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這般複雜而多變的地勢,使得這一片黃河石林自古以來就充滿了神秘的色彩,傳得最響亮的,當屬蒙古寶藏之說。
據說當年成吉思汗崛起于茫茫草原之間,創立偌大汗國,而後其孫忽必烈繼承其志,東征西讨,南下滅金宋,又滅西夏,複西征,滅河西數國,一路打到了黑海,滅國無數,歐洲人至今提及黃禍,依舊肉痛不已。
蒙古當年滅了河西數國,劫掠錢财無數,因爲蒙古鐵騎向來都是輕裝前進,後勤系統并不完善,故而在經過此地之時,由當時蒙古的随軍薩滿勘測地形之後,在此處石林之中發掘到了恐怖寬廣的地下洞穴,布陣以待,然後将所掠金銀寶器皆存放于此,然後離去。
然而後來蒙古軍雖然一路西征,滅國無數,建立汗國若幹,但是具體操辦此事的薩滿國師卻在與大食阿訇的鬥法中,身死魂消了。
當時操辦此事的,除了這位薩滿以及他的傳承弟子之外,其餘的搬運儲存工作都是由西征奴隸所完成的,爲了确保寶藏的隐秘性,所以經手的奴隸事後一律坑殺,而這位大拿一死,就連蒙古軍自己都沒有了具體線索。
後來蒙古大軍徹底分化成了幾大汗國,回想起此事,當時領軍的皇子還特地派了幾隻隊伍回來挖掘寶藏,結果要麽就是找不到路徑,在這石林之中迷失了方向,要麽就是直接杳無音訊,再不曾出現。
當時有這麽一個傳說,講那位薩滿國師爲了遮掩消息,坑殺奴隸無數,這些怨氣凝聚,天坑養魂,卻成了複仇的守護者,十分難弄,蒙古滅國無數,财大氣粗,手上又沒有合适的修行高人,除了請了一次新投的全真丘處機無果之外,便不再追究。
這傳說有鼻子有眼,曆朝曆代都有人懷揣着一夜暴富的夢想來到這兒,卻不曾想這石林之中确有迷陣,是著名的鬼打牆,進得去,難出來,這麽幾百年來,不知道有多少人埋骨此處。
此爲曆史背景,曆時久遠,至今已經不得而知了,但是在解放前,的确是有一股黑風匪活躍在這一帶,爲非作歹,橫行一時,當時的國民政府無論怎麽圍剿,都沒有辦法,新疆軍閥盛世才派了一千大軍團團包圍,竟然無功而返,便是因爲這石林過于詭異神秘,厄運連連,這才放棄圍攻。
當然,那夥黑風匪在建國之後,也消失無蹤,自不細表。
此處黃河石林地形奇特,跌宕起伏,尋常人不敢深入其間,不過因爲地靠黃河,綠洲肥沃,所以附近也有一些村子和農田,我們跟随着蕭大炮來到出事最兇的一個村莊,這兒短短一個月之内,已經有三個村民被拖入黃河中去了,我們到的時候,還有人家在辦喪事,嗚嗚呀呀的唢呐吹響,自有一股悲涼荒蕪的氣息撲面而來。
蕭大炮帶着我走訪了這三戶人家,死去的總共有兩個男人,一個小媳婦兒,都是一個家庭的支撐,現如今支離破碎,留下一堆哭哭啼啼的老人和孩子,分外可憐。
有一家人特别慘,一家人就剩下一個老頭,然後留下三個髒兮兮的孩子,這家人的女主人兩年前難産而死了,唯一的壯勞力也在前些日子被拖入了黃河之中,三個嗷嗷待哺的孩子最大的也就九歲,最小的不過兩歲,那老頭兒看着七老八十,其實也就五十來歲,隻不過被生活給磨砺滄桑無比,連喪事都辦不起,隻是在門口扯一尺黑布。
這情形看得我心中悲涼,拉着嘤嘤的小手,眼睛之中始終都是濕潤的。
我從這被生活重擔壓垮了肩膀的老頭兒身上,看到了我父輩的影子,也逐漸地感覺到了雙肩之上,有着一種沉重的責任壓着。
茅山學藝六載,一身本事,而我來到這宗教局入仕,可不僅僅隻是爲了茅山在朝堂之上争奪話語權,更多的,是憑借着自己這修爲和本事,爲這些弱小而無助的平民百姓出頭,爲了公義,爲了心中的信仰,以及天下大道。
這話兒說起來虛,但是我真誠無比。
我摸了摸兜裏,這裏還有些入職時發的安家費,七七八八還剩下一些,我全部都塞給了那個老頭兒,他接過來,想要給我磕頭,給我攔住了,勸解幾句,然後匆匆地逃離了現場。
離開此處,蕭大炮點了一根煙,遞給我,吞雲吐霧一番,然後對我說道:“志程,你可能在茅山之上,待得太久了,并不明白他們想要什麽——相比于錢,那老頭更想知道誰是殺害自己兒子的兇手;而我們最需要做的,是将真兇給揪出來,然後将事情的來龍去脈查清楚,防止在有這般的事情發生。”
我點了點頭,然後問他道:“我們此番前來,雖說是進行考核的,但是最主要的是破案,我初來乍到,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弄明白,所以具體有什麽安排,你倒是給我說一下,透個底。”
蕭大炮說道:“這件事情,大家都想着趕緊破了,以誰爲主,這并不重要。倘若是别人,我自顧自行事就好了,不過你我兄弟,何必這般客氣。”
表明态度,蕭大炮給我講起了他這幾天的布置,首先是在幾個出事的村莊派駐人員,聯防巡查,建立一個有效的通訊網絡,然後在組織精幹力量對案件進行回放和破解,确認兇手體态和樣貌,這幾天他還走訪了這幾個村子年紀比較大的村民,詢問一些傳說故舊。
大抵如此,不過進展并不算快,主要就是他們一來,凡事皆消,一點兒事情都沒有,而在此之前,也曾經有别的人員來過,對方實行的是“敵退我進、敵進我退”的遊擊戰術,十分麻煩。
畢竟誰也不可能弄這麽一隊精銳成員在這兒駐守着,整天什麽事情都不幹,就防着這玩意對不?
我點了點頭,表示明白,然後又跟着蕭大炮來到出事的黃河邊上來。
此間黃河寬泛,渾濁的黃河水滾滾東流,河面上不時飄過幾張羊皮筏子,這是當地村民的交通工具,簡陋而實用,不過最近總出事,河上面的人行駛着也有些心驚膽戰,匆匆而過。
來到事發現場,我們蹲在河岸邊,瞧見那泥土之上,有好幾道深刻的劃痕,瞧着痕迹,倒是和之前那位生還者的描述相差不多,不過若說爬行動物,長江下遊還有些揚子鳄,這黃河九曲的上遊,哪裏還會有那玩意?
如果不是鳄魚,那又是什麽東西呢?
旁邊的黃河湍流而走,我吸了吸鼻子,滿嘴的泥沙味兒,看了徐淡定一眼,他鄭重其事地想了一下,告訴我道:“我倒是可以用替身鬼靈來進行推演,不過需要等到晚上。”
我點了點頭,想着現在太陽正烈,凡事還需等到了晚上,才好操作,于是準備跟蕭大炮一同回到駐所,然而這時嘤嘤突然朝着下遊的河岸跑去,我下意識地朝她喊了一聲,沒有回應,于是着急了,緊跟着追上去,瞧見嘤嘤一直跑到了下面的一處坎兒,俯身在裏面刨弄一番,似乎發現了什麽東西,轉身朝着我這邊跑來,欣喜地喊道:“哥哥,給,給你。”
我從她手上接過東西來,瞧見是半塊很大的蛋殼,瞧着模樣,得有足球那般大,裏面還有許多幹涸的黑色液體,我聞了聞,腥臭無比,吸多了,便會有些眩暈的感覺。
我看完,遞給了旁邊的蕭大炮,他接過來,認真地看了一遍之後,回轉過身來,沖着手下黑臉訓道:“你們不是說對這兒挖地三尺了麽,怎麽人家這小女孩兒随手翻到了,你們卻什麽也沒有發現?”
蕭大炮一番訓斥,手下人都低着頭不說話,有人偷偷瞄着嘤嘤,不知道這個小女孩兒,怎麽這麽厲害,一下子就發現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此刻的嘤嘤被人瞧着,也不害怕,而是眉眼兒笑着看我,一副“我很厲害吧”的表情。
嘤嘤證明了自己并不是累贅,而是能夠實實在在地幫助到我,一天的心情都不錯,而我們則返回駐地去開會,布置防守任務,不知不覺就到了天黑,先前徐淡定提出來,說用他的替身鬼靈事發地點做一下推演,看看能不能根據殘留在原地的磁場信号,将事情搞清楚,于是到了月上中天之時,我們又重返了黃河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