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醜漢子渾身都是化散不去的濃郁殺氣,不過瞧見我倒是蠻開心的,也與我緊緊相擁,彼此都很驚喜,當聊到爲何會出現在此處的時候,我講明了是上級派遣,而劉老三則一臉無奈地表示,是黃晨曲一意孤行要來的,他攔都攔不住,又怕出亂子,隻有跟過來了。
經過幾次波折,如今的一字劍已經是江湖上炙手可熱的新晉大拿,突然出現在這裏,的确有些耐人尋味。
我轉頭看向了那一字劍,隻見他的醜臉上面肌肉抽動,目光卻還是平靜,說道:“茅山避世不出久矣,如今重開山門,是修行界之中的大事情,我有腿有腳,怎麽着也是要過來看一看的。”
他說得淡然,而劉老三則一臉無奈,我瞧見此中似有内情,不過多加盤問也不好,于是便将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予兩人聽。
一字劍是個莽夫,隻會玩手中的劍,殺該殺的人,所以說不出個什麽來,而劉老三則眉頭緊皺,讓我将手伸出來,給他看一看。我照着做,結果将緊緊攥着手帕的那拳頭伸出來了,當下慌忙将其收起,劉老三猥瑣地吸了一口殘存的香味,享受地閉上了眼睛,然後說道:“好香的味道啊,此女出生之日,必是聖母娘娘開了那瑤池蟠桃會之期,沾染了仙氣,方才會如此模樣,倘若是能夠專心修行,隻怕又是一白蓮聖母之尊啊……”
我不知道劉老三在說什麽,隻是感覺他流着口水的這模樣,實在是有些亵渎冰清玉潔的小顔,頓時上去就是一頓掐,弄得他哈哈大笑,也終于忘記了這一茬,接過來給我把脈,沒多久,他的眉頭一豎,雙眼就瞪了起來,一副見了鬼一般的場景。
他有些把握不住,開始問起了我病發之前的事情來,我如實相告,他一邊聽一邊抹汗,完了之後,低聲罵了一句:“那個姓黃的,果真不是好東西。”
他罵了人,還左右一看,仿佛有些心虛一般。
我不明白狀況,還待深問,卻見劉老三回頭看了一字劍一眼,那醜漢也不含糊,直接從兜裏拿出了石中劍,在空中随手劃了幾劍。他出劍,如羚羊挂角,天馬行空,不過卻能夠将炁場之間的聯系和變化給算上,幾劍之後,我們所處的這一空間竟然被他用劍氣給隔絕開來,兩處的炁場也停止了交流,凝固于此。
别的不說,光着簡簡單單的兩手,便已經透露出了一字劍爐火純青地領悟之力,顯然在這一段時間裏,他的進步也是讓人心驚的。
做完這一切,劉老三抿了抿嘴唇,一臉嚴肅地說道:“二蛋,我剛才幫你切脈,往來流利,如盤走珠,應指圓滑,往來之間有一種回旋前進的感覺,你可知道這是什麽嗎?”我噗嗤一笑,說道:“三爺,您别逗了,我爹也是醫生,自然曉得你說的這脈象是什麽了,我堂堂一男子漢大丈夫,怎麽可能會有喜脈呢?你是在開玩笑的吧?”
劉老三十分嚴肅地說道:“這個時候,我能給你開玩笑?男人就不能有喜脈麽?當初唐僧師徒路過女兒國,還不是三個都有了喜脈?”
我瞧見他一本正經,也不好嬉皮笑臉了,不過還是有些難以置信地說道:“三爺,西遊記是什麽?小說話本而已,上面說的,難道還是真的?”
劉老三眉頭一豎,揚聲說道:“上面就沒有真的麽?你那隻小猴子,可不就是異種之非天非地非神非人非鬼,亦非蠃非鱗非毛非羽非昆,四猴混世的一種麽?”
劉老三重重地說着,瞧見我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樣,歎了一口氣,平靜地說道:“你呢,本身就麻煩纏身,命中該有這麽一劫,不過黃天望那家夥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當初黃養神死于金陵瓦浪山水庫,我蹲守金陵好幾個月,也算是将兇手給揪出來了,你還是幫他手刃仇人,算是做了一個了結。沒想到他這短短一瞥,竟然還将你這誘因給導發出來,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當真是天上的九頭鳥,地上的鄂北佬,果然不好惹啊……”
劉老三感歎,我則皺起了眉頭來,回憶一下,感覺先前被黃老拉着手的時候,的确有些古怪,難道就是因爲他,我方才會跪倒在地,走火入魔的麽?
我将心中的疑問說出,劉老三剛要回答,這時一字劍突然從後面走上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劉老三臉色一變,沒有再言,而是凝聲說道:“這件事情,不可說,也不要再追究。總之你的運勢雖然兇險,但是既然來到了這裏,也算是走對了一步棋,那個總局的許老看得很透徹,你是否能夠逃過劫難,的确是應該改名字;不過這名字,不可亂改,需由某位大人物親自動手——總之你能不能活下去,可能就要看這一次的茅山重開山門了。”
他說完,竟然匆匆而走,連招呼都沒有打一聲,讓人感覺頗爲奇怪。
兩人走後,我仔細地琢磨劉老三意猶未盡的話語,心中也算是有了一些概念,擡頭看去,隻見皎潔繁星于天際,一輪皎月其間,星辰熱鬧,反而更顯地上之人的孤獨。
人越孤獨,便越想要得到某些東西或者情感來依靠,我亦如此,不知不覺間,想着倘若此刻有那麽一襲白衣相伴其間,人生或許就不會這般寂寞如雪吧?
我在小院子旁邊徘徊許久,當時的我不知道自己是爲了什麽,總感覺心中的某一扇窗戶給人撬開了來,有另外一種月光流入,就像山澗清泉,徐徐而走,不知道在想什麽,但是回憶起來,滿是溫馨與微笑。如此朦朦胧胧許久,碰到了過來找我的申重和丁三,問我飯是不是已經送過去了,怎麽這麽久都沒有回應?我不敢講起先前之事,又恐懼與黃老的見面,連忙胡亂推脫,而申重看我一副扶不起阿鬥的模樣,便歎了一口氣,讓丁三去黃老那兒照應着。
丁三歡天喜地過了去,在他看來,黃老可是中央來人,要倘若能夠攀上一點兒關系,日後必然是受益無窮的。
别人都在忙,而我的神情恹恹,跟申重請了假,就回房間裏歇息。黃老這種級别的是單間,而我則和申重、丁三和另外一個首都來的幹部住一起。人都不在,我躺在床上,看着外面皎潔的月光,又看着牆上面挂着的那把毫不起眼的寶劍,心中亂糟糟的,不得頭緒,翻來覆去睡不着,一直到了後來,我迷迷糊糊之間,腦海裏先是浮現起一雙潔白無瑕的赤腳,而後又看到了一張宜喜宜嗔、清秀動人的小臉兒,以及聞到了某種動人心魂的香味,這才終于得享安甯。
次日我醒過來的時候,感覺褲裆一片滑膩,十分地不舒服,正想起來究竟的時候,突然瞧見我挂在牆頭的那飲血寒光劍竟然不見了。
這情形讓我詫異得很,倒不是因爲這劍有多貴重,而是當初我拿走的時候,于大師再三交代我,說這劍因爲第一次開光之時,是我使用的,所以隻有我能夠控制其意志,因爲這劍認得主人,要不然也不會便宜了我;而倘若是交由别人之手,隻怕會反之逆行,成爲魔劍,喋血狠戾。
我連忙爬起來,瞧見那個與我們同屋的首都幹部正在把玩這劍,而申重和丁三則在旁邊勸:“顧幹部,這是我們同志的,還是不要玩的好。”
這人是我認爲幾個難以伺候的大爺之一,一路上滿臉驕橫,頗有些天子腳下的貴氣,聽到勸解,渾不在意地說道:“我就是看着好奇,玩玩而已;我顧愉歡也是玩劍高手,見過的好劍數不勝數,就是乾隆爺的禦劍,也耍過幾回,還能貪了你這把不成?”
看見劍在,我這才放下心來,平靜地看着那人,沉聲說道:“領導說得是,這劍就是把破劍,家傳的,所以小子才一直帶着;不過您若是喜歡,拔出來,便算是您的了。”
我剛剛起床,心中本來就有一股氣,看到自己的劍給别人随意把弄,自然不爽——别人說劍客的劍,可比老婆還要珍貴,除了自己,誰都摸不得,這顧幹部不經我同意,就随意摸我老婆,我怎麽都得讓他出一回醜。
我說得客氣,顧幹部卻也聽出了其中的火氣,當下也是一咬牙,猛然一拉,嘿然說笑道:“你這般說,我倒也不會客氣,那這劍可就歸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