由交手的戰況之後,他倒也對我表示了足夠的敬意,笑着點頭離去。
刑堂六老,是劉長老最堅實的追随者,剛才爲了抵抗化神的康克由,也是出力頗多,而後被一一擊潰之後,生死不知,劉長老瞧見我的人過來将我給扶住,有得照料,當下也是朝着旁邊的戰場摸去,一個一個地收攏檢查;而我則在布魚的攙扶下,一路走到了那般智上師的身邊來,朝着他拱手,語氣真誠地說道:“多謝上師幫我照料朋友。”
“阿彌陀佛……”
般智上師先是高誦了一聲佛号,然後一邊扶着小白狐兒,一邊對我單手執禮,恭謹說道:“施主說笑了,你與那康老魔生死大戰,貧僧唯一能夠做的,也就是照料好這位小姐了,哪裏有什麽可謝的?”
他将氣息微弱的小白狐兒交到我的手裏來,布魚一把将她接過,瞧見小白狐兒俏麗的小臉上一片稀爛,除了眼眶鼻子和嘴巴,其餘的地方幾乎不成模樣,除此之外,我能夠感覺到小白狐兒的修爲也大減,從先前強行提升的七尾,到此刻僅僅一條遮掩不住的大尾巴,讓我曉得,這個小妮子爲了我,爲了這場戰鬥,到底付出了什麽。
我們曉得,精怪化形,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隐藏掉自己最主要的特征,方才算是完美,而此刻小白狐兒這尾巴遮都遮不住,說明她的實力,也許是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不過這些都是小事,人能夠活下來,便已經算是不錯了,我倒也不會奢求更多。
般智上師與我客氣一番之後,雙方互道友好,而聊了兩句,那老和尚義正言辭地向我施禮,嚴肅地說道:“施主此番将康克由誅殺伏法,當真是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情,不但爲這一次海嘯中喪生的民衆報了血仇,而且還讓東南亞各國人民,免受了有可能的危害,功德無量!貧僧願意爲施主你誦經念佛,施加祝福……隻不過,施主好像除了羅大之外,另外還有姓名?”
老和尚先前的話語說得堂皇,而到了後面,雖然尊敬,卻頗有點興師問罪的意思。
我想到之前跟他報的名号,不由得好笑,連忙賠禮說道:“羅大是我一幼時好友的名字,之前爲了掩人耳目,我倒是欺瞞了上師,而實際上,在下叫做陳志程,是北國茅山宗的子弟。”
我另外還有一個身份,就是宗教總局二司行動處的頭兒,不過這官方的身份,在這兒倒也顯得突兀,就略過不提。
聽到這話兒,老和尚認真地看了我一會兒,方才再次施禮,與我拜見,算是真正認識。
兩人寒暄幾句,這時漁村附近突然出現了大量的黑影,我餘光瞥見,後背頓時就拱了起來,頗爲緊張,以爲又要有一場大戰,結果般智上師瞧見之後,卻笑了笑,對我施禮道:“陳施主莫急,這是我們東南亞各國聯合派來調查前些日子大海嘯事件的同道中人,倒不是什麽敵手。”
聽得他這般的解釋,我倒也放下了心來,瞧見旁邊有幾個幸存的白巫僧過來,與般智上師彙報,我便拱手說道:“既然如此,那您就忙,雖說康克由已死,但幫兇仍在,還請不要放過一個爲惡者。”
别看般智上師修的是佛,不過佛陀也有真火,這般巴幹達巫教信徒将自己的家園弄成這般模樣,自然也是心中憋着一團火,認真地點頭說道:“自然!”
般智上師離去之後,秦伯和依韻公子也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與我碰面。
一場大戰過後,衆人被分隔在戰場的各處,并不會面,此刻聚攏在一起來,我方才瞧見秦伯的傷勢更重了,倘若不是旁邊的依韻公子扶着,隻怕和我一般,也要倒在地上去;而相對于我們這些模樣凄慘的家夥,依韻公子倒也還是保持着慣來的翩翩風度,不過我卻還是能夠瞧見他那張帥氣的臉龐下,掩飾不住的疲憊,以及橫貫胸前的血淋傷痕。
還是那句老話,别的不說,能夠活下來,就已經是一場大幸運了。
度盡餘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重新相見的大家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麽了,瞧見彼此這般的狼狽模樣,稍微确定了一下彼此的傷勢之後,便無語凝煙,回想起剛才的戰況,久久地說不出話兒來,感覺現在的一切,仿佛都像是在夢中一般。
猛,太猛了,在此之前,我們都知道康克由十分厲害,卻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厲害,從頭到尾,都掌控着整個戰場,就如同神靈一般。休雙麗劃。
刑堂長老劉學道厲害不厲害?
那是茅山宗内,修爲能排前三的長老,然而卻被他給一陣暴打,直接給殺暈過去,倘若不是旁人拖着,隻怕已經身首異處了。
刑堂六老厲害不厲害?
成就了茅山宗刑堂大半恐怖名聲的刑堂六老,修爲僅次于十大長老的苦修士,在化神之後的康克由面前,也難以堅持多久。
秦伯、般智上師、依韻公子、布魚、小白狐兒……還有我,這些人裏面,哪一個單獨拎出來,莫不是當世之間的強者,名動一方的人物,然而在這康克由的面前,卻都如同籠中雞鴨一般,随手而爲,而且更加恐怖的是,面對着這麽多一流高手的圍攻,他差一點兒,就将我們給團滅了,而且從某一種意義上來講,這還是抛開了那些巴幹達信徒而爲的戰績。
恐怖,太恐怖了!
倘若不是最後我的暴起,最終将其拿下,隻怕此刻的情形,就是那些姗姗來遲的援軍,給我們收屍了。
又或者,他們都難逃一死!
不過,仔細想一想,衆人又發現一個更加恐怖的事情,那就是這強大得讓人絕望的康克由,居然就在剛才,被我輕松的幾掌,加了數劍,就給消滅了當場,簡直就是一場神迹。
小白狐兒和布魚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我的情況,所以即便是心中生疑,卻也還是耐得住,但是秦伯等人,看向我的目光,就顯得意味深長了。
天下間,居然又出了這麽一個妖孽!
是福是禍?
衆人重逢,不知不覺卻是各懷心事,而這時劉長老也将刑堂六老都給找到,帶到了跟前來,一招呼,這才發現,雖然大家先前被康克由擊得一敗塗地,有的落入湖中,有的躺倒在死人堆裏,不過卻因爲臨時趕制出那龍鱗甲的緣故,使得重傷一堆,卻沒有一個撒手人寰。
這對于茅山來說,無疑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要曉得這些苦修了一輩子的老道士,每一個都是茅山的财富,若是死了,那可是天大的損失。
如此算來,盡管場中的諸位個個帶傷,但卻還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
刑堂六老相互攙扶,而劉長老卻從死人堆裏面,将智飯和尚的屍身給找了出來,抓着那顆光溜溜的腦袋,看着這張讓人憎惡的臉,我不由得一陣感慨,爲了這狗東西,我們在南洋一路奔波,結果最終還是沒有能夠将他給活着帶回去,實在可惜。
瞧見我遺憾的表情,劉長老卻提出了一個讓我詫異的手段來。
他告訴我,這智飯和尚固然是死了,不過神魂還在,隻要将這玩意給拘禁了,在将屍身給炮制一下,趕屍回去,等到了茅山之内,可用術法,将其複生,盡管隻能再次存活三天,不過這時間用來審判他,卻也是足夠了的。
湘西趕屍術!
回魂天。
這手段我其實是有聽說過的,古時候趕屍匠用朱砂封堵住屍體的氣門,将其一直運回老家,還可讓其與家人,作最後的告别。
此事既然劉長老提出,我便也放下了心,而在這時,剛才離開的般智上師,領着一群高矮不一、氣勢凝重的東南亞高手,正朝着我們這邊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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