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這些東西并不太了解,不過依舊陪着她一個一個地翻看過去之後,才重新收拾起來,而小顔師妹也将家信給看完了去。
當我收拾完這一堆瓶瓶罐罐,擡起頭來,瞧見她的眉頭蹙起,似乎有些不開心,便問怎麽回事?小顔師妹擡起頭來,張了張嘴,卻并沒有說話,我心中頓時疑雲生出,這時她将手中的信直接遞到了我的手上來,我嘴裏說着“怎麽好意思看你的家信啊”,手卻毫不猶豫地接了過來,低頭匆匆一掃量,才發現信是蕭老爺子寫的,除了噓寒問暖以及一些家長裏短的瑣事外,還提到了一件事情來。
在今年年初的時候,那個黃家的小夥子親自帶着禮物過來拜年,他接觸了一下,感覺小夥子人挺不錯的,也精神,誠意也足,之後有一直熱絡不已,就問一問小顔師妹,看看能否抽個時間出來見一面,畢竟也到了年紀,總不能在山上做一輩子的道姑不是?
我看完,頓時一肚子的火,敢情我先前拜訪蕭家,并不是因爲他們把我當女婿,而是因爲這緣故啊?
看來黃養神那小子當真是甜言蜜語啊,要不然當初蕭家老三和老小鬧得這麽厲害,現在卻偃旗息鼓了,連蕭老爺子都當起了說客來。
我心中發涼,結結巴巴地問道:“這樣子啊,我怎麽不知道?”
小顔師妹苦惱地說道:“從去年起,那姓黃的就托人走了梅浪師叔的關系,然後又跟我師父在金陵見了一面,我師父等着我繼承衣缽,自然不願,不過她老人家卻最是尊重我的意見,覺得我倘若有什麽心思,都随我,她不會特别阻攔的;傳言那姓黃的特别下了血本,他爹是這一代荊門黃家的家主,家裏面有好多驚天的功法和法器,如果我點頭了,随便挑随便選,都無妨……”
我立刻打斷了她的話,激動地說道:“這怎麽可以,嫁人又不是做買賣,哪裏還能這麽做?”
瞧見我氣急敗壞的模樣,小顔師妹“噗嗤”一笑,伸出手來,摸着我的臉龐,眼眉兒眯得彎彎如月,露出了潔白的貝齒來:“大師兄,你着什麽急啊,若是别人,自然就心動了,而我卻與她們不一樣,對于我來說,有情飲水飽,心中有一份思念,曉得無論在哪裏,有一個人在想着我,那樣就可以了,你我認識快十年了,怎麽會不相信我呢?”
這小妮子說得我心中滿滿的幸福,伸過手去,将她嬌柔的身子給環抱起來,鼻子放在她高高發髻下面的脖子上面,吸着那股好聞的發香,有些慚愧地說道:“小顔,你我聚少離多,說起來我真的是對不起你,隻是我境遇特殊,并不能現在就娶了你——我若是娶你,那便是害你,不能給你任何承諾,如此想想,我真的是無言以對,也苛求不得你什麽。”
小顔師妹伸出一根手指來,用指腹壓住了我的嘴唇,她淡然說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大師兄,你莫把我當作尋常女子,隻不過不要負我便好……”
易得無價寶,難尋有情人,這世間的人何止萬千,但是能夠看對眼,又走到一起來的人卻隻有一人,想我陳志程八歲之時被水鬼所害,被迫上了五姑娘山,之後一直流落江湖,哪裏想過能有這麽一般的女子鍾情于我,心中滿滿都是蜜意柔情,兩人在一起,也不覺時光飛逝,一直到了太陽快要落山,晚霞在天邊染起金光,方才驚覺,小顔師妹需要返回秀女峰,而我則與他告别,前去探望返回茅山養傷的徐淡定。
身爲水虿長老的兒子,徐淡定家就住在山谷平原的村落之中,不過庭院大上許多,家裏還有兩個傭人,算得上是氣派。
我到的時候正是飯點,水虿長老徐修眉下山遠行了,家裏面隻有徐淡定和他老娘在,瞧見我欣喜不已,連忙招呼我一同吃飯,不過兩句話說完,他又轉變了話題,說聽說我昨日就回山了,晚上在掌教真人那兒,自然是沒有辦法的,但是今天這一天都不露面,着實是讓他這生死與共的兄弟有些心寒啊。徐淡定說的是玩笑話,嘻嘻哈哈便完了,不過他老娘卻順着這話題,埋怨了我兩句,說我帶着徐淡定出去,卻沒有照顧好他,還給人捅了一刀,傷了氣府,着實有些不應該。
父母關心出門在外的孩子,這心情我都能夠理解,不過老太太唠唠叨叨,就差沒有将手指戳到我的鼻孔裏面來,也的确有些破壞氣氛,我和徐淡定匆匆吃完飯,然後匆匆出了門,這才逃過一劫。
兩人走過前面一段彎彎河流,徐淡定爲自己母親剛才的話語給我道歉,這事兒跟我倒也沒太多的關系,隻不過是因爲他對那少年沒有提防,而且也沒有想到那孩子出手竟然不輸于傷人無數的殺手,方才中了招。我倒沒有因爲老太太的唠叨而生氣,笑了笑,也不多言,徐淡定問起自己回山之後的情形,我給他簡單說起,當聽到好多死不悔改的孩子在與家長見過面之後,借口學習,直接送到了白城子,他也不由得一歎。
那個捅了他的孩子,叫做段毅,自然也是送往了白城子,在那個地方,隻有兩條出路,第一就是禁閉至死,第二就是加入系統,成爲有關部門的辦案人員,而第二條路十分難行,需要受到無數的測試和考驗方才可以,我們都沒有去過白城子,不過據說去過那兒的人,這輩子都不願意提起來。
這些孩子本來可以有一個天真快樂的童年,結果因爲岷山老母這些家夥的關系,心智扭曲,不得不在禁閉中度過餘生,說起來實在讓人歎息。
想起這些孩子,想起那些地牢土坑中的骸骨,我心中就從風花雪月的情愛中走了出來,感受到了肩頭上的責任,有多沉重。
我在茅山總共待了十天,這些天裏最主要的就是和小顔師妹待在一塊兒,相約看日出日落,情濃時分,什麽都不做,靜靜坐着就感到很滿足,除此之外,我還需要做起大師兄的派頭,檢查衆師弟的功課修爲,還得去拜見各位師叔的山門,倒也并不輕松,另外一點,在外許久,生死搏命,自然也是有一些感悟的,修行之上也有很多問題,這些都需要跟師父彙報,并且讓他給我指點,也會好在修行之路上,走得更遠。
提到變故,便不得不說起附着在八卦異獸旗上面的猥瑣陣靈來,這老頭我事後也曾經與其交流過,它當日助我,最主要就是怕我死于那滄瀾道場之中,自己的性命不保,事後與我倒也不熱切,估計也是自覺身爲千年老鬼,多少也有些架子,我無論是從修爲,還是地位,都還入不得它的眼中。
不過這猥瑣老頭到底還是寄居在我的令旗之中,這變數也不知道是好是壞,我自己沒有把握,隻有請師父把脈,在得知了我的事情之後,師父讓我将令旗交出來,他來幫我談談。
清池宮偏殿内,回字廊前,八面令旗排列,我師父一催動法陣,八般異獸立刻騰空而起,此時的異獸卻也不像平日那般石闆,而是全數聚在了我師父周圍,龍騰虎躍,十分親熱。這八卦異獸旗以前是我師父所有,後來才割愛給了我,與别的茅山十寶,又有許多不同,異象一現,那半人高的猥瑣老頭便滾落了出來,瞧見此刻的場景,不由得一愣,朝着我喊道:“小子,什麽個情況,我不是說沒事别煩我麽,我……”
這唠叨老頭一出來便不停嘴,我師父笑了笑,手掐法訣,在虛空之中輕輕一點,那老頭如遭雷轟,一雙眼睛瞪得碩大,不過他倒也硬氣,想要死命抵抗,然而幾秒鍾之後,終于扛不住了,匍匐在地。
弄完這些,我師父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之前還會有些擔心,不過瞧見你的際遇,心中也沒有太多的牽挂了。”
我師父飄然離去,那蜷縮在地的猥瑣陣靈這才緩緩地擡起頭來,左右一看,低聲喊道:“喂,那啥,剛才那個白胡子老頭,是你什麽人啊?”
我得意地說道:“我師父。”
這老頭兒立刻露出了谄媚的笑容來:“哎呀,你有這麽牛逼的師父,不早說,何必搞出這麽大的場面來呢?得,我王木匠這條命,就算是賣給你了。”
咦,王木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