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和志治美不約而同地擅自臆想小女兒在此前幾個月裏受到天大的苦難和委屈,心疼得不得了,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的奇珍異寶都捧到她面前哄她開心。甚至連秀德都變得溫和寬容多了,不再對妹妹處處挑剔。
但奇怪的是,梨香對失蹤期間的事情絕口不提,既沒有向父母兄長哭訴她遭遇了何等惡劣的對待,也沒有像她之前無數次想的那樣憤怒地下達命令燒了露水街。她根本就沒跟任何人提起過她在露水街待了将近三個月。
當初卡卡西派忍犬向大名府和木葉傳達消息的時候,也隻說了在北野城找到公主梨香。至于他回去後有沒有向火影說明真相,梨香就不得而知了。作爲忍者來講,絕對的忠誠比什麽都重要。
别說堂堂一國公主,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曾經被拐賣到花柳街,即使回來時仍是冰清玉潔纖塵不染,然而若稍稍不慎傳出什麽流言蜚語,大概一生都會在恥辱中度過了吧。
梨香縱然強勢得仿佛不畏懼任何流言蜚語,但終歸是個未嫁的女孩子,而且要強得很。她也不想父母兄長知道她在那種肮髒的地方待了那麽長時間,雖然現在回想起來,佳乃桔梗百合子等人也并沒有當初覺得的那般可惡到罪不可恕。
梨香隻覺仿佛做了一場匪夷所思的夢。夢醒了,她依然是被衆人捧在手心之上的火之國第一大小姐。
好像什麽都沒有變,又好像有某些重要的東西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梨香懵懵懂懂,也說不太清楚。
初夏的夜晚星光璀璨,在大名府的後院裏擡頭望去,隻見無數碎鑽在一張巨大的黑色幕布上閃閃發光。
然而在梨香眼裏,始終比不上當日在深林村落的農家屋頂所見的那片星光。盡管那夜寒風凜冽,梨香的記憶中卻并不覺有冷意萦繞。
——縱使今夜夜色動人,卻再無人帶她上屋頂看星星。
梨香坐在正屋與庭院交界的木回廊邊緣,仰望着星空出神。良子拿着羽織輕步走來,在梨香身後行了個禮并跪坐在回廊上:“初夏夜晚天氣涼爽,梨香大人不要着涼了才好。”
梨香搖搖頭:“我不冷。”說完就回頭看了看她,又道:“不用等我了,你下去休息吧。”語氣雖不算溫柔,甚至帶着幾分特有的高高在上的傲氣。但良子還是感覺到了她的好意。
良子難掩心底的驚訝,怔怔凝視着梨香的眼神裏滿是感動。
作爲百裏挑一被選中的侍女,良子從五歲開始就陪伴在當時才剛剛學會走路的公主梨香身邊。可以說,良子完全就是爲了照顧梨香而被培養起來的。這十幾年來,任誰都知道火之國公主并不是一個好服侍的主子,但良子素來勤勤懇懇,從未有過半點怨言。
和梨香一起長大的她,恐怕比大名、志治美以及秀德還要了解梨香。
梨香奇怪地看着她:“你那是什麽眼神?”
良子輕輕笑了笑,滿懷感慨地歎息道:“梨香大人,您長大了,開始懂得體貼别人了。”
梨香一怔——這句話她聽過。隻是說話的對象不同,她的感受也全然不一樣——當日她并不覺得她對銀發青年的在意是因爲「長大了」,但現在,她竟有點認同良子的說法。
到底是什麽原因所緻呢——梨香認真思忖。“真奇怪啊。”她蹙着眉頭,表情困惑地說。
良子也對她突如其來的困惑不明所以。
梨香放棄似的撇撇嘴,吩咐道:“我還要坐一會,你退下吧。”
良子低頭行禮退下。
夜晚的風從少女的長發間穿梭而過,庭院的池塘裏偶爾傳來鯉魚躍出水面又落下的“撲通”聲響。
長夜漫漫,現在不過是夜的伊始。
「喜歡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手」——梨香十幾年來所奉行的原則至今未有變過。最初喜歡那名木葉忍者的時候,梨香可謂是花盡心思想要将他留在身邊陪她玩,可惜那時的「喜歡」爲期不過三個月。
而現在呢,梨香覺得她又喜歡上那個男人了,卻并不想像以前那樣強行将他留在身邊。梨香知道他不會樂意被如此束縛着——先前她才不在乎他樂不樂意呢!
梨香就是對自己的這一變化感到迷惑不解。
風吹着回廊牆壁上的燭光忽明忽暗,當值的侍衛盡職地巡視着府内的每一處角落,看見梨香坐在回廊邊緣仰望夜空,朝她行禮問好,便繼續走向下一個巡視地點。
梨香叫住其中一名黑發青年:“阿斯瑪。”
阿斯瑪停步轉身。梨香擡擡下巴向他示意旁邊的位置:“坐下來聊會天吧。”
青年搔搔頭發,頗爲難的樣子,躊躇了一會,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說:“公主,我在木葉有女朋友了。”
梨香一愣,随即不甚優雅地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你怕我喜歡你?放心吧,我喜歡長得好看的。”
阿斯瑪:“……=_=#”總覺得這句話也不是什麽好話。但還是依言坐了下來,與梨香保持着大約一米的距離。
結果梨香反倒半天都沒再出聲,就在阿斯瑪忍不住開口詢問之際,少女皺着眉頭,萬分不情願似的輕聲說道:“和我說一下,旗木卡卡西的事情吧,所有你知道的。”
阿斯瑪略顯驚訝。
***
六月,又到一年一度的木葉忍者與大名府侍衛比試大賽。那日梨香起床比平日早很多,梳妝打扮用了不止三個小時。尤其是選衣服時,數個衣櫥大開着,華麗名貴的衣裳看得人眼花缭亂,梨香試了不下二十件才勉強滿意。
良子忙進忙出指揮着其他侍女,雖詫異不已卻沒說什麽。——以往梨香縱然百般挑剔講究,也沒今日這般重視得像去參加相親宴似的。
梳頭的時候,梨香有些遲疑地問道:“這副耳環配今天的妝容是不是似乎不夠好看?”
良子凝望着鏡子裏女孩子的映像——明眸皓齒,雪白肌膚,五官精緻如玉雕。不必等到将來,她侍奉的這位公主,在不知不覺間已成長爲有着絕色之姿的女孩子。
泛着耀眼光澤的珍珠耳墜在她那顧盼生輝的眼眸前也黯然失色。
良子莞爾,真心贊歎道:“梨香大人已經很漂亮了。”
梨香眨眨眼睛,不知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神色有點悶悶的并不太高興。
而後努努嘴說:“算了,出去吧。”
以良子爲首的六七名侍女尾随她來到後院的演習場旁。
梨香登上高高的看台,大名和火影已經入座了,秀德今年也在場觀看。年輕的火之國國君繼承人神情嚴肅坐姿端正,已隐隐可見未來明君的風範。
梨香的位置在秀德旁邊,并不挨着大名。少女沒有直接落座,而是挺直腰杆伫立着,眼神有些迷茫地環顧四周,而後眉心輕輕蹙起。
演習場裏的木葉忍者約莫十來個人,大部分都是梨香在木葉時見過的,比如說夕日紅、月光疾風、天藏等人。
但是沒有她想見的人。
“你想坐父上身邊?那跟你換個位置吧。”見她久久不落座,秀德以爲她是對座位不滿意,便開口提議道。
大名和火影也一同看了過來。猿飛日斬還笑呵呵地說:“好久不見啊,公主。”
梨香臉色不豫地轉頭看向他,蠕了蠕嘴唇,最終卻什麽也沒說,隻點點頭落座。
坐下不夠一刻鍾……
演習場中月光疾風和守護忍南午正在對戰,梨香心思早已不在這裏,煩躁地抿抿唇,倏地站了起來。
反射着日光的珍珠耳墜随着她的動作前後晃動。
“好曬,我要到下面有樹蔭的地方去。”
看台上巨大的遮陽傘将少女的身軀嚴嚴實實籠罩在陰影之下。
——完全是睜眼說瞎話。
秀德立刻沉下臉來:“别胡鬧了!”
梨香才不理他,鼓着臉頰可憐兮兮地看着她父親。
一點也不靠譜的大名揮着折扇說:“梨香想去哪裏都可以哦。”
秀德據理力争:“比試還沒結束怎麽能随意走動?這樣對遠道而來的木葉客人實在太不尊重了!”
很明顯他父親和他妹妹皆不以爲然。猿飛日斬随即打圓場說:“秀德殿下言重了。大名府是公主的家,請千萬不必顧慮我們才是啊,呵呵。”
梨香對偏袒她的大名和慈祥大度的火影笑了笑,旋即下巴一揚朝她兄長皺了皺鼻子,哒哒哒走下台階。
裙擺猶如搖曳的鮮豔花朵。
她走到在樹蔭下等待上場的木葉忍者那邊,認識她的忍者紛紛向她打招呼問好。
“半年多沒見,公主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啊。”夕日紅笑着說。
「承蒙你的誇獎,你也是當之無愧的木葉第一美女呢。」——梨香才不可能說出這種禮貌而圓滑的對答。事實上,她直接忽略了紅眸美女的贊美,眉頭不舒地問道:“今年輪到你們來了哦?”
先答話的是天藏:“是,能夠和大名府的精英侍衛對戰真是令人興奮呢。”青年溫和憨厚的笑容令梨香想起他常常被某位銀發忍者「欺壓」的樣子。
少女對他的回答并不滿意,仿佛有人欠了她幾千萬似的臉色沒有絲毫好轉。
夕日紅的眸底露出笑意:“本來卡卡西也在出席名單之内的,可惜他外出執行任務趕不回來。”
梨香像被人戳中心事一般,精緻的妝容也遮不住臉上的紅暈,惱怒地瞪着大眼睛道:“誰問他啦!”語畢,腳步一轉,提起裙擺風風火火地走遠了。
天藏看着她的背影摸不着頭腦,轉頭卻見夕日紅在無聲微笑,真正單純正直的好青年便問:“公主怎麽突然就生氣了……咦你在笑什麽?”
夕日紅仍彎着嘴角,看了看他說:“女孩子的心思,你們這些男人怎麽會懂。”然後看見對面守護忍十二士中阿斯瑪望過來的眼神,笑意頓時斂起,橫了他一眼。
阿斯瑪被瞪得莫名其妙。
天藏更加摸不着頭腦了。
梨香走到離演習場很遠的另一個院落裏,獨自生着自己尚未明白緣由的悶氣。身邊沒帶侍女,不過即使大名府再大,她也不至于在自己家裏迷路。
大名府的設計布局的确有如迷宮。
她不會迷路,可是有人會。
梨香在回廊的拐角處看見前方涼亭裏有個本不應在這裏出現的人。——那人銀色的發像是手感很好的樣子,慵懶的死魚眼環視着院落四周,嘴裏一點也不慌忙地自言自語着:“糟糕,好像迷路了……”
視線不經意地偏了偏,對上回廊上女孩子意味不明的目光,青年很從容淡定地擡起右手,唯一露出來的眼睛一彎:“好喲,公主。”
梨香吸了吸鼻子,空氣中尚有清晨時露珠殘留的氣息。
那麽一瞬間,少女覺得——喜歡的生物果然還是要裝在籠子裏留在身邊會比較好吧?
作者有話要說:貌似高考很快放榜了?希望高考完的孩紙們都有個好成績喲╭(╯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