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之前,他拉着我交待了好一會兒,大概的意思,是讓我将脾氣收斂一點,不要對科考隊的同志流露出不配合的态度,甚至是敵意,這樣子很不好,說不定回去之後,他們會向上面投訴,到時候有可能會毀我前程。
在此之前,申重曾經跟我說過一件事情,那就是此次行動隻是磨合,等完結之後,省局會抽調精幹人員,組成數支隊伍,專門處理應急事件,他雖然不夠資曆做隊長,但是應該可以擔當副職,到那個時候,應急隊裏面,鐵定會有我的一個名額,讓我千萬要把握住了。
這樣的編制十分特殊,啞巴努爾在西川那邊就是這樣的情況,一般都是精銳的精銳,處理事情,也絕對迅速快捷,很能夠鍛煉人,也有更多、更好的機會和待遇。
我能夠明白申重的好意,于是全程保持了沉默,返回山口小村之後,我被安排和張知青同一個院子,小魯受了刺激,也被安排休息,至于戴巧姐,她雖然胸口受了一擊,不過不重,勉強負起了申重的責任,安排人員,并且護送孫老師和另外一名科考隊的成員去鄉裏面,一是轉移那玉簡,二來也是去向上面求援。
村子裏面沒有電話,十分不方便,不過戴巧姐還是跟當地的民兵隊長取得了聯系,組織了十多個精壯的村民進山,到雙包丘那兒去值守。
事情頗多,不過這些跟我都沒有什麽關系,我被安排在老鄉的家裏面,單獨一間,喝過了玉米混合紅薯熬煮的稀飯之後,鋪蓋一卷,就躺着睡覺了。
說是睡覺,其實也就是鞏固身體裏面肆意亂串的熱流,我曾修習過《種魔經注解》,這行周天之法雖然偏僻詭異,但卻也是一種修行鞏固的法門。我入此門之中,最先學的是道經,而修的卻是魔功,慣來小心翼翼,也不敢與别人交流,往屋子的床上一躺,閉目修行,人已入定,不知不覺,便已經到了夜間時分。
睜開眼,我長長舒了一口氣,感覺那氣如劍,吞吐似霧,渾身暖洋洋的,先前所受到的所有内傷外傷都已無礙,站起身來,一捏拳頭,全身的骨頭都噼裏啪啦地作響。
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化虛,此三步爲中國道家内丹修行中的三個階段,而當最後一個階段達到大圓滿的時候,則能夠成就地仙之位,超凡脫俗,不理人間事務。如我一般,剛剛跨入行當之中的,則大都停留在“煉精化氣”的階段,打熬筋骨皮肉,凝固意識載體,如此骨骼啪啪作響,乃筋骨的經脈皆通,修爲又越一層樓的表象。
這情形讓我有些安心,因爲我隻有越強大,才能夠越安全,那十八劫,我是否能夠安然度過,也都取決于我自身的機緣和努力。
天色已晚,外面麻麻黑,胖妞不知道去了哪兒,我站在窗前往外望,瞧見整個村子都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而在遠處的村頭,卻仿佛升起了幾盞高高挂起的紅燈籠,這樣的景象讓人莫名就感覺到有一絲詭異,我也不由得慌了起來,匆忙披上衣服,然後推門朝外走。
我沒有找到這房子裏的老鄉,整棟房子空空的,别說大人,連孩子也沒有,靜谧得可怕。
我記得張知青在左手邊的第二個房間,老鄉去竄門了,這情有可原,而張知青他因爲淩晨所受到的驚吓,再加上崴了的腳又開始發作了,所以應該是會留在屋子裏面的。
來到了左手邊的第二個房間,看着那虛掩的木門,我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這并不是一種直覺,而是因爲我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這味道很淡,應該是被人刻意處理過的,一般不仔細聞,是感覺不出來的。然而越是如此,我越是沒由來的心慌,在停頓了兩三秒中,我将貼身的小寶劍給抽了出來,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将木門猛然推開。
這木門在開了一道很大的門縫之後,突然像是被什麽東西給擋住了一樣,又反着關了過來。
我暗自感覺不對,将手放在門上,一點一點地往前推,但再次推到一半的時候,我感受到了門後有一股強大的阻力,讓我難以再推開。
大約地感受了一下這阻力的構成,我的心突然一沉,咬牙,一腳踹過去,将那門給往裏面轟然踢開,而就在門朝着裏間擠過去的時候,突然間一個黑影從門口面朝着我晃蕩過來。
我下意識地往旁邊推了兩步,閃開,然後伸手一撈,将這東西給把握在了手中,擡頭一看,卻是張知青。
吊在房梁上的張知青,一臉猙獰和恐怖,鐵青的臉色,舌頭長長地掉落下來,一雙眼睛幾乎就要凸了出來,雙手下垂,整個身子已經僵硬地跟塊木頭一樣了。
張知青死了,在這個詭異的夜晚,吊死在了房門的後面,我失魂落魄地放開了他的雙腿,結果他便開始晃蕩起來,我頭頂上面,吱呀吱呀地響。
我當時的心情複雜極了,恐懼、懊惱、後悔、害怕以及深深的失落感,一齊用上了我的心頭,給我的感覺,就好像我的心髒給人緊緊攥住了一樣,有一種想要放肆大喊的沖動。
被吊着的張知青在房梁上晃蕩來、晃蕩去,我不忍心他的屍體被這般糟蹋,手一揮,小寶劍立刻釘在了房梁上,而張知青的屍體也掉落了下來。
我接住,放平在了地上,然後開始給他檢查起了死因來。
張知青并沒有死于窒息,而在他的全身上下,除了口鼻之間有血痕之外,其他的都沒有緻命的外傷。排除了這些之後,我掏出了一根銀針來,直接刺入了張知青的大腿上面。這針是劉老三用剩下來之後,給我私自摸過來的,沒想到現在倒是派上了用場。
我瞧着那根發黑的銀針,一臉憤怒,這說明張知青是被人用毒給鸠殺了,我此行所來的目的終究還是沒有完成,我沒有保護好張知青,回去以後,如何向一枝花和小妮交代?
到底是什麽人,竟然就這麽強無聲息地奪走了張知青的性命,還将他給吊了起來呢?
望着張知青鐵青僵直的臉,我感覺胸口之中有一團冒火,下意識地猛捶了兩次地下,依舊是郁悶得不行。
不過這會兒,也不是什麽傷春悲秋的好時間,從張知青的屍體上,我大緻猜得出他是在幾個小時之前被人給弄死的,心中雖然悲傷,但也沒有太多驚恐的情緒,天大地大,活着最大,我也沒有必要留在這裏跟人死磕,于是将他的屍體給輕輕放置在地上,而我則轉身出了院門。
我走得時間匆匆,出來的時候,感覺身後一片陰涼,嗖嗖的冷風一直朝着褲管裏面鑽,四處一瞧,一片甯靜如水,沒有一處人影出現。
整個村子,也仿佛死去了一般,根本什麽都沒有回饋,靜悄悄地,吓人得要死。
這時我才感覺到了害怕,倘若說我們居住的院子裏什麽人都沒有,張知青離奇死亡,這事兒還算是突兀,那麽這一村子的人,都往哪兒去了呢?這麽一想,我立刻一陣發虛,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在做夢。
劇烈的疼痛從腰間傳來,我整個人一陣激靈,才發現面前的景象如假包換,真的不能再真了。
站在村子中間空蕩的大路旁,我的目光被遠處那幾盞燈籠給吸引住了,大紅燈籠高高挂,遙遙籠在了村子的東南西北的四個角落,仿佛就像一個陣子,讓人走脫不得。我第一時間跑到了離着不遠的小魯那兒,想要曉得那名同伴的安危,結果不好也不壞——不好是因爲我沒有見到人,而不壞,是我沒有見到屍體。
四周一片寂靜,唯有天際的紅燈籠在遙遙高挂,這讓我有一種被抛棄的孤獨感覺,整個人有些緊張過度,下意識地朝着空蕩蕩的大街狂喊了一聲:“我艹……”
這一聲髒話好像投入平靜湖水的石子,一切甯靜都化作了無形,我似乎聽到了好多嘈雜之聲,從村頭那兒響起,嗡嗡嗡,然後朝着這邊傳來,正想走上前一看,結果這時一道白色身影從旁邊略過,伸手朝我抓來,我正要反抗,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焦急喝道:“你這家夥,是我!”
來着是戴巧姐,聽到她的聲音,我也不做反抗,隻見她從角落滑出,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将我往黑暗中拖了過去,我任她拖拽,不過還是焦急地問道:“這裏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戴巧姐氣急敗壞地掐着我的胳膊,低聲罵道:“本來那些東西喊找不到人的,你瞎叫什麽?進入了這法螺道場之中,本來還有希望掙脫着出去的,結果你這一吼,我們估計都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