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大一點兒的那個小夥子眯着眼睛打量我和徐淡定,而小些的那個則直接朝着我大聲喊道:“黃家的狗腿子,趕緊給我滾蛋,我小妹是不會嫁給你們家的那二傻子的!”
這人上來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口水都要噴到我的臉上來,讓我和徐淡定都有些莫名其妙,而我心中多少也還是有些發虛,畢竟他口中的小妹,估計就是小顔,而作爲小顔的愛慕者,這話兒聽到耳中,多少也有些刺耳,不過我腦子一轉,卻反應過來了,我又不是“黃家的狗腿子”,管我何事?
瞧見我們兩人閉口不言,那小哥隻以爲我們發虛,手中的木棍便朝着我的面門捅來,似乎想要将我給吓走。
說到玩棍,我認識兩位高手,這一位是麻栗山的巫門棍郎努爾,名揚南疆,另外一位是我家胖妞,一棍炁罡棍舞動起來,神鬼莫測,而這小哥棍尖捅來雖然來勢洶洶,但是卻少了許多兇厲之色,也沒有什麽章法,全憑一股力道在,我卻也是沒有太多的懼意,一步都沒有退,而是伸出手來,朝着前方一捉。
我連臨仙遣策都沒有動用,但是憑着在茅山之上的修行,卻能夠準确地把握到了棍勢的走向,穩穩地捏住了那快如子彈的棍尖。
那小哥一招被鎖,臉頰頓時變得通紅,橫棍一掃,想要逃開我的掌控,然而我這“道心種魔”雖然還未修至第二境界,但是力量卻也遠超常人,腹中一股熱流湧起,手臂繃直,宛如堅鐵,使得他即便是憋足了氣力,也動彈不得分毫。
一招制敵。
瞧見自家小弟攻勢被阻,那個眯眼旁邊的小夥子也站不住了,湧上前來拉架,然而瞧他這走向,似乎更像是要偷襲我。
與此同時,旁邊那個玩尿泥的小屁孩兒居然抓了一大把爛泥,朝着我甩來。
我此番下山,換洗的衣服可就兩套,當下也是顧不得與人較量,抽身後退,避過了這一大把的爛泥,心中郁悶,沒想到這才兩三歲的小屁孩子,竟然還有這般的眼力勁兒?
我這邊棍子一放手,那使棍的小哥還待撲上來,好在這個時候一個威嚴的中年人走出了院門,瞧見了我之後,口中大喊道:“應武我兒,住手,這位可是貴客。”
貴客?
正準備圍攻我的這幾個人都有些傻眼了,扭頭過去看那人,被喊住的那小夥兒疑惑地喊道:“爹,你認識他?”
“自然認得!”威嚴中年人走到我面前來,朝着我抱拳說道:“原來是陶真人的高徒,不知貴客前來,有失遠迎,如有唐突,還望海涵。”
他的恭敬讓旁邊的幾人都十分詫異,而我也有些好奇地問道:“前輩,你怎麽知道我的身份?”
中年人笑道:“當日茅山重開山門,我也是曾經有幸觀禮的,小女更是在當天被茅山英華真人收入門下,當時的場景自然曉得。小哥你當真了不起啊,邪靈教的王左使和茅山掌教都在搶着收你爲徒,甚至還大打了一架,這事兒雖然大家瞧得不真切,卻是大概也能夠了解的。所以剛才一見到你,我就都記起來了。”
事情原來如此,我點了點頭,從背包中抽出了小顔讓我帶的信件,躬身遞給了他手上,然後說道:“我這次出山,蕭師妹得知之後,委托我帶幾封信給您,我這次也不過是個郵差,您請收好。”
養移體居移氣,我在茅山之上,受許多人尊敬,平身自有一股氣度,旁人自然是不可能接受我這般的敬意,不過倘若對方是我心中認定的老丈人,那就另當别論。
中年人接過信,确定是自家小女兒的筆記之後,頓時喜笑顔開,将手中的信件分發:“老三,這是你的;老幺,這是你的。哦,這裏還有一份,是給你們大哥和二哥的……”
那兩個年輕人接過信,頓時就興高采烈,查驗過後,也曉得自己是錯怪了我,上前來道歉,而蕭父幫我介紹道:“這兩個小子,是我不成器的兒子,這是老三蕭應文,他是老幺蕭應武,旁邊那個娃娃,是我家老二的崽——那孩子,打小就頑皮,你莫當真啊……”
我與衆人一一見過面之後,對于他末尾的話語,倒也沒有在意,微微一笑,說孩子小點頑皮好,長大了能有大出息。
我這算是拍老丈人家的馬屁了,心想着這熊孩子以後指不定鬧翻天,不過對方卻是十分受用,連連點頭,反而是當事人有些不好意思,做了一個鬼臉,屁巅屁巅地朝着遠處跑開去。
蕭父和兩個兒子将我和徐淡定迎進堂屋,滿懷愧疚地張羅着,又是添茶又是倒水,還招呼着自家的女眷弄飯菜,徐淡定自然是笑眯眯,流着哈喇子等待,然而我卻不敢讓這一屋子人圍着我轉,生怕以後報應回來,便推說要離開了。
衆人一陣好勸,而徐淡定也不說話,于是就沒有堅持住,一邊等待中午飯,一邊給他們講起了小顔在茅山的境況。
蕭父也沒有多忌諱,當着我的面拆開了信,讀過一邊之後,撫掌大笑道:“原來如此,志程小友,沒想到你跟我家老大竟然是生死之交,而且在茅山還一直都很照顧小女,實在是感激不盡,應顔能夠有你這麽一位大師兄,實在是幸運啊。”
有了這麽兩層關系在,我和徐淡定在蕭家受到了最隆重的接待,大中午的,蕭父去村東頭打了兩壇子酒來,拉着我和徐淡定就是一陣猛灌,至于菜肴,琳琅滿目一大桌,在那個年代置辦這麽一席在,着實是煞費了苦心。
我是沒有怎麽喝過酒,而徐淡定卻是完全沒有接觸過,被那濃郁的酒香給吸引,第一口辣,第二口甜,第三口回味綿長,一雙眼睛就直打飄了,等到還準備再喝第四口的時候,人都已經栽倒在桌子底下去了。
酒勁上來,再高的修爲都扛不住,我給蕭家兩兄弟挨個兒勸酒,也有些迷糊了,不過終究還是記得一事,拉着先前最爲激動的蕭家老小問道:“應武,剛才我們上門來的時候,你說我們是黃家的狗腿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能夠說說麽?”
我喝得有些暈乎了,這兩兄弟也差不了許多,蕭家老小酒勁上來了,便告訴我道:“今天這事兒真的很抱歉,原因是荊門黃家的一個分支,他家有一個傻小子,不知道怎麽回事,就看上了我們家小顔,找了幾波人上門求親,每回都給請回去了,那小子也就橫了,說要回去搬救兵,直接打上門來——結果第二天,你們就來了……”
事情原來是這樣,竟然有人打起了我家小顔的主意來,我當時就是血沖頭頂,想要留下來助拳,跟那蕭應武越說越激動,然而剛才趴倒在桌子底下的徐淡定又慢悠悠地說了一句話:“我艹,人都在茅山,他娶個幾把啊?”
這話兒不但是我,就算是蕭家也是豁然開朗——也對啊,人小顔在茅山宗裏面呢,就算是那個傻小子再有本事、再執拗,他未必還能夠跑到茅山上面去?
有本事,讓他找我師父陶晉鴻去!
這話兒一說開,便是皆大歡喜,我和徐淡定喝了點酒,頭暈乎乎的也趕不得路,于是在蕭家大宅歇息到了下午,這才懶散地爬了起來,徐淡定不想走,準備繼續在蕭家蹭飯,結果給我趕了起來,與蕭家依依惜别,結果蕭家老三和老小聽說了我們的事情,還抄着家夥也鬧着要跟過來。
蕭父好攔歹攔,總算是将老小給攔住了,反而讓沉穩的蕭老三跟着我們一起出發,說左右也好有個照應。
這話兒說出口,當真是盛情難卻,我們也沒有拒絕,于是帶着幹糧繼續上路,徐淡定出發前信心滿滿,說能夠通過白合的陰極磁場和羅盤的方向,來判斷大概的方位,然後再通過蔔卦測算,最終敲定下來,然而一上路我心道壞了,這家夥居然是個路癡。
指望路癡來帶路,實在是一件讓人痛苦的事情,我、蕭老三和徐淡定三人在句容轉了三天,才開始轉道蘇北,一路邊走邊看,廢了許多的功夫。
不過這也不能說是徐淡定沒有本事,他對于轉世陰魂的大概方向,卻也還是能夠把握的,這也才是我最終忍住了火氣的緣故,然而眼看着大限之期一天一天的即将到來,我心頭越發地沉重起來,面沉如水。
然而徐淡定不愧是名字叫做“淡定”,不慌不忙,仿佛出來就是要玩耍的一般。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我的耐心也終于到了極限,一天傍晚,我們在蘇北雲龍山附近的時候,我一把捉住徐淡定的手腕,就準備翻臉了,然而就在此時,我懷裏的辟邪小劍突然“嗡”的一聲,響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