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中的長劍并非凡品,此劍彙聚了金陵雙器之一的楊大胯子一生心血,甚至将瓦浪山下濃重的怨氣凝練而成,非金非鐵非石非木,雖然不及辟邪小劍那般鋒利,但是卻有着更加厲害的重量加成,倘若是尋常這般粗細的鎖鏈,隻怕一斬便斷了,然而我連着斬了三兩回,卻發現這玩意仿佛活物一般,不斷的活動扭曲,而傳回來的勁兒,卻讓我的右手巨震。
鎖鏈之上盡是符文,這使得它有着尋常鎖鏈所不能比拟的性質,即便是飲血寒光劍,也是拿它絲毫沒有辦法的。
空中亂舞,我還待在仔細想些什麽辦法,便感覺那鎖鏈之上傳來了一道巨大的扯力,突然腦袋一陣抽搐,便被朝着那深井之中扯了下去。
深井之下是什麽?
我的腦子裏面大概遲鈍了幾秒鍾,這才反應過來,然而此時卻已經沒有辦法再阻止什麽了,感覺整個身子處于極度的眩暈墜落狀态,當下也不敢掙紮,隻有下意識地抱緊雙膝,将自己緊緊地團成一團。
無盡的下落仿佛是一個世紀,然而卻有好像隻在彈指之間,很快我感覺自己滾落到了一處地方,似乎有低矮的樹木将我給平托而起,在地上滾了好幾回之後,我猛然睜開眼睛來,瞧見小顔也要落下,當下也是腦子一熱,什麽也顧不得,直接撲倒在了她落下的地方去,将她的身子給墊了起來。
也許是因爲那鐵鏈拉扯的緣故,這落下來的力量倒也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沉重,小顔的身子摔在我的背上,我首先感應到的,是一陣讓人驚心動魄的柔軟。
小顔嬌軀跌落,我反轉過身來,将她給護住,兩人在地上好是一陣翻滾,終于止住了去勢,最後的那一刻,我将小顔給摟在胸口,讓她沒有再被磕碰到,這樣的結果固然使得我渾身疼痛,但是卻将小顔給護住了周全。
不知道什麽時候,我腰間的鎖鏈便已經悄然離去,消失在黑暗中,這溫香軟玉滿懷間,自然是無比美好的事情,但是驟然處于這樣的境地,我也也不敢享受這溫柔,而是躺在地上,左右一打量,瞧見這是一處古怪的地方,四周皆是一片混沌,而我們的身下,則是一片懸空的土地,并不算大,邊際處還有火光沖天而起,空間中有一種隐隐的搏動,撲通撲通,響徹了整個天地。
上空一片混沌,下方一片混沌,前後左右亦是一片混沌,讓人覺得自己好像給扔進了一鍋漿糊裏面,給煮着。
“哎呀,大師兄?”
我正四處觀察,結果胸口被撐了一下,卻是小顔從極度驚訝中醒轉過來,從我的身上爬起,拉着我的胳膊喊道:“大師兄,你沒事吧?”
小顔的聲音裏面都有些帶着哭腔了,我聽着不忍,趕忙爬起來,誰知道她半邊身子趴在我的邊上,我一起來,兩個人又撞到了一起,我的左肩似乎還跟小顔的胸口蹭了一下。先前兩人掉落下來的時候,磕磕碰碰,身體自然也是有一些接觸的,不過那個時候太過于慌亂,倒也沒有什麽感覺,此刻卻是感受得分明,小顔的臉頓時就紅了起來,朝着旁邊稍微地閃了一下,而我也感覺到頗爲尴尬,一時間愣在了當場。
然而就在這尴尬氣氛持續蔓延的時候,突然我們的腳下傳來了一次劇烈的震動,感覺整塊地皮都在抖動,如此三兩次,方才停歇。
我和小顔下意識地趴在了地上,等到這震動停歇下來的時候,我從地上一躍而起,提劍沖到了邊緣處,瞧見我們所在的,竟然是一處孤島,勉強地往下瞧,發現腳下的地方,卻是像那蘑菇的造型,從黑暗中升了上來,盡管腳底下結實無比,但是我卻有一種搖搖欲墜的不安全感。
這兒到底是哪兒,難道是茅山後院封印魔怪的大地洞麽?
我已然從剛才的尴尬中走了出來,便不再是一個心懷春情的少年,自然有着大師兄該有的擔當,臉色嚴肅地四處打量一番,瞧見有六根鎖鏈從天而降,牢牢地鎖住了這塊地方。
這個地方十分詭異,邊緣的懸崖下方除了混沌的黑暗之外,還有紅色的火光冒起,而那種火光有透出一股暗紅色,讓人心中不由得生出許多的恐懼。不過不管怎麽樣,此地不宜久留,我沒有再觀察什麽,而是回過頭來,對這小顔說道:“順着那鐵鏈,我們應該能夠返回上面去,你先走,我在後面跟着。”
小顔跟随英華真人修行數載,并非是什麽柔弱女子,聽到我的吩咐之後,點頭應了一聲,接着身子一旋,腳尖輕點,人便沖上了邊緣的一根鎖鏈,順着這傾角六十度的垂落鎖鏈向上攀沿。
英華真人因爲本身的性别原因,所以修行的路子向來都以輕靈敏捷爲主,最重速度,而這輕身功夫,卻是重中之重,而小顔又是她最得意的弟子之一,所以身手十分不錯,腳尖一點,手腳并用,整個人便朝着鎖鏈的上方快速攀爬上去。
我守在下面,最擔心的一點莫過于剛才将我們給拉扯下來的那鎖鏈,然而即便是小顔攀爬的路程近半,卻也沒有再次出現,心中多少也放松了一點兒,挑了小顔旁邊的一根鎖鏈迅速跟上。
我因爲本身就有一些魔功的底子,而且這些年來對那“道心種魔”之功法也一直勤練不辍,故而在三代弟子之中,修爲也屬翹首,小顔即便是輕身功夫再厲害,自然也是不及我的,于是我後發先至,很快就趕在她的面前去。
然而就在我滿心歡喜地以爲自己能夠順着這鎖鏈攀爬出去的時候,突然間頭頂好像撞到了一處透明的玻璃幕牆,咚的一聲,整個腦袋生疼。
這疼痛并沒有讓我失去理智,緊緊抓住粗糙而巨大的鎖鏈,我稍微往下面退了一點兒,擡頭看去,瞧見在我上方的半米處,竟然浮現出一圈水平浮動的太極陰陽魚圖案,在不停地旋轉,而我剛才的沖撞使得它有些波瀾泛起,一陣蕩漾,而在邊緣處,還有乾、震、坎、艮四陽卦,坤、巽、離、兌四陰卦,交疊分布,圍繞着不停旋轉。
這些卦象和陰陽魚通過自轉而獲得了足夠強的力量,将任何從下而上的物體隔絕住,不讓逃離。
眼見馬上就要逃脫出去,然而卻發生了這樣的意外,怎麽能夠讓我不失望呢?當下也是發了狂,提着劍,朝着那看不到的幕牆使勁兒揮砍,然而我越是用勁,那玩意卻是以柔制剛,雖然蕩漾不定,卻依舊突破不了,反而是我攀爬的這粗鐵鎖鏈晃蕩不休,搞得我自己都有些抓不住。
我當時有些憤怒,反而是小顔最早認清了這情形,朝着我大聲喊道:“大師兄,你别再砍了,不然隻怕我們都要掉下去了。”
我們此刻已經攀爬了二十多米,倘若掉下去,倘若是沒有砸中浮島的話,跌落深淵,那可就真的沒有什麽生還之路了,如此想想,我雖然不情願,也不得不想退回了浮島,再作計較。
回到了浮島,雙腳着地,上天無路,下地無門,我看着小顔的嬌容,心中郁悶,還待靜下心來,思考這些年在清池宮讀過的道籍中,是否有出去的法門,然而就在這時,浮島的另外一側,突然出現了一個迷迷胧胧的黑影子,一擡頭,一對明亮的眼眸子,盯着我說道:“孩子,稍安勿躁,且聽我說。”
這聲音有點奇怪,有濃重的鼻音,就好像老牛開口說話一般,我下意識地将小顔攬在身後,站她面前說道:“你是誰?”
那個朦胧黑影子仿佛人形,卻并不讓人瞧清,隻是平靜地說道:“孩子,既來之,則安之,前千萬不要急躁……”
我瞧見此人鬼鬼祟祟,肉眼又看不清楚,當下也是将血勁一催,右眼之上的臨仙遣策立刻運轉過來,然而當這線與點的視界運轉起來的時候,我卻發現那兒哪有什麽朦胧黑影,根本就是什麽都沒有。這情形讓我心頭一緊,然而對方卻訝然說道:“哦?竟然還是臨仙遣策?茅山之上,竟然還有弟子會這事兒,當真稀奇,讓我想想啊,上一個用臨仙遣策的人,是誰呢?”
“它”沉思了好一會兒,這才恍然大悟道:“應該是西漢的利蒼吧?我如果記得沒錯的話——你是利蒼的後代或者傳人麽?”
說着話,我突然感覺到地下有幾股涼氣襲來,下意識地揮劍斬去,方才阻隔,我冷冷地沖前方喊道:“第三遍,你到底是誰?”
對方沉默了幾秒鍾,突然我感覺到天地在瞬間充滿了無上的威嚴,一個狷狂至極的聲音陡然充斥了整個空間:“我是誰?我是誰?哈哈哈,俺就是天地真魔,阿普陀大人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