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依韻公子這種生活在和平環境之中的豪門後輩,秦伯可是經曆過當年中華民族最慘痛時代的人,當年的花園口決堤,橫屍者數十萬。那心思自然是堅毅如鐵,但凡是對我們不利的事情,他都會選取最直接和果斷的方式來處理。
隻是,秦伯的話語并未有能夠說服大部分人,在場的都是強者,而且還是境界頗高的強者,對這種手無寸鐵的普通人,實在有些勉力。
别的不說,這個對心境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
瞧見我們都陷入了沉默,秦伯從懷中摸出了一把飛刀,平靜地說道:“此事無須諸位處理,你們回過頭去。我來辦就是了。”
他露出了一口白牙,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漁船,那船上的三人瞧見他的這模樣,頓時就腿軟了。下意識地跪倒在地,又是磕頭,又是呼天搶地地求救,可憐得很,而秦伯卻毫不猶豫地揚起手,準備擲出飛刀。
就在這時,我終究還是心有不忍地伸手捉住了秦伯的手腕。
這一路來,秦伯對我這人,倒是十分的佩服,不但因爲我救過他兩回,還因爲我的手段和行事風範,都獲得了他的認同感,覺得兩人是站在平等線上的人物,對我的意見也自然尊重,而我在阻止了秦伯殺人的行爲之後,立刻放開了手,指着小白狐兒說道:“秦伯,我這小朋友精通幻術,可以洗去對方的記憶,我想咱們或許能夠通過稍微平和的方式來解決,你看呢?”
秦伯狐疑地看了小白狐兒一眼,開口說道:“尹悅小姐能夠有這般手段,倒也是很不錯的,不過據我所知,通過幻術制造記憶缺失的方法,缺陷也多,隻要對方能夠掌握足夠的還原手段,其實并不是很保險,對吧?”
對于秦伯提出的問題,小白狐兒倒也沒有隐瞞,很陳懇地點頭說道:“對,您是行家,的确是會這種可能。”
秦伯低眉說道:“既然如此,那麽我們消息走漏的可能,就是一半一半咯?”
小白狐兒不說話了,看向了我,而我則眯起了眼睛來,等了幾秒鍾,秦伯長歎了一聲,将飛刀收回了手裏,平攤雙手,指着依韻公子苦笑:“雖然我跟這小子的父親并沒有混多久,不過終究還是老領導的兒子,而你又對我有活命之恩,屈指一數,倒是我欠你們太多,既然如此,我就爲你們的善良買單吧,不過依舊還是希望我擔心的問題,不要發生。”
我微笑着搖頭說道:“秦伯你本身就是心善之人,何必遮掩,不過放了他們,并非不管不顧,這樣吧,一會兒讓布魚跟他們一段時間,查查底,免得突然有什麽事情,讓人措手不及……”
秦伯的臉上這時方才露出了肯定的面容來,對我說道:“小陳,就照你說的辦吧。”
得到了秦伯的肯定,我們便離開了這漁船的視線,而由小白狐兒登船,給三人施展幻術,将此段記憶給抹去,如此周折了一刻鍾左右的時間,小白狐兒也折回蘆葦蕩中來,我留下布魚在這裏守着三人,跟蹤他們的行程,而我們則離開,與布魚約定好了一個彙合的地點之後,衆人撤離此處。
洞裏薩湖的中文意思,叫做“巨大的淡水湖”,或者“淡洋”,作爲東南亞最大的天然淡水湖,位于中南半島東南部、吳哥西部的它有着極爲寬闊的湖面,比國内的幾個大湖,一點兒也不遜色,它通過洞裏薩河同湄公河相連,而此刻又時值雨季,連日來的暴雨給湖泊帶來了充沛的水量,暴漲的湖水淹沒了許多土地,一路行去,洪澤連綿,倒也别有一番味道。
吳哥人口稀疏,盡管洞裏薩湖位于吳哥的中心地區,不過大部分人口分布在湖濱平原,反而是臨湖地區,因爲年年洪澇的緣故,人迹罕至,倒也不會遇到太多的耳目。
即便是遇到了,我們也能夠遠遠地避開,并無妨礙。
因爲信奉上座部佛教的關系,吳哥國内對于肉食的需求并不算大,對自然的破壞也少,所以洞裏薩湖的水文條件十分良好,水裏的活物也是紛繁多樣,我們走到了中午時分,都覺得饑腸辘辘,也并不想靠那辟谷丹來解決,便就在一處湖邊的樹林子裏歇息,而我和依韻公子則負責去湖邊,給大家弄些吃的。
我們在湖邊逗留了半個多鍾頭,漁獲頗豐,巴掌大的湖魚都是算少的,我用蘆葦杆子串着,一根十多條,總共四根,全部都是憑着掌心雷捕獲,不知道師父知道我用這道法來捕魚,會不會氣得直接破關而出,将我這家夥給拿下。
我是滿載而歸,依韻公子卻也并不示弱,他一開始也與我一般,抓些小魚,不過後來瞧見一條大的,一個密子下去,抱出了一條五十多斤的鲶魚出來,那玩意被扔在草地上的時候,尾巴拍得地面都有着震動,着實夠大。
我們兩人就在湖邊,将這些魚給開腸破肚,清理幹淨之後,滿載而歸,回到林子裏,小白狐兒早已經生了篝火等待。
我八寶囊中雖然正常的食物沒有,但是調味料還是必備的,鹽、辣椒粉、胡椒、孜然等等都在,不過在場的兩位女士,小白狐兒笨手笨腳,對廚藝這事兒是一竅不通,那美孚雅一路過來倒也乖巧,不過總不受信任,唯有我自己來動手。
不過好在我自小就是伺候人長大的,對于這些事情倒也不陌生,讓小白狐兒等人幫忙打下手,利用這簡單的工具和食材,沒多久就弄出了一份烤魚大餐來。
香氣四溢、外焦裏嫩的烤魚讓趕了一個多星期路程的衆人食指大動,在品嘗過最初的幾條之後,紛紛顧不得燙,不斷出手,搞得我都有些忙不過來了,好在秦伯也是野營的一把好手,衆人交替,倒也将一幫大肚的修行者給勉強喂飽。
就在我們大快朵頤的時候,與我們分離一上午的布魚也過來與我們彙合了。
小白狐兒拈着一塊片得薄薄的生魚片,蘸了點醬油,吃得眼睛都眯了起來,瞧見布魚,快活地招呼他過來吃——布魚雖然是食狗鲶化形的妖屬,不過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對這個倒是不忌口。
不過相比現場的歡樂氣氛,布魚的臉色顯得有些嚴肅,我注意到了這一點,将手中的木簽子給丢下,走到他跟前來問道:“有情況?”
布魚點了點頭,待衆人都轉過頭來看他的時候,方才沉聲說道:“那三個人,果然有問題——他們的确是這附近漁村的漁民,不過并非是打魚的。我一路跟蹤他們回到陸地,看見有一個穿着袍子的和尚與他們接頭,随後又跟蹤了那個和尚,瞧見他指揮了漁村十幾艘漁船,四處找尋,便找了個機會,将那人給拿下來了……”
我眉頭一皺,對于布魚的出手有些異議,不過并沒有說出,而是示意他繼續講述。
布魚又說道:“拿下了那個人,我一番盤問,方才曉得他的确是受巴幹達巫教指使的家夥,來這邊搜捕的——聽他說,巴幹達在泰吳邊境布下重兵,嚴防死守,并且發動了龐大的力量和資源,幾乎将那邊山林的每一個角落都翻過了,并沒有什麽發現,一直到一個叫做蔔桑的人到來,帶來了神靈的指示,說要找尋的人,應該在東邊,所以想着他們的注意力,也開始向東轉移了。”
聽到布魚說出了蔔桑和神靈指示,我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
從這有限的信息裏面,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一個多星期過去了,那一場海嘯的風波漸漸落去,而蔔桑也終于騰出了手,又聽到了關于我們的蹤迹,于是跟着虛空巨眼來到了吳哥。
而且有一件很關鍵的好事情,那就是虛空巨眼能夠感應到我們的存在。
這裏面的原因,我大概也能猜到一些,那就是我的飲血寒光劍曾經刺穿過虛空巨眼的降臨體,也就是那血潭之中的大眼睛,獲得了一部分的原力,使得彼此建立了聯系。
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問道:“你過來,那和尚是怎麽處理的?”
布魚指着遠處的湖面,說道:“沉水裏,栽了荷花。”
我點頭,與秦伯商量道:“我們不能再等了,若是讓康克由将泰吳邊境的大部隊給調集過來,隻怕我們就真的是插翅難飛了,你覺得呢?”
還未等秦伯開口,布魚插嘴說道:“恐怕不行了,我聽那家夥交代,康克由已經帶着人,堵在了洞裏薩湖下遊通向金邊的必經之路上,就等着我們鑽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