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鬼王先前說我這是激将法,不過到底還是拗不過自己的天生驕傲,手中九節白骨鞭猛然一抖,卻是朝着我陡然纏來。
對方手中的長鞭,靈動如蛇,時而軟,時而硬,時而又讓人無法捉摸。當真是一件利器,而且上面的骨朵花兒縫隙之中,還蘊含着幾百年的屍毒,能夠制造毒霧。但凡沾染,便能夠銷蝕意志,陷入昏迷,然而即便如此,我也不得不硬着頭皮而上。緊緊捏着手中的飲血寒光劍,心中拜托道:“魔劍啊魔劍,這些年你跟着我,好吃好喝伺候着,可喝了不少血,這一回,可得給我長點臉!”
那魔劍乃用了水庫屍堆中的陰靈煉制,白合投生之前。曾經住過一段時間,而她離開之後,便一直沒有劍靈存在。
不過即便如此。這些年來飽飲鮮血的飲血寒光劍卻也逐漸地産生了一定的意志,而正是因爲這意志,使得這劍數次救主,而時至如今,我已經被逼到了絕境,小師弟雖說能夠帶着陶陶離開,但是鬼蜮封鎖,不将這湘西鬼王給除去,就根本無法成型。
我若是不能将湘西鬼王給殺了,隻怕這源源不斷的魔物,就能夠将我們所有人都給吞沒。
陶陶不能死!
身受師父多年重恩,而倘若他最疼愛的孫女都保護不了,我陳志程還有什麽臉面存于世間,以後還怎麽面對我師父?
那麽便戰,唯有戰,拼命而爲,方才能夠殺出一條活路來。
飲血寒光劍似乎聽到了我的心中的祈禱,在這一瞬間,紅芒陡然旺盛起來,就像油中潑火,紅芒瘋長,一下子竟然有一丈般長,比之那九節白骨鞭而言,并不算短,而有了這般如有神助的魔劍,我不再猶豫,一劍橫掃,将所有試圖朝着而我突進而來的魔物給蕩開,緊接着再出一劍,與湘西鬼王疾馳而來的長鞭猛然撞到了一起。
轟!
雙方都在開始的一瞬間,都憋足了勁兒,好不留守的全力一拼,一場炁場的爆炸從雙方交擊的區域陡然傳出,而我在那一瞬間,終于感受到了來自于湘西鬼王那毫無保留的力量轟擊。
重!
沉重,實在是太沉重了,我感覺好像一列火車朝着我疾馳而來,自己與其正面對撞,整個人的每一塊肌肉,都被絞殺得酸軟無比,而即便是我以那深淵三法之土盾抵禦,卻也沒有能夠扛住對方的這全力一擊,我腳下的土地松軟,承受不住這巨力,崩塌下去,而我則朝着後面一個踉跄,直接連滾帶爬地跌入了無數魔物之中。
我在那一瞬間,雙眼都變黑了,仿佛就要被無數魔物給吞沒,好在手中的飲血寒光劍卻并沒有罷工,直接指引着我,連出了幾劍,将周圍趁機偷襲的家夥給直接挑飛,或者殺,或者傷,幹脆利落到了極點。
我這邊狼狽無比,而那湘西鬼王卻也并沒有能夠多輕松,他那蒼白的臉上在一瞬間憋得通紅,一雙眼睛變得赤紅,裏面血絲無數。
我們雙方都受到了巨大的沖擊,然而湘西鬼王乃不化骨,僵屍之中以堅韌如鐵著稱的品級,抵抗能力自然勝過我無數倍,當下也是穩住了腳步之後,旋身一轉,那九節白骨鞭立刻化作一道高速轉動的鑽頭,朝着我這邊猛然鑽來,我在飲血寒光劍的幫助下,已然将周圍那些不開眼的魔物給逼走,瞧見湘西鬼王這般洶湧而來,卻也不再跟他硬拼,而是朝着旁邊跑動而去。
我一走,湘西鬼王便朝着我一陣猛追,那九節白骨鞭如遊蛇一般,緊緊咬着我的後腦勺,但正是兇險至極。
我頭也不回地一陣狂奔,那湘西鬼王卻也是一陣疾追,兩人忽左忽右,諸般毒霧蔓延而來,卻是将許多魔物給熏到,當瞧見這情況的時候,那湘西鬼王終于沒有再次放毒,而是在我的身後一陣大踏步地追蹤,口中桀桀笑道:“姓陳的小子,你剛才不是很牛麽,現在某家站出來了,你跑個什麽勁兒?你站住,我們好好玩一玩!”
我之所以奔跑,卻是爲了将剛才酸麻的肌肉恢複,故而根本就沒有理會他的這奚落,腳步不停,沒有一絲猶豫。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旁邊傳來一聲暴喝:“陳道友,莫慌,老僧前來助你!”
我聽到這話兒,眉頭一皺,朝着左邊疾沖,餘光處瞧見一個穿着百衲衣的老和尚從斜刺裏陡然沖出,手中的禅杖一抖,丁零當啷作響,卻是朝着那湘西鬼王當頭砸去。
這老和尚自然是懸空寺的法遠禅師,我先前屢次救他于危難,此刻他瞧見我這邊有難,故而仗義出手,前來援我。
然而瞧見他的出手,我下意識地一聲大吼道:“大師别去,回來!”
這法遠禅師是西北名門懸空寺的長老,若說修爲,自然也是聞名一方的高手,但是那高手,也隻是相對而言的,得看跟誰比,一般的江湖高手,或許他還能夠應付一二,而這位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湘西鬼王,他的一身修爲莫說是一流高手,便是天下十大這般的頂級高手,排在後面的,恐怕也不一定能夠在他的手上讨到好處,更何況是這位狀況不斷的老禅師呢?
我之所以出言警告,便是出于這般的考慮,卻沒想到我到底還是遲了一步。
這一戰而來,我滑不留手,那湘西鬼王鼓足一身氣勢,結果一直撲了個空,正是一肚子的邪火沒處發,這法元和尚撞上跟前來,他哪裏能夠放過,當下手中的九節白骨鞭如同一道長蛇,将法遠手中的禅杖給陡然纏住,接着一拉,那老和尚便撞入了對方的懷裏,接着雙手被控,猛然一捏,他的骨節便碎裂了,拿不住手中的禅杖,直接跌落到了地上去。
這還隻是第一步,湘西鬼王一身戰意,哪裏能夠這般停歇,卻見他将九節白骨鞭往法遠和尚的身上一纏,緊接着雙手一錯,猛然一拉。
嘩啦啦……
漫天的血雨之下,那法遠和尚居然被從中分開,撕扯成了兩截,體内的内髒、腸子以及鮮血,紛紛灑灑而落,而那湘西鬼王一把抓住了其中一大坨嫩豆腐一般的東西,這是法遠和尚的腦子,他張開嘴巴,猛然一咬,三兩下,便将其吞入了腹中去。
“師叔!”
“法遠師叔!”
兩聲慘叫陡然而起,卻是退縮到了高地之處的智飯和尚和清秀小尼姑,雙雙喊将出來的,而剛才的那一切出現得實在是太過于突然了,我全力去救,終究還是沒有能夠趕上,長劍斬去的時候,卻隻有迎到了漫天的血雨,而一口吃了法遠和尚腦子的湘西鬼王整個人仿佛都龐大了幾分,不再是先前那一副慘白俊美的臉孔,而是一頭身高兩米、滿臉腐肉的魔怪,一雙眼睛噴着火,渾身散發出腐爛的惡臭來。
不化骨,不化骨,此時此刻的他,方才剝去了所有軟弱的外衣,顯露出最猙獰恐怖的一面來。
化身爲醜惡僵屍的湘西鬼王不再與我攻守有序,而是将手中的九節白骨鞭猛然一抖,無數黑色火光從那慘白的骨節之上浮現出來,将周遭都化作一陣黑色的火海,而他也不再與我兜圈子,将長鞭抖出無數個圈圈,限制住了我活動的空間,想要與我做最後的一拼。
盡管此刻的面容無比醜陋,腐肉濕哒哒的,似乎還有蛆蟲在表面上鑽來鑽去,但是他的那一口牙齒卻挺白,沖着我冷聲笑道:“能夠将我逼出真身來,黃泉之下,你也足夠驕傲了!”
他右手的九節白骨鞭将周圍的空間給封鎖,而左手則猛然一震,上面無數屍氣凝結,仿佛蓄積了許久,而此刻,水到渠成地朝着我遙遙印來。
【萬鬼哭,屍山血海】。
湘西鬼王的口中一字一句地說着密語,這話兒與現實世界的任何一種語言都不相同,然而我卻能夠清清楚楚地明了其中的意思,卻見這一掌印來之後,周天都化作虛無,無數的惡靈從虛空之中浮現而出,數不清的呼嘯鬼泣之聲,從它們的口中冒出來,無數的力量在此糾結,最後旋動,世界的一切都仿佛被淹沒了,無數的鬼臉充斥在我的視線中,試圖将我給淹沒。
這是我所見過的,最爲接近這個世界底層規則的力量運用,仿佛一招之後,我的整個世界都要崩塌。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一直期待已久的黑暗力量,也終于到達了峰值。
這些力量,是從門的那一邊,傳遞過來的。
于是我在即将被鬼靈給淹沒的那一刻,也平靜拍出一掌。
這一掌,叫做“戰意,黑炎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