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伯的感慨,正好也是我的現狀,本來我就對法陣、推理和謀算等文夫子的活計并不感興趣。而有了王木匠和臨仙遣策的存在,使得我更加不會将心思存在這裏,而是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修行與悟道中去。
被我喚出來之後,王木匠簡單地了解了一下周遭情況,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對我說道:“國内的道術法陣,都還沒有來得及研究透徹,哪裏有機會搞懂這外國玩意兒?”
我賠笑着說道:“物至極處,殊途同歸,一理通。百理通,世間萬物莫不如此,這個還得有勞聰慧的老王你了。”
被我一番誇獎,王木匠頓時就飄飄然起來。畢竟此刻的我,與當初在黃河石林中擒住他的我已然是截然不同了,他便也是死心塌地跟随于我,不再有二心,回轉過頭來,凝目瞧去,過了半分鍾之後,他突然灑脫一笑,嘿嘿說道:“懂了,懂了,原來是這個道理,這地方之所以不能爲你的臨仙遣策所破,是因爲它完全作用于心靈深處。并非尋常法陣那種借助于排列、推論和假借之術來蒙蔽的手法,原來如此……”
王木匠興奮地吼着,回轉過頭來,對我大聲喝道:“小陳。借你八卦異獸旗的力量一用!”
我聞言抛出了八面令旗,而王木匠揮手施展,卻瞧見一道奔馬之氣,朝着前方猛然撞去,即将沒入殿中的時候,突然一股氤氲浮現,仿佛旋渦,将這力量給吸收演化,王木匠哪裏能夠讓其得逞,讓烈馬守住,又将那咬錢蟾蜍派出,一躍而去,将其撐住,對面又有無數霞光升起,将其演化消散,王木匠坐鎮後方,不慌不忙,先後将異獸八卦旗之中的諸般異獸,獅子、鹿、龍、麒麟、貅、鳌依次派出,定住前方。
待到八獸彙聚,王木匠的臉色也變得越發嫣紅,猛然一聲吼動,八獸齊力,将諸般幻象陡然一震,宛如石子入湖,波紋蕩漾。
就在王木匠即将破陣的時候,突然間殿中竟然浮現出了一個通體雪白的猴子來,此物與那猴神哈奴曼有幾分相似,不過卻隻有雙手單面,并無其餘異常。
這猴子一出現之後,手持一方寶塔,朝着八般異獸猛然砸來,王木匠有些扛不住,朝着我厲聲喊道:“小陳,幫我斬了這玩意!”
我早就嚴陣以待,聽聞此話,毫不猶豫地抽出了飲血寒光劍。
此刻的飲血寒光劍,前端懸浮的九粒萬魂珠已經隐于劍身之上,倒也沒有那般明顯,而三力彙聚,龍氣在瞬間蓬勃而出,倒也有些氣魄,緊接着我一個箭步向前,輕飄飄地揮出了這一劍。
劍尖輕巧,而劍身之上卻蘊含着磅礴無比的力量,一開始那白猴并不畏懼我的攻擊,一直等到我殺入其中來的時候,方才将手中寶塔遙遙拍來,然而到了此刻,我的劍宛如一道疾風,凝重而又輕快,唰的一下,卻是破開了對方的寶塔,直接将這白猴斬成了兩半。
一開始劍刃入内,宛若無物,恍若虛空,然而當那龍氣凝聚之時,卻将周遭的空間給撕扯彙聚,将其真身從虛空之中撤了進來,讓這家夥生生受了這麽一劍,當飲血寒光劍毫無阻擋地切開對方身體的時候,我瞧見這家夥的身上居然是金色的鮮血,倏然将被吸入劍身,而它的雙眼之中,則出現了最爲震驚的難以置信。
它口中吐出了幾個含糊不清的字眼,并非世間一切的語言,然而我卻能夠清楚地明白其中意思。
【屠神,你居然屠神?】
我下意識地也說出了與它同樣的話語來:“不過是些許神力投影,裝個毛線的大尾巴狼?”
【你居然是……不行,不行,你殺了我的分身,我會找你麻煩的,絕對會!】
随着這話語逐漸變得遙遠,被我橫七豎八斬成碎塊的白猴已然不成模樣,而倏然回過神來的我也明白了一件事情,難怪我屢次三番地陷入精神幻境,原來并非我太弱,或者道心不穩之類的問題,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這個看上去并不怎麽起眼的寺廟之中,真的有不屬于這個世界上的老家夥在罩着。
我剛才的話語,自然是心底的魔頭在說的,至于白猴的本體說要去找我的麻煩,更加不是我的考慮範圍了。
我甚至還希望哈奴曼能夠找到蚩尤老先生,将他給纏得脫不開身,也免得我這心魔總來惦記我身體的控制權,如此真的是阖家歡樂了。
白猴死去,大殿四面的燭光在一瞬間就熄滅了,讓人還有些不太适應這樣的黑暗。
不過很快我們就瞧見了一處亮光。
懸立空中的王木匠灑然而笑道:“諸位異獸,幫忙開路,祛除一切妄邪!”
此話一出,立刻有獅子、鹿、馬、龍、麒麟、咬錢蟾蜍、貅、鳌這八般異獸,騰空而現,布下一條通路來,直達亮光盡頭,而我們則不再猶豫,快步而往,沖到了近前,卻見這兒是一處偏殿,那格日桑賢者和智飯和尚如我之前幻境之中一般,坐在梵天像之下,不過此刻他們的目光,不再是淡然,而是充滿了驚慌,以及難以置信。
瞧見我走上前來,那格日桑賢者扶着一根黝黑的蛇杖,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嘴唇發澀地說道:“你,居然斬殺了神使?”
我将飲血寒光劍插在地上,劍上的鋒刃很輕易地将堅實的地磚撕裂,宛如切豆腐一般地沒入一截。
放下屠刀的我溫和地笑了一下,平靜地說道:“這事兒,我常幹。”
格日桑賢者忍不住臉上的驚詫,往後退了兩步,後背都抵住了三米多高的梵天像前,而智飯和尚則直接繞到了後面,就像見到貓兒的小老鼠一般。
瞧見對方的反應,我歎了一口氣,冷冷地說道:“賢者,本來我并不想生事的,天一亮,我們就離開了,你爲何要逼我們翻臉呢?”
盡管心中驚悸,不過那格日桑賢者倒也還是有着大宗師的氣度,心中驚慌一過,枭雄本色立顯,沉聲說道:“康王手下三大戰将,毒蛇巴勒、食人魔虜布和哈努曼葉猴,在二十年前曾經震驚南洋,壓得無數人頭都擡不起來,而時至如今,康王隐居不世出,三大戰将則分散各處,安守本分,靜待征召。英雄垂暮,然而舊主之子受困,我焉能無動于衷,視若無睹呢?”
“相比哈努曼葉猴,就是閣下吧?”
“正是!”
聽到格日桑賢者的解釋,我心中了然,沒想到我面前這個慈眉善目的老僧人,居然就是當年跟随着康克由一起掀起恐怖狂潮的得力幹将,難怪他的寺廟得以在紅色高棉的治下還能夠生存,原來竟然還有着這層關系。
我的确有在資料上看過關于康克由門下三将的資料,不過上面顯示他們與康克由早就分道揚镳,而且都不知所蹤,死了也猶未可知。
我就沒有太多防範了,沒想到這哈努曼葉猴,居然隐居在這裏。
他居然還認出了幾乎沒有見過幾次面的智飯和尚來。
難道是天意?
我眯着眼睛,瞧見面前這個給我造成數次大麻煩的老者,臉色越發陰郁起來,深吸一口氣,然後說道:“時至如今,不如将那家夥交到我的手上來,你我之間,就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你看如何?”
格日桑賢者慘笑道:“沒有發生?我虔誠參拜二十年,終于迎來了哈努曼一縷神魂降臨,結果竟然被你給斬殺了。你這個亵神者,你将會受到最嚴酷的制裁,神會每時每刻地惦記着你,讓你痛不欲生,即便是你有着什麽靠山,都一定會從上而下的,将你消滅,而我,則誓要将你給消滅,祭奠我的神靈……”
他越說越狂熱,而我則冷冷一笑道:“敬酒不吃吃罰酒,你若是有本事,轉告你家那位,讓它沒事就去騷擾那個老家夥,最好弄死它!”
我說完話,猛然前沖,插入地磚之中的魔劍“嗡”的一聲,彈了出來,也朝着對方飛去。
我一動,小白狐兒和布魚便朝着躲在梵天像的智飯和尚奔去,而秦伯和依韻公子則護翼在我的身邊,給我押陣。
長劍前指,我信心滿滿,覺得能夠迅速将此人給斬殺了去,卻沒想到那格日桑賢者看着又黑又瘦,垂垂老矣,但是卻靈活異常,往往我一劍平斬過去,劍身即将斬下對方腦袋的時候,他的腦袋就不見了,全身的關節竟然如同揉面團一般,随意移動,無論我的劍勢有多兇險,他都能夠安然避開。
這般的情況弄得我有些心情煩躁,而就在我還待在上的時候,那家夥突然一個後退,猛然撞進了那四面四手的梵天像中去。
隐沒其中的他用一種歇斯底裏的聲音大聲喊道:“你們這亵神者,享受被掩埋的痛苦吧!”
我心中猛然一跳,突然聽到轟隆隆的聲音,擡頭一看,卻見這大殿倒塌,無數磚石竟然轟然砸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