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着戴巧姐就往那兒跑,而這女人還驚奇地看着頭頂上的白合,朝我大聲問道:“這就是你養的那鬼靈?”
法螺道場之中,連這些紙靈都能夠拟形,白合自然能夠入得戴巧姐的眼中,她早就知道了白合的存在,還勸我不要玩火,不過此刻瞧見這個美兮兮的小娘子,卻又多了幾分羨慕。白合浮于空中,勉力維持,而周邊的那些陰靈則一副迷茫的模樣,仿佛瞧不見我們——這是當初楊大侉子在省鋼二車間裏面給白合煉就的法子,專司魅惑,此刻卻也有了用場。
白合出場,得立大功,得意洋洋,遇到戴巧姐驚奇的目光,頓時傲嬌地說道:“瞎看什麽呢,人家才不是這家夥養的鬼靈,我隻不過是沒房子住,暫居他這兒,現在是還房租罷了。”
我不理會兩人的争吵,快步走到這生門之前,深吸一口氣,朝着前方再次灑下了朱砂,那粉末化作一陣風,朝着前方卷去,果然又勾勒出了一處不規則的大門來。
大門如鏡,而這一回,黑袍人沒有再出現在這缺口,但我瞧見了另外一個帶着京劇面具的男人,白臉曹操,抓着一把苗刀守在這兒。
我這邊一打開缺口,那人的目光正好從别處收斂回來,與我相遇,然後寒光一閃,流露出了一股兇悍莫名的光芒。
他舉起了手中雪亮的苗刀,橫刀立馬,扼守其間,而這個時候的我卻曉得此乃唯一的一線生機,緊緊抓着了手中的小寶劍,感覺小肚子裏一股熱烈蘊積,就好像爆炸了一般。
我身似流星,腳一蹬,整個人就化作了一團風,與那家夥撞到了一起。
铮!
小寶劍與雪亮苗刀對撞,我感覺到了一股巨力襲來,手腕一陣酥麻。然而與此同時,先前一直宛如毒蛇般遊走在我身周的冷氣卻驟然收斂,我沒有停頓,那小寶劍宛如流水,連抹帶挑,朝着這個家夥的下陰處鼓搗而去。
我打得兇悍,出招又陰損得很,招招緻命,那個帶着白臉曹操面具的男人有些猝不及防,三兩招之後,連連後退。
身周那帶着田野泥土芬芳的氣息傳入鼻中,讓我曉得自己已經脫離險境,重回現實,然而我并沒有因此有多高興,那個莫名其妙的法螺道場,讓科考隊中我最熟悉的兩個人就此殒命,無論是消無聲息就已經死去的張知青,還是慷慨而别的小魯,他們都是我記憶組成的一部分,有着我難以割舍的情感所在,他們的死亡讓我整顆心都沉浸在無盡的悲恸之中,一咬牙,恨不得跟敵人同歸于盡。
這打法,何止是拼命三郎,簡直就是拼命十八郎,白臉曹操有點兒扛不住了,一邊後退,一邊朝着旁邊大聲招呼道:“毛爺,老八,平哥,那個小瘋子跑出來了,兇得很,你們誰過來幫一下!”
臨陣厮殺,最忌怯弱與分心,而此人卻是兩樣都占了,自然不得好下場,我瞧見戴巧姐突然出現在他的後方,飛起一腳來,這人反應迅速,扭身躲開,然而剛剛一回頭來,我卻把小寶劍送到了他的心髒那裏。
白臉曹操身子猛然一震,一雙眼睛瞪得碩大,幾乎都要擠出來,接着像蠻牛一樣,劇烈地扭動着。
我在巫山學校,學的都是軍中一擊必殺之術,哪裏還容他再生事端,于是錯身上前,将他給緊緊抵住,後面的戴巧姐也撲了上來,将拼死反抗的他給緊緊控住。劇烈的掙紮讓這白臉曹操失去大量的生命力,而我插在他胸口處的小寶劍則将心髒攪成了碎肉,他吐着血,不甘地說道:“我王光琦……”
他縱有千般豪言壯語,結果卻都淹沒在了噴湧而出的鮮血之中,雙眼一閉,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去。
将此人給捅倒在地,我才有閑情打量左右,隻見我們正身處于村口不遠處的土路上面,不遠處擺着一個香案,有人端坐于後,雙腿跪地,輕聲念誦着,而旁邊則有兩個垂髫少女,手持碗口大的海螺,無聲地吹着,而在路口那兒,圍着七八個家夥,爲首的正是黑袍人毛旻陽。
白臉曹操一聲喊,立刻有人轉了過來,遙遙圍住我們,不過還是有人堵在了路口,在他們的對面,還有三個人,正在與其對峙。
在我與白臉曹操交手的時候,所有人都朝着我們這邊看來,也有人朝着這邊趕,然而當白臉曹操被我果斷地捅死倒地的時候,跑過來的人卻反而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向了爲首的黑袍人。
安内必先攘外,黑袍人沒有理會我們這邊,而是朝着村外的三人拱手說道:“三位,我再說一遍,法螺道場在此辦事,有什麽不周到的,還請海涵,不過現在,希望能夠回避一下,以後定當酬報……”
村外三人,一個三十來歲的幹瘦漢子,一個十歲左右的少年,還有一個雖然穿着常服,但卻挽着一個道髻,年紀也不大,估計也就二十來歲。能夠讓手段毒辣的黑袍人如此相待,說明對方也不是好相與的人物,不過法螺道場的這般禮遇,對方卻并不在意,隻見那幹瘦漢子嘿然笑道:“大路不平衆人鏟,這兒都死了人,自然不是小事,有什麽情況,無妨說來,我們适逢其會,做個見證也好。”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這讓黑袍人一陣火大,特别是那幹瘦漢子如此好事,這讓他頓時就憤怒起來,喊聲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進來!好,好,我法螺道場門下從來不殺無名之輩,報上名号來。”
一言不合便要殺人,這氣派若是常人,也就吓着了,然而那幹瘦漢子夷然不懼,一步踏前,傲然說道:“巴東萬三,這是我徒弟趙中華,而這位道兄,是……”
他話音未落,旁邊的那道人卻上前抱拳說道:“武當方離,見過諸位,瞧見這陣勢,原來是江湖上久聞大名的法螺道場吧,既然碰上了,倒是要跟諸位讨教一番。”
這道人話語溫和,然而平淡之中,卻有着一股剛烈之氣,而他的名号一報出來,雖然這些法螺道場的人都戴着面具,但是卻有人抽了一口涼氣。我也有些驚喜,因爲這武當乃三豐道人之道場,曾經也是頂級的修行門派,雖然這些年來逐漸沒落,并不如茅山、龍虎山和青城山盛名,但是就内丹派來說,卻是一流。三人依次報上名号,還待說幾句場面話,突然間那黑袍人手一揮,旁邊幾人立刻動了,朝着這三人圍了上去。
旁人都朝着前方沖去,而黑袍人卻雙腳一蹬,如一隻夜蝙蝠,朝着我們這邊橫撲而來。
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利蒼古墓之中的收獲,那三個半路殺出的多事者再可惡,也終究不是他的目的,而外人介入,更應該速戰速決,所以他才讓手下的人擋住來客,盡力将我給拿下。
黑袍人乃法螺道場供奉堂的高手,當初孫老師曾言不如他,而我則根本打不過狀态良好的孫老師,雙方并不是一個等級的角色,結果似乎不言而喻,然而就在此人襲來的時候,我的腦海裏,卻不斷地閃過了張知青和小魯的臉。
他們歡笑的臉、平靜的臉,痛苦的臉和哀傷的臉,無數的音容笑貌充斥在了我的腦海裏,鮮活無比,然而此時此刻,他們卻永遠地離我而去了。
因爲某一個緣故,因爲我的原因,他們都躺倒在了這個親人一輩子都沒有聽說過的小山村裏。
因爲我,都是因爲我……
我的腦海如火在燒,心中卻似鐵堅硬,仇恨将我全身的潛力都給激發出來,面對着黑袍人橫空襲來,小寶劍在手,我不避不退,反而朝着對方大步沖去。
啊……
一聲厲喊,兩人錯身而過,我瞧見了黑袍人那骷髅一般的臉上,流露出了詫異的面容。也對,或許在他的想法中,我應該是往後退,或者往旁邊倉惶閃避才對,然而我卻偏偏硬着頭皮往前沖鋒,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料,而就是這樣的差池,使得他并沒有在第一時間,以泰山壓頂之勢将我給擊敗,然而就在回身而來的時候,那個挽着道髻的武當山道士卻接過了他的攻勢,嘿然笑道:“欺負小孩子算什麽本事,來,我方離與你一戰!”
這話兒剛剛說完,我這“小孩子”的小寶劍,就紮在了法螺道場的一個家夥後背上,狠心一拉,噴出的鮮血瞬間就将我的臉給染紅。
宛如惡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