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凡平靜地問道。
高敏點點頭，難得認真地說道：“其實，上次你用我的名字和陳興泉簽了合作協議以後，我就一直在想這件事。
“爸的意思是覺得現在政策還不明朗，怕過幾年政策會變。我如果辭了工作，政策再一變，我就成了待業青年了。”
“也不僅僅是這個原因吧。”高凡說，“爸媽還是擔心做生意太辛苦，想讓你呆在體制内，過得舒服一點。”
“我知道。”高敏說，“媽總跟我說，女孩子不要太辛苦，以後嫁個有出息的人，在家裏管好家就可以了。”
“老媽這觀念……”高凡斟酌了一下，說道，“還是太封建了吧。現在這個時代，機會多得很，呆在家裏實在是太無聊了。”
高敏說：“是啊，我也是這樣想的。我上了一年班，看着單位上那些同事，尤其是那些中年婦女，覺得如果自己以後一輩子就像她們一樣，實在是太可怕了。”
倒也不至于吧。
高凡在心裏想道。
計劃經濟年代裏，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在一個單位裏工作一輩子是最尋常不過的事情。
茂林省的經濟在全國來看屬于比較落後的，鹿坪在茂林又屬于比較偏遠的地區，所以在過去20年裏，鹿坪的城市面貌幾乎沒有發生任何看得見的變化，社會處于高度穩定的狀态。
一個人從參加工作那天起，就可以看到自己退休時候的樣子。這對于像高敏這樣的年輕女孩子來說，的确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但高凡知道，時下國家已經處于變革的前夜，在未來40年中，社會生活将會發生天翻地覆般的變遷。
昔日的鐵飯碗會被打破，幾代的泥腿子會進城成爲工人，有人會一夜暴富，有人會平步青雲。
總之，所有人的生活都不再會如從前一樣，未來的世界會變得更精彩，也變得更無奈。
不過，具體到自己的姐姐身上，高凡卻是希望她能夠超前于時代大潮，提前去享受時代變遷的紅利。
畢竟，青春是短暫的，高凡不想讓姐姐在供銷社的櫃台裏虛耗年華。
“我支持你。”高凡鄭重地說道。
“太好了！”高敏道，“隻要你支持我，爸媽肯定沒啥話講。你不知道，爸媽現在隻相信你說的話，我說什麽，他們都不信。”
高凡笑了，自己對父母的洗腦已經取得了成功，現在這老兩口已經不再懷疑自己的能力了。
“你剛才說，你想到陳興泉那個企業去當總經理？”高凡回到了此前的話題上。
高敏不好意思地搖搖頭，說道：“我是随便說的，我就是一個站櫃台的，哪當得了總經理。
“不過，興龍塗料廠不是咱們家和陳興泉家合辦的嗎，我如果去了，總不能還是站櫃台吧？”
“不站櫃台，那麽，你會什麽呢？”高凡問道。
高敏擡腿就踹了高凡一下，怒道：“你怎麽說話的，你是不是覺得你姐啥都不會！”
“不是不是。”高凡連忙告饒。沒辦法，他剛才那話，的确是有些歧義了。
“我說的是一個疑問句，單純地就是想問問你有哪些方面的長處，這樣才好給你安排一個合适的位置啊。”高凡解釋道。
高敏當然也知道高凡的意思，不過，踹高凡一腳的感覺也的确很爽不是？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說你是才子，本老姐想踹你還是能踹你，你不服？
“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麽長處。”高敏有些苦惱地說，“我在學校裏學的是财會，現在在供銷社也是站櫃台。
“如果要說有啥長處，就是我跟大家的關系處得不錯，對顧客也熱情。還有就是比較細心，有些售貨員動不動就把商品弄得亂七八糟的，想找的時候都找不出來。我管的那個櫃台是最整齊的。”
高敏挖空心思地想着自己的優點，說到最後，自己也有些底氣不足了，似乎這些優點也沒啥值得吹噓的。
“你還忘了一條，你有個天才老弟，這是誰都不具備的長處。”高凡給她補充道。
“對對對，我有一個天才老弟，有這一條就足夠了。”高敏眉開眼笑，伸手挽住了高凡的胳膊，顯出一副姐友弟恭的模樣。
高凡說道：“興龍塗料廠這邊，業務發展得很快，反光路标的業務已經做到省外去了。陳興泉又帶了幾個親戚出去跑業務，在仁橋那邊的廠子也擴大了好幾倍。
“我有些擔心，企業規模擴大了，以陳家父子的眼界，怕是管理不好。他們現在用的核心員工都是自己的親戚，初期這樣做是有好處的，但時間長了，就會出現各種問題。
“我原本打算從美國回來就去一趟水南，給他們梳理一下管理體系，結果被楓林研究所拉去，耽誤了幾個月時間。
“現在維生素廠這邊的建設馬上就要開始，我也分不出精力去管興龍塗料廠的事情。老姐你如果願意去，倒是可以把這件事抓起來。”
高敏說：“沒問題，我就去當你的耳目和傳聲筒，有什麽事情，我馬上打電話告訴你。”
高凡說：“初期你可以先當我的耳目的傳聲筒。你是學财會的，去仁橋之後，你可以先把塗料廠的财務管起來，這件事我來跟陳興泉說，他不可能不同意的。
“另外，就是企業的内部管理。陳興泉擅長做業務，但内部管理我估計他是做不好的，你可以在這方面和他形成互補。
“其實企業管理也沒啥複雜的，首先要有責任心，其次就是注意觀察，多動腦子。這些方面，你都沒有問題。你剛才說你心細，能夠把櫃台整理得井井有條，這就是一個企業管理者的素質。
“我學過一些企業管理方面的知識，這幾天我給你講一講，你帶着這些知識，到仁橋那邊去，在實踐中體會一下。”
“嗯嗯嗯，我肯定能體會到的。”
高敏忙不疊地答應着。她現在一顆心都已經飛到水南去了，不管高凡說什麽，她都毫無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