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養神萬萬沒有想到我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語來,他與我共事多年,自然曉得我對飲血寒光劍的感情。也曉得它的來曆——這劍是我與劉老三、一字劍和已故的于墨晗大師彼此之間的交情見證,也陪着而我闖蕩了這麽多的江湖歲月,更是使得我如虎添翼的神兵利器,相比之下,那根本不知道用途的碳晶,方才是顯得微不足道。
這本是互惠互利、雙方共赢的好事,然而我卻斷然給拒絕了,這事兒讓他有些難以接受,詫異地問我道:“爲何?”
我摸了摸鼻子,沉聲對黃養神說道:“養神,你與這武穆王家是世交?”
黃養神明白了我的意思。搖頭說道:“說是也是,不過你也知道,很多事情都不過是表面功夫,我黃家這家大業大。總得小心收斂,四處結緣,不敢随意得罪人,混個面熟而已,各種緣由,你也能懂。不過這太行武家的确是有些底蘊,據說從那武則天時代留下來的兩策仙書。一直封存着,曆代皆有豪強而出,與我黃家也有較勁的意思。這麽講,你能明白?”
我點頭說道:“如此,我倒也安心了,養神。你能夠親自帶隊過來救我,我心中自然感激,不過如果你跟武家搭上關系,這個就有點傷感情了。”
黃養神有些不明白地問道:“老陳,我有點不明白了,整件事情,說起來損失最重的是武穆王一家,他不但兒子死了,聽說最心愛的寵物也給你宰了,門下走狗被你誅殺無數,至于你,除了丢一把劍,倒也沒有什麽損失,爲何不依不饒呢?”
我沉默了一下,然後對他說道:“也許你會說我虛僞,不過我想告訴你,這仇怨,并不是爲我自己結的,而是那些至今下落未蔔的智障,整整幾百個啊,養神,你能想象麽?我知道,這世間的确有人對所謂的生死和人性毫無敬意,但是我就想用行動告訴他們,總有一些人,會爲了心中的公義,挺身而出,對他們這種行爲說‘不’的,而我就是其中一個……”
聽到了我的理由,黃養神沉默了許久,突然笑了起來:“即使不在總局,你還是沒有變——這話兒倘若是趙承風那老油條說出來的,我倒也不會多講,而你,我終究還是相信你的人品的。放心,這事兒沒完,我回去之後,會繼續調查的,相信一定會給他們一個交待的。”
黃養神雖說是世家子弟,不過爲人倒也踏實,跟趙承風并不是一丘之貉,我伸出手,鄭重其事地說道:“拜托了!”
兩人握過手,黃養神便沒有再提交換之事,而是提醒我,說武穆王有錢有人,自然不會善罷甘休,今後務必多加小心,不要給他得了手。
我點頭答應,兩人又寒暄兩句,臨走前,黃養神猶豫好一會兒,這才期期艾艾地問我道:“你與蕭家小姐,可有情分?”
我還是點頭,坦然說道:“自入茅山,便一直兩情相悅,早已私定終身,隻可惜因爲種種原因,一直沒有成親。”
黃養神眼神黯淡地低下頭去,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說道:“她是個好女孩,你要好好待她!”
我颔首,平靜地說道:“自當如此!”
黃養神離開了,出門的時候,還回過頭來,叮囑了我一句話:“如果有朝一日拜堂成親,記得請我喝喜酒,切記!”
這話兒說完,他倉惶離開,就像一敗塗地的潰軍,瞧見他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我心中不由得生出幾許同情來,不過我曉得一個道理,愛情這件事情,本來就是你死我活的戰争,倘若是我心存仁慈,隻怕此刻倉惶逃離的那個人,便是我了。
如此想想,覺得還是黃養神離開,算是圓滿。
黃養神離開之後,我坐在房間裏思忖了許久,這才擡頭,對着黑暗說道:“出來吧!”
這話兒說完,頭頂的黑暗處便落下來一個黑影,蹲在地上,而當他站起來的時候,卻是帶着影子面具的楊劫,他對我說道:“大師兄,是箫師姐擔心那武家報複,所以讓我給你擔當守衛的,你們的談話,我聽了,不過不會說出去的。”
楊劫這孩子性格比較沉默,罕有說話,他我還是比較信任,聽到了他的解釋,我點了點頭,曉得這是小顔師妹的一片好心,倒也沒有多講,揮揮手,讓他退下。
楊劫既然願意給我擔當守衛,我自然也不會推辭,當下也是推門而出,發現此刻已是星光璀璨,夜幕時分,張勵耘正在不遠處等着我。
他瞧見我出來,迎了上來,對我說道:“老大,我見到黃組長進了你的房間,沒事吧?”
我不想跟他說起這些事情,搖了搖頭,說沒事,張勵耘點頭,指着旁邊的兩個少校軍官說道:“這是我以前在部隊的戰友,聽我說起你便是擒住風魔蘇秉義的人,便先過來與你認識一下,喝頓酒,不知道你……”
我看了一下旁邊的兩位,一個國字臉,一個一字眉,都是那種英姿勃勃的青年軍官,伸手與他們相握道:“拿下風魔,并非我一人之功,勵耘他誇大了。”
“裴思涵!”
“黃玉衡!”
兩人自報姓名,然後那國字臉裴思涵笑着對我說道:“老張與我們是過命的兄弟,他這個人我最清楚了,能夠讓他如此崇拜的人不多,除了他那個遠房親戚之外,也就隻有您了,之前我也不覺得您能夠生擒風魔,不過結合我這幾天聽到的、看到的,可由不得我們不信,陳主任您若是不嫌棄,咱去喝幾杯。”
我揮揮手,說道:“别這麽客氣,什麽主任,教導主任也是官兒?我現在就是個老師而已,叫我老陳就好,走,喝酒去。”
他們早有準備,在食堂包間裏弄了點下酒菜,然後就是附近農家的自釀米酒,一開始大家還都有些拘束,而酒過三巡之後,那人就熟絡起來,稱兄道弟,倒也熱鬧。
一聊天,我方才知道三人原來是一個部隊的,不過後來裴思涵和黃玉衡去軍校進修了,正好逃過一劫,雖然處于保密原則,不能直接談及當年的慘案,不過對于風魔那家夥,每個人倒都是同仇敵忾的恨。
這聊天也是天馬行空,聊完了遠的,又說到近聞,黃玉衡告訴我,他們曾經有一個戰友,後來轉業了,到了民顧委,我今日所見到的奪命十八鷹裏面,其中一個,便是他。
黃玉衡還告訴我,說所幸沒有打起來,不然您雖說修爲驚人,但是那奪命十八鷹卻是費盡心血打造,不但有着諸多陣法,而且還有各種法器對應,一經施展開來,絕對是非常恐怖的家夥,在他們的手底下,可折過不少威名赫赫的家夥,甚至不乏頂尖高手,譬如之前川中唐門叛變的大長老,實力據說堪比青城三老,卻也敗在此陣當中,實在是了不得。
我聽了,不由得一陣後怕,而後大家又談及了陣法一事,張勵耘突然對我說道:“老大,我先前回家,就是在準備北鬥七星罡陣的事宜,你此刻既然蟄伏,不如找齊七人,也練出一個來,說不得能夠成爲助力?”
他的話說得我砰然心動,當年在青城山下,我瞧見青城山的七把劍,心中就有這樣的想法,不過一直沒有時間和機會得以實施。
不過要想做此事,還是有許多困難存在,最重要的,那就是人選。
對于這個問題,張勵耘倒有自己的打算,對我說道:“老大,所謂七劍,需陰陽協調,男女都有,又要心意相通,不生嫌隙,我覺得我可以算一個,加上尹悅、小破爛,這就有三個了,再從學生裏面選出表現比較優異的幾個,比如林齊鳴、白合、董仲明以及你的小師弟楊劫,這就差不多齊了,你覺得如何?”
我搖頭說道:“尹悅和小破爛,兩人雖然不在,但應該沒有問題,而楊劫,恐怕不行——他的性子比較孤獨,不适合這種劍陣,倒是在崂山修行的布魚可以考慮一下。”
兩人開始談論起了人選,而我則将懷中的羽麒麟拿出,并且将我托南南做那七把劍的事情也和盤托出,更是将先前那優昙婆羅七仙子本靈被我拿住,可以将其灌入木劍之中,當做劍靈之事講起,這事兒說的張勵耘渾身激動不已,恨不得立刻就開始訓練起來。
不過此時還是有許多困難,我們也不得不重視,此刻也隻是将框架定好,等待後面條件成熟,一并成立。
酒逢知己千杯少,四人一直喝到深夜,其餘三人都喝得有些發飄,各自回去歇下,而我因爲身體素質還可以,身子倒也隻有些發熱,往回走的時候,黑暗中有人叫我,我過去一瞧,卻是林齊鳴,他白天受了傷,此刻本應躺在床上,我問他什麽事,他抿着嘴唇,對我說道:“陳老師,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我點頭,問怎麽了?
林齊鳴說道:“昨日在那刻滿符文的井眼底下,我發現了一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