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頭戴青銅緊箍,眉毛狹長,一雙眼睛像野狼一般銳利,卻是一直追殺我們的鐵箍男。
此人乃安南北方協調部隊的高級官員,接到群衆舉報之後,就一直跟着我們,本來隻以爲是一次很尋常的任務,然而卻沒想到在追逐過程中,竟然有那麽多的手下相繼死去。
這種鈍刀子割肉的痛苦讓這個意氣風發的驕傲男子胸口,有着一股濃郁不化的怒意。
有國仇,有私恨,就沒有什麽可以阻擋鐵箍男将我們給揪出來的決心,當在谷口石縫處等待良久,還無消息之後,他終究還是摸進了谷中來。
此時的我和努爾,兩人經曆過奪棍考驗,早已是精疲力竭,傷痕累累,自然不願意再繼續交戰,于是我一步跨前,與之周旋道:“如你所見,這是一處巨大的瓯雒城寨,千百年而不朽,必然是有許多秘密的,與這樣的寶藏比起來,我們實在不算什麽,你若是不想拼個你死我活,那麽不如放過我倆。今日起,你禮送我們折轉北方,而這偌大的瓯雒城寨,則落入你們之手,千年秘密,盡由你們擁有……”
我口舌生花,鐵箍男卻突然獰笑起來:“好能說的小子,不過我隻想問一句——關我屁事?”
我滔滔不絕地輸送着我的想法,然而卻被這人粗魯的打斷了,一時間有些愣住,下意識地回答道:“啊?”
鐵箍男見我不明白,一步踏前說道:“這城寨裏面縱然有千般秘密,與我何幹?我的責任,是維護這一方的安危,捉拿所有威脅到人民和群衆安全的敵特分子,如果抓不住你們,我劉彥悅的臉往哪兒擱?整個北方協調部隊,河宣省縱隊的臉面,又往哪裏擱?”
一言表達立場,鐵箍男不再給我們喘息的時間,而是身子一扭,快速沖殺了上來,雙手一抖,竟然是兩把鋒利之極的雪亮苗刀。
與此同時,從左右兩邊還撲來了兩條鬼魅一般的身影,我瞧見是那個滿臉紋着青色符文的高挑陰陽女,還有另外一個,則是精修瑜伽的長袍光頭,一臉苦相,赤腳如飛。
三人不知道來到這兒多久,伏擊于此,一旦發動,立刻展現出了巨大的威脅。
面對着這樣的壓力,我和努爾對視一眼,不進反退,折身返回了我們剛才拼命想要逃出的靈堂去。
凡事皆爲此一時、彼一時也,當初我們掙脫靈堂,是因爲裏面有那千般青焰惡靈附體,另有神将斬殺,絕非幻境,而是具象現實,而此刻面對着這三名安南北方協調部隊的高手伏擊,曆經大戰的我們卻也隻能憑借着地利而爲。
返身折回靈堂,我們兩人頗有默契地分散而走,朝着靈堂深處快步跑開。
鐵箍男帶着兩名最精銳的手下急沖沖而來,然而靈堂驟然變得一片漆黑,雖然能夠憑借着聽力、炁場和一點兒微光分辨方位,但終究還是有些勉強,于是速度驟然下降。
我和努爾先前曾經計較過在這偌大的城寨中遊擊,利用複雜的地形将敵人給分割開來,通過快速的機動性來最大程度的殺傷敵人的有生力量——不過所有的計劃,前提在于我們得保持着一種局部的優勢。
此刻大戰力竭,我們兩人唯有先逃脫升天了再說。
如此一想,目的便十分明确,兩人很快從靈堂另一面的窗戶間逃脫,一個鯉魚躍身,然後從後面的小巷子裏奪命狂奔。
幾分鍾之後,我們擺脫了鐵箍男等人的追擊,摸着黑返回了四層高樓處。
兩人回來,精疲力竭地躺倒在地,任由胸口劇烈起伏。
太累了,實在是太累了,我們兩人都有一種躺下去就不願意醒來的沖動。
不過敵人卻是跗骨之蛆,随時都有可能跟過來,所以當下我們也不敢直接癱倒在地,而是将放在這裏的補給全數打開,将那最後一點兒壓縮餅幹給分吃幹淨,并且飲水而飽。
在這一刻,才能夠真正領會到“時間是生命”的這一真谛,我和努爾一句話都沒有說,便對面盤坐,用每一秒鍾,來回複自己的勁力,并且行得周天之法,使所有受傷的經脈和肌肉得以最大程度的恢複。
我們還有一場惡戰要打,所以唯有戰前修行,方能有勝算而出。
還好阮梁靜沒有進得谷中來。
兩人無語,對面而坐,如此足足持續了半個多小時,在此期間,樓外不斷傳來了飛速的腳步聲,顯然是那三人正在滿城寨地找尋着我們。
我體質特殊,先是有楊二醜的伐經洗髓,而後又在利蒼墓中經受過兩次千年積液浸體,恢複能力天生就比常人要厲害許多倍,所以總算是将這一口氣給喘勻了些,然而努爾的眉頭卻是越來越皺。
然而就在此時,我們聽到了下面傳來了“蹬蹬蹬”的一陣腳步聲。
有人上樓了。
幾乎不用招呼,我和努爾便直接緩慢站起,然後朝着這房間裏面的犄角旮旯裏面藏了過去,隐住身形。
剛剛藏身入了陰影,便有一人一躍而出,我們因爲角度的問題,沒有瞧見那人是誰,不過憑空之中,卻陡然生出幾許檀香來,不用想,便知道是那個修習瑜伽的長袍光頭。
看來他應該是個和尚。
王朋能以道士的身份入局,這人是和尚倒也沒有什麽可以争議的,雖說東南亞是一個性格平和的佛教區域,大部分僧職人員都能夠謹守戒律,但是人性就是這樣,越壓抑,就越變态,黑巫僧也是數不勝數,邪法更是紛呈疊出。
長袍光頭停在了樓梯口,一動也沒動,這情形着實有些古怪,我連氣都不敢喘,硬憋着,生怕被着人給發現。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感覺到肩膀一沉,半邊身子都有些發涼。
我下意識地扭頭過去,陡然間,瞧見一個腦袋碩大的孩子正趴在我的肩上,一雙發白魚眼睛正怨毒地盯着我瞧。
它的臉上,無數的鱗片堆疊,接着就是臉皮之下,有宛如遊蛇一般的血管在湧動,此消彼長,此長彼消,給人以一種詭異的節奏在流動,我們兩者目光一相對,那東西突然之間,張開了嘴巴,朝着我的脖子咬來。
這是我所見過最恐怖的嘴巴,米粒大的牙齒密密麻麻地分布其間,尖端就像刀鋒一般銳利,彼此之間,還有無數熏臭的黏液,如膠水,絲絲縷縷地粘連在一起。
“啊!”
我和努爾幾乎是一同的呐喊起來,我的叫聲嘹亮高亢,而努爾則幾乎就是悶哼,整個胸腔都在共鳴,顯然也是被這一下驚悸到了極點。
極緻的驚恐帶來的是不留餘地的攻擊,我下意識地将陽火積聚在左手之上,使勁一記轟出。
此爲初級入門的掌心雷,隐隐之間卻有風雷之音,然而這一擊卻落了空,那恐怖的鬼娃娃微微一動,卻是倏然不見。
鬼娃娃不見,但是我們卻暴露了行藏。
就在我叫聲一起的那一瞬間,我感覺到一股陰柔的拳風朝着我的這邊奔襲而來,我當時還沉浸在鬼娃娃消失的低沉情緒中,也沒有與其争鋒的鬥志,下意識地朝一旁滾落而去。
啪!
我剛才藏身的木闆處被重力轟破,碎木飛濺而起,木刺劃傷肌膚,火辣辣的疼痛,不過我卻閃落在了另外一邊。
努爾堵在了樓梯口,幹神棍豎起,臉色陰晴不定。
我們兩人,一前一後,将這個長袍光頭給圍主。
這人倒也不急,一個古怪的翻身,站在當場,那兩頭出現在我們肩膀上面的鬼娃娃護翼左右,我看得好奇,沉聲問道:“這玩意,到底是啥?”
長袍光頭用生硬的漢語回答:“古曼童,沒有這玩意傍身,我們都不好意思出門。”
原來如此,古曼童乃東南亞的一種特産,又名“金童子”和“佛童子”,本來是佛教招引那些純淨善良的童子靈魂而成,卻不料被許多黑巫僧進行改造,化身爲了一種惡毒的攻擊手段。我和努爾不再繼續,一人持劍,一人持棍,兩人像餓狼一般,橫撲而來。
此戰一啓,當的是兇猛異常,那長袍僧人所使瑜伽極爲恐怖,能夠活動全身一般以上的骨骼,往往能夠在最關鍵的時刻避開刀鋒,又能夠以出人意料的角度,予以還擊。
然而他終究失算了,沒想到兩個窮途末路的小子竟然在這一刻爆發出了這麽恐怖的力量來。
交手之後的半分鍾後,援兵還沒有來,長袍光頭卻想要跑了。
可是我和努爾卻死死将其纏住,讓其不得掙脫。
而就在此時,那長袍光頭猛然一跺地闆。
這堅持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高樓似乎被他跺到了節點,陡然間整個樓層都開始抖動,接着轟隆一聲,直接垮落下來。
那人想要憑此逃脫,我卻滿腦子殺人的心思,混亂中飛身過去,一劍插入了他的心窩。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