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者與尋常人到底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在急速墜落中,我盡量地伸展身體,然後使勁地掙脫開那金花公子的糾纏,然而許是這種失重感對于胖子來說實在是太過于劇烈,使得他驚恐地抱着我,八爪魚一般,讓我無論如何都無法掙脫,眼看着自己離那山壁遙遠。我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陣絕望,以爲自己真的就要摔死在此處了。
要曉得,這懸懸崖下面并非河流,而是谷底,人掉落下去,很難有活下去的可能,而就在這時,我右手之上的飲血寒光劍突然自己動了起來,有一種力量在湧動,陡然間,它竟然往前平平移了幾十公分,然後猛然插入了堅硬的山壁之中去。
兩個人巨大的墜落沖勢,使得這劍在斷然一頓之後,劃拉着往下落。
在發出一陣讓人牙酸的聲音之後,長劍在山壁之上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最終停了下來。
我右手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使勁抓住了劍柄之處,左手想伸過去抓住攀附在山壁之上的植物,結果才發現卻是被剩下的金花公子給抓住,根本就動彈不得。
我把這飲血寒光劍當做了救命稻草,而金花公子則将我當做了救命稻草,救過溺水者的人應該能夠理解人在垂死之時所迸發出來的那種絕望,所以我即便在平地上有信心将這黑胖子給随意玩弄,但此刻卻終究還是甩不開那家夥。努力幾次無果,于是決定與他溝通:“武少爺,你再這樣纏着我。咱們都活不下去,不如你放開我,抓住藤條,我們兩人先下谷底再說,你看如何?”
在恐怖的下墜消失之後,短暫的平靜讓武少爺充血的大腦迅速活泛起來。他擡頭望天,但見就在這短短的刹那,我們已然跌落了很長的一段距離,離上方的狹窄山道不知道有多遠,反正雲霧缭繞,夜色隔閡,上面很遙遠的地方似乎傳來了呼喊聲,卻恍如雲端,這讓他曉得自己的援兵恐怕一時半會也是來不了的。
在弄清楚了此事之後,武少爺一陣深呼吸,終于恢複了平靜,他左手緊緊抓着我的胳膊,右手則摟着我的腰間,咬牙說道:“這可不行,我一放開你,以你的身手,分分鍾就會将我給弄死。”
他右手剛才握着一把制式手槍,不過在與我纏鬥之時跌落了,不過螳螂指依舊套在手上,尖銳處頂在了我的皮肉上,非常具有威脅,我聽到他這般說,一邊用雙腳在崖壁間尋找好落點,一邊好言相勸道:“武少爺,我真的不知道你爲何一定要與我爲敵,我隻不過是路過此地,有幾個朋友被你關押于此,過來要人而已,你他媽的若是給點我面子,把人交出,事情就結了,你這又是何必呢?”
武少爺聽到我的話語,不由得一陣詫異,訝然說道:“你不是總局派過來調查我們礦場的?”
我苦笑不得,氣惱地說道:“你是不是在山裏面待得腦子都壞了,我若是過來查你的,何必帶着女人、小孩過來見你?老子早就不在總局特勤組混了,我現在是學校老師,帶着學生過來做夏令營的,現在弄成這樣,你覺得有意思麽?”
武少爺剛才滿腦門的心思是滅口,斬草除根,此刻一冷靜下來,終于想通了這裏面的關鍵之處,一臉灰敗地說道:“是啦,是啦,你說的是沒錯的,都怪那狗日的孫劼,非要慫恿我跟你來硬的,結果弄成這個樣子,不過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
這武少爺修爲其實真的不錯,但可能是有些恐高,所以此刻緊緊抓住我,身子繃得筆直,着實有些大失水準,我繼續勸解他道:“我的意思是,你我既然無冤無仇,何必再次作生死之鬥?現在大家都是天涯淪落人,如果得以逃脫生天,各自分道揚镳,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你繼續當你的武家大少爺,而我則帶着我的學生離開,你看如何?”
武少爺點頭說道:“好是好,不過咱倆挂在這崖壁上面,如何脫險呢?”
我早已有了準備,指着側方不遠處的一個缺口說道:“你看到那裏沒有,那兒有一個凹口,可以暫時落腳,我們順着藤條爬過去,恢複些氣力,然後在想辦法從這兒爬到谷底去,你看如何?”
武少爺趕忙點頭:“好!”
我松了一口氣,然後說道:“不過在此之前,你得先将我給放開,要不然憑着我一個人,在這樣的山壁上,怎麽能夠帶得動你?閣下體重多少,得減肥了啊?”
武少爺狐疑地說道:“你确定我放開你之後,你不會對我動手?”
我苦笑着說道:“天地良心,在這樣的地方,我哪裏能夠對你生出歹心來?大家都在一條船上,還是同舟共濟的好……”
聽得我的保證,武少爺也将雙腳踩在了藤條之上,緊接着抓在我胳膊上面的手也松開了,然而就在我以爲他準備朝着前面凹口跳過去的時候,這狗日的卻是将離開的右手,朝着我的肚子轟了過來。
這家夥的拳上可套着螳螂指,若是打實了,我肚子立刻五個血洞冒出,死在當場。
我連忙右手一用力,将自己往上一拉,接着膝蓋高擡,頂開了他的攻擊,又驚又怒地罵道:“姓武的,你這家夥居然敢陰我?”
武少爺一招未曾得手,又來一記,嘴上還陰測測地笑道:“這條活路,一個人走能活,兩個人走絕對死,就算是到了谷底,依你的手段,我必然弄不過你,還不如趁着此刻你脫不得身,将你弄死了事!”
這家夥倒是看得透徹,眼看着武少爺這貼身而來的一拳我再難相避,我反而笑了起來:“你這樣,倒是給了我一個非殺你的理由!”
這話兒說完,我陡然間将那魔氣灌足于體内,然後那筋骨皮肉陡然扭轉,宛如印度瑜伽一般,每一塊的肌肉都活泛起來,跟那小老鼠一般,這是道心種魔練到某種境界之後的表現,而如此一來,武少爺摟着我腰間的手不自覺地就往下滑,這一招卻是落在了我的兩腿之間,貼在了我的裆下而出,隻差幾公分,便是将我弄成了太監。
不過我這一招得手,卻陡然往上一縱,雙腳朝着武少爺蹬去,而那家夥到底也是能夠名列四大公子之中的人物,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候,他卻是倏然跳到了斜側面的凹口處,停了下來。
兩人陡然分開,他落在了凹口處,而我則站在了飲血寒光劍之上,那劍身輕輕顫動,承受着我巨大的壓力。
雙方互望,不由得生出了幾分惺惺相惜的感覺來,我謀慮深遠,謹慎細微,而那武少爺卻是歹毒狠厲,心黑手狠,這樣的兩個人,怎麽可能化幹戈爲玉帛,平平穩穩地下到山谷底呢,自然是要分出生死,方才能有一人得活。
武少爺瞧見屹然立在劍上的我,桀桀笑了起來:“都說黑手雙城陳志程是年輕一輩的高手之中,風頭最盛的人物,如今一見,果不其然,如今能夠殺死你,想想都覺得榮幸!”
我微笑着說道:“你我之間,必有一死,不過那個人,絕對是你不是我,你哪裏來的自信?”
武少爺将手掌一翻,亮出一方骨符來,冷然哼笑道:“追命陰雷符,這是我武家傳家之物,我的傍身法寶,中了這玩意,甭管你是什麽人,都得魂飛魄散,化作一堆渣滓,這玩意十分珍稀,不過給了你,也算是名至實歸了!”
我眯眼瞧過去,感覺到裏面卻是蘊含着巨大的炁場,點頭說道:“果然不錯,如此說來,你金花公子除了錢财,倒也還有些别的本事。”
“那是自然!”
武少爺不與我多說廢話,而是手掐法決,朝着我陡然一擲。
就在他抛出符箓的那一刻,我的魔功已然攀升到了極緻,全身的肌肉和血液仿佛融爲了一體,一瞬間那人就化作了一道幻影,從劍上倏然出現在了武少爺的下方,小寶劍出鞘,一道銀光閃爍,那人的頭顱就給我直接割了下來。
一擊必殺,這是德古拉伯爵最爲得意的手法,卻被我學得惟妙惟肖,而且還多了幾分神韻。
武少爺頭顱掉落,鮮血噴天而起,然而手中的符箓卻依舊飛在了半空,少了他的意志作爲引導,突然變得無比的剛烈起來,就好像一顆炸彈,陡然轟出。
在那一瞬間,我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都沒有再多想,也沒有來得及去管插在半空中的魔劍,而是直接朝着下方縱身一躍,避開這一場風波。
轟……
我緊緊抓着小寶劍,跌落山崖,一兩秒中過後,我感覺到頭上傳來一陣讓人渾身發麻的悶響,恐怖的炁場在上方震蕩,死亡孕育而生,碎石紛紛落下,而我則幾乎是貼着山壁墜落谷底,當雙腳腳踏實地隻之時,渾身一軟,一顆懸在半空中的心終于落了下來。
然而此刻,我卻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危機,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