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魚骨可以做劍,雖然沾染了人肉腥氣,不過是用來砍人的,自然不能和吃的物件相同,所以我們雖然知道那魚眼睛浪費了,不過卻也沒有當作一回事兒,沒想到這話被小魏聽到了耳中,卻留了心思,竟然偷偷将那魚眼睛藏了起來。老孔告訴我後,我立刻表示了不解:“人家劉先生不是說那玩意吃了,容易遭災麽,小魏他還真敢拿啊?”
老孔撇了撇嘴,說人嘛,總是隻圖眼前一時之利益,而看不見長遠的東西,心存僥幸,小魏說不定也是這麽想的呢?
我問他要不要制止,老孔擺了擺手,說這事兒,不但他一人看在眼裏,那算命的,還有申頭兒,說不定都門兒清,不過人嘛,大浪淘沙,到底能不能成事兒,這個要看緣分。小魏既然有這個心思,就讓他自己弄,我們勸多了,反而會惹人讨嫌。老孔是老江湖,爲人處世都有着自己的一套理論,我雖然感覺不對勁,但想了想,也沒有再做聲。
劉老三布陣的時候,表情極爲嚴肅,然而我瞧他步踏鬥罡,左右騰挪,除了步伐凝重幾分之外,看着似乎并沒有太多的炁場牽扯。
然而就是這區區的物品擺放,或桃木、或碳塊,或石塊堆積,簡簡單單,幾乎沒有什麽出彩的地方,但是當我們走到遠處,回頭一望的時候,卻瞧見整個水庫波光蕩漾,充滿了勃勃生機。這發現讓我對這個留着幾撇胡須的算命先生産生了一種強烈的敬意,太神奇了,通過謀算,以及一些東西的擺放,便将整個空間的生氣給提升了幾倍,這活計簡直就是絕了。
然而面對着我們的誇贊,這個算命先生卻歎了一口氣,沉默半響之後,這才說道:“我這風水局,隻不過是治标不治本而已。”
事情解決了,大夥兒本來十分開心,然而他這話兒一下子又将大夥兒的心思給提得高高,忙問怎麽回事。
劉老三倒也不隐瞞,而是歎氣說道:“我今天找了十三個結穴,發現有八個被人在很久以前動過手腳,這樣就是說,有人故意而爲之。後來我站在山頂掐算了一下,才曉得此處之所以陰氣這麽重,之所以會孕育誕生出這麽大的一條鲶魚,這都絕非偶然,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這水庫底下,某一個地方,應該是有一個萬人坑,可能是抗戰時留下來的,無數的死屍鋪墊,方才會有這麽濃的煞氣産生,而這些死人被水壓在了地下,怨憤不休,這才有了後面的一切……”
說完這些,他總結道:“我布的這‘炎上太運走馬局’,隻能鎮一時,真正治本之法,便是将那水庫放幹,将下面掩埋的死屍給弄出來,找地方安葬妥當,這才算了結。然而這事兒,隻怕是遙遙無期了……”
狗日的日本人!
所有的金陵人,提起日本人幾十年前在這片土地上面造下的孽,就是牙齒癢癢。算命先生講的這法子實在是耗時耗力,上面根本就不會批準,所以也沒有辦法,至于到底是何人,在那結穴上面動了手腳,助纣爲虐,這事兒倒是可以好好查一下,當年是誰在這兒倡導建的水庫,中間的各個環節,又是誰在推波助瀾,不過這是後續的事情,我們此行前來,大概齊也算是結案了,申重便開始跟那算命先生講起了别的事情來。
這人有本事,那是真本事,一點兒都不帶虛的,而我們部門剛剛恢複不久,求才若渴,便希望他能夠跟着我們一起回去,見一下我們的領導。
爲國謀才,申重當仁不讓,然而人家卻未必認可我們這套牌子,當得知了申重的招攬之意,劉老三想也不想就斷然拒絕了,說自己隻不過是一個江湖浪蕩客,受不了那整日忙忙碌碌的日子。他将黃養神的屍體燒了,骨灰一半留在山上,一半自個兒留着,然後帶着自己的收獲離開了。
臨走之前,他告訴我們,說他懷疑這件事情,并非這麽簡單,爲了給黃養神的家裏面一個交代,他這些天應該不會離開金陵,所以如果有緣,我們來日再見。
劉老三離開之後,我們這邊也沒有再留下來的理由了,後續的事情自有劉公安他們在這兒處理,所以申重在跟局裏面彙報完畢之後,次日也開車離開。
車行路上,回望瓦浪山、以及山腳下的孟家村,這是我一戰名揚的地方,我以爲這地方我以後可能再也不會來了,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回到局裏,申重單獨跟我們行動處的處長做了彙報,接着當天中午,我就被全局通報表揚了,分局局長李浩然還單獨将我給叫到了辦公室去,跟我面談了五分鍾。說到這李局長,他還真的跟申重這些人不一樣,是個已入門中的修行者,聽說還是龍虎山一脈,手段斐然,要不然也鎮不住這麽一個單位,不過他很忙,我來單位好幾個月了,都沒有見過他幾面,一時間也有些忐忑,好在他也隻是表一個态度而已,沒說什麽,便讓我離開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們單位雖然挂靠宗教局,但其實是一個獨立的部門,福利也高,通報表揚之後,人事科的歐陽便來到我們辦公室,樂呵呵地給了我們幾個參與辦案的人員每人一個信封,說是我們這一次給單位大大地掙了一次面子,這是李局特批的獎金,用來獎勵有重大突出貢獻的辦案人員,讓我們收着。
交代完公事,歐陽笑嘻嘻地讓我們二科請客,我們幾個摸了摸這信封的厚度,就我的最多,于是我便說由我來做東,請大家夥兒去下館子。
這事兒有人贊同、也有人反對,畢竟我剛剛入職也沒多久,手上并不寬裕,不過我卻還是堅持了,跟着麻衣老頭混了那麽久,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與人爲善,平日倒不覺得,到了真正關鍵的時候,說不定能夠救自己一命,特别是我們這樣一個性質的部門。
約定好了下班去附近的餃子館吃飯,申重就讓我下午不用上班了,去醫院看看胳膊,畢竟那麽大一口子呢。
我們二科的科長帶着兩位同事還蹲在餘揚,科裏面都由申重做主,這點兒小傷,對我并不妨礙,不過離開了這幾天,我一直沒機會跟小妮一家人解釋缺席的事兒,也不知道滿世界亂竄的胖妞過得怎麽樣,于是也沒有拒絕,匆匆趕回了宿舍。
羅大**去了省鋼廠之後,就搬離了這裏,回到家,我沒有瞧見胖妞,問了一下宿舍守門的大爺,他告訴我,我家猴兒早上還在呢,那小東西找到了一個好去處,那就是隔壁不遠的機關幼兒園,憑着自己天生的親和力,跟小屁股蛋兒們混得熟得很,連幼兒園的老師也特别喜歡它,整天混吃混喝,我一年不回來,它都餓不死。
完了之後,我給一枝花單位挂了一個電話,把那天爽約的事情講清楚了,她很挂牽我,讓我沒事了,就去家裏玩兒。
當天晚上,我請二科的所有人,以及人事科的歐陽和另外一個辦事員吳恬雪一起吃了一頓飯,菜不多,但大肉餃子和山西老陳醋都管夠,還有火辣辣的二鍋頭,吃得大家直呼過瘾,言談之間也熱切起來,人事科的小吳說要給我介紹對象,旁邊的歐陽臉紅紅,而申重則攔着,他很緊張,說二蛋可是我們二科的寶貝,他還小,,可不要拉他下水哦。
氣氛很熱鬧,就連一直存心跟我競争的小魏都過來拉着我,要敬我酒。
這頓飯喝得很晚,大家各自離去之後,我掏出兩個鐵皮飯盒來,讓人又弄了兩份餃子,然後借了小魏的自行車,朝着江邊行去。
羅大**總跟我抱怨在省鋼廠鍋爐房裏面做事辛苦,工資少,吃得也差,這次同事聚會叫他不合适,不過我白天讓一枝花轉告他,讓他晚上在江邊等我,我弄點好吃的給他送去。有車,我很快到了江邊,找到了這小子,果然,又黑又瘦,隻有那一對眼睛賊亮,瞧見我手上提着的不鏽鋼飯盒,他沖過來,一打開,香氣四溢的大肉餡餃子,樂了,抓一個就往嘴裏塞,嚼着那肉餡,好吃得眼淚都要下來了。
我們兩個是一起穿着開裆褲、玩尿泥長大的夥伴,坐在江堤邊看着對岸,一邊吃,一邊聊着天,倒也開心自在。
然而就在這時,從我們身後竟然走了一個人過來,瞧見羅大**飯盒裏面的餃子,眼睛就發亮了,嘿嘿笑道:“這位小同志,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這是緣分啊;嘿嘿,那啥,老夫也還沒吃飯呢,不介意的話,我們搭個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