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豹非常感激李弘。正是李弘的鼎力支持,他在短短兩年的時間内,才由一個籍籍無名的匈奴貴族一躍成爲單于庭最有實力的年輕左賢王。
劉豹按照李弘的要求,把五萬匈奴叛軍的降兵精簡爲兩萬,把老弱病殘的降兵都放回了各自的部落,把十幾萬大小部落的族衆都安置到陰山以南、還有五原、雲中等郡縣的各個草場上。如今他擁兵兩萬,手下有大小部落數百個,有将近十五萬人口,其勢力之大,已經遠遠超過了單于庭。
大單于于夫羅對李弘的安排雖然心裏極度不滿,但劉豹終究還是他的兒子,他也不好說什麽,反而還要出面安慰那些忿忿不平的單于庭和左部落的各族首領。
于夫羅和匈奴貴族們都清楚,如果沒有征北大将軍的支持和援手,沒有麴義将軍和漢軍将士的奮勇作戰,單于庭不但沒有了,就連左部落可能都已被須蔔骨都侯和白馬銅消滅了。這次征北大将軍沒有趁機把匈奴人趕盡殺絕已經非常仁慈了。
南匈奴經此大亂後,實力和人口都有很大的損失,尤其是須蔔骨都侯的右部落和白馬銅的屠各部落,這兩個部落原來都是南匈奴數一數二的大部落,但現在部落首領和士卒幾乎被誅殺一盡,南匈奴因此而實力巨損,一蹶不振。匈奴人對北疆的形勢清清楚楚,所以他們面對李弘的強硬和蠻橫沒有任何辦法,隻能聽之任之。
今日的南匈奴已經無法和兩百年前剛剛分裂南下時的南匈奴相提并論了,今日的南匈奴已經徹底衰敗,在大漢國的眼裏,它現在就是草原上一隻老邁而傷痕累累的野狼,已經沒有任何威脅,随時都可以把它砍死在大草原上。
李弘和于夫羅商議多次,決定把劉豹統領的大部落統稱爲北部落,定居于陰山以南黃河以北。單于庭和匈奴左部落部族大約四萬多人還是定居于美稷一帶。右賢王去卑帶着自己的三萬部族定居于西河郡的長城以内、黃河以北的草場上。讓去卑的部族遷移進長城,這是麴義曾經答應去卑的,李弘沒有反悔,特意爲此事上書朝廷,懇求天子恩準。
劉豹爲自己将來統領匈奴諸部考慮,從戰利品裏調撥了大量錢财牲畜給了單于庭和匈奴左部落的各個大小部族,這在一定程度上平息了匈奴貴族的怨言和提高了自己在匈奴的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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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大捷的消息送達洛陽後,全城沸騰,朝野上下都沉浸在歡樂的氣氛裏。
天子和太後大喜,下旨犒賞征北軍将士。
如今天子新立,朝廷正好可以通過北疆大捷這件事來宣揚國威,穩定民心,但征北大将軍連戰連捷戰無不勝的威勢也讓他們惴惴不安,他們不知道征北大将軍下一步要幹什麽,先帝的遺诏裏到底寫了什麽?爲此,朝中大臣們聚集在尚書台連夜商讨對策,而中官們則在捷報到京後,立即奏請何太後以天子名義下旨,拜并州牧董卓兼領前将軍事,持節钺,速領兩萬西涼兵沿安邑、解縣一帶駐紮,防備征北大将軍率軍南下。同時,下旨給左将軍皇甫嵩,命其速速領兩萬北軍進駐長岸,扼守潼關一線,以護衛京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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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尚書台。
“三月征北大将軍來京的時候,曾極力要求先帝答應他在收複邊郡後再揮軍北上攻打鮮卑國。當時先帝說,隻要征北大将軍能在八月之前收複邊郡,他就同意大軍翻越陰山,北上遠征鮮卑國。”丁宮看看在座的諸位大臣,問道,“現在征北大将軍已經在雨季來臨前收複了邊郡,那麽,他會不會堅持既定策略要求繼續北上攻擊鮮卑國?”
“按照征北大将軍的行事原則,他輕易不會放棄這麽好的北上攻擊機會,但……”劉弘忐忑不安地說道,“但我們不知道先帝在遺诏裏寫了什麽,所以我們無法肯定征北大将軍會遵從北上攻擊鮮卑國的既定策略。不過從征北大将軍不惜一切代價早早結束北疆戰事來看,他也許有什麽企圖,是不是就是打算南下呢?”
“征北大将軍南下的可能不大,即使有先帝遺诏,他也不可能立即南下。”盧植很自信地說道,“洛陽的形勢他馬上就會知道,而董太後和骠騎将軍董重的死對他來說也是個警告,現在董氏一族盡數覆滅,奸閹和大将軍權勢熏天,京畿一帶大軍雲集,擁立小皇子爲帝的難度非常大,幾乎已經不可能了。在洛陽危機四伏,稍有不慎就是玉石俱焚的情況下,他有什麽辦法可以确保小董侯的性命無憂?他有什麽辦法可以名正言順的南下?沒有,他隻能等待機會,等待洛陽大亂的機會。”
“盧大人說的有道理。”尚書何颙說道,“無論征北大将軍有沒有先帝的遺诏,他要南下鏟除奸佞擁立小皇子爲帝,僅靠他的十幾萬大軍是不行的,他要想成功,勢必要得到我們的支持,這一點至關重要,相信他自己也非常清楚這一點,但現在他不可能得到我們的支持,我們也不可能讓他南下洛陽獨掌權柄禍害國家。”
“洛陽的形勢擺在這裏,北疆戰事一結束,可能導緻北疆大戰慘敗危害社稷的所有因素全部消失,現在洛陽怎麽亂都沒有關系了,然而,北疆戰事一結束,征北大将軍對洛陽就産生了巨大的威脅,這逼得洛陽各方權勢又不得不暫時休戰以保證洛陽的穩定,不給征北大将軍以任何南下的借口。”
“洛陽一亂,征北大将軍勢必要南下,這一點勿庸置疑,所以,用什麽辦法讓洛陽亂起來,這是征北大将軍目前所必須要考慮的事情。”何颙說道,“我覺得,讓征北大将軍繼續北上攻擊鮮卑國就是最好的辦法。一來他可以趁着鮮卑國内亂實力巨損的時候重擊鮮卑人,再立功勳,二來,這也是先帝生前定下的北征策略,他應該替先帝完成開疆拓土的遺志,第三,征北大将軍北上之後,威脅解除,大将軍爲了從奸閹手中奪取國家權柄,肯定要再次鏟除奸閹,那時,我們該布置的也都已經布置好了,應該能一舉而定。”
袁隗捋須笑道:“草原上的雨季即将來臨,征北大将軍就是要南下也要等到七月或者八月,從時間上看,我們從容布置的時間還很充足,無需着急。”他掃視衆人一眼,緩緩說道,“當務之急,是我們要知道征北大将軍下一步想幹什麽?是打算南下洛陽還是北上攻打鮮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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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大人有何對策?”尚書韓馥問道。
“先以封賞犒勞穩住征北大将軍和北疆諸軍,再派人攜旨北上親自和征北大将軍見一面。”袁隗說道,“此時,北疆大戰剛剛結束,新君剛立,朝廷不宜立即向征北大将軍提出北上攻擊鮮卑國之策。”
“這時說出來,的确有借刀殺人之嫌。”盧植神色凝重地說道,“北疆大戰,征北大将軍損失六萬将士,這對他的打擊很大,如果我們讓他倉促出戰,有可能把他激怒,所以,我們還是先探探他的口風爲好,最好能讓他自己提出來,那就非常理想了。”
丁宮望着大司農袁滂問道:“袁大人,大司農府有足夠的錢财支撐大軍遠征鮮卑國嗎?”
袁滂點頭道:“這次天子和何太後很慷慨,奸閹也很賣力,大将軍也很顧全大局,再加上我們的懇求,永樂宮的錢财全部搬到了大司農府。你們知道有多少嗎?有一百七十多億錢,就是再打一個北疆大戰都綽綽有餘。董太後和先帝一樣,都是斂财的好手。現在看來,大漢國不是沒有錢,而是錢都進輸進了萬金堂和永樂宮了。”
尚書房内一片沉默。大家能說什麽?人都不在了,再說一些大不敬的話還有什麽意思?
袁隗歎道:“感謝先帝和太皇太後,否則,今天的大漢國将如履薄冰,更加危機重重了。”
“太傅大人,這北疆諸軍的封賞你看如何辦才較爲妥當?”尚書鄭泰問道,“太後的意思是要賞重一點。征北大軍的将士們爲了收複北方四郡,連續浴血奮戰兩個多月,損失了六萬多人,勞苦功高,不能賞得太薄了。”
“當然不能賞得太輕了,我們還要指望他們遠征鮮卑國,爲大漢國開疆拓土,重振大漢天威。”袁隗笑道,“要多封幾個将軍。将來北疆戰事結束,大漢國穩定了,北疆諸軍也好控制。”
“還是太傅大人想得長遠。”司空劉弘笑道,“現在這些人跟在征北大将軍後面南征北戰,屢立戰功,好處多,上下同心那是一定的,等到将來沒仗打了,這争權奪利的事是自然是免不了,北疆諸軍遲早都要分裂。自古以來,都是如此啊。”
“哪個人沒有私心?北疆将士大都是貪婪的胡人、殘暴的馬賊和愚蠢的蟻賊,将來要是不亂那就是奇迹了。”韓馥不屑地說道。
“太傅大人準備讓誰去一趟邊塞?”何颙問道。
袁隗望着他笑道:“你去吧,你去我放心。”
何颙躬身領命。
“司徒大人去一趟百郡邸吧。”袁隗接着對丁宮說道,“今天尚書台的議事,你對大将軍詳細說一下,如果他有什麽意見,你就依他的話去辦。他現在刻意疏遠我們,有些話你不要多說,免得他起了疑心再生出事來。”
丁宮問道:“明天先帝就要下葬文陵了,是不是請他務必前來護靈?”
袁隗冷笑搖頭道:“他要是敢來那就活見鬼了。”
袁隗随即起身回府,他招呼何颙坐上馬車,小聲問道:“董将軍的那個司馬李儒還在京城嗎?”
“還在。”何颙問道,“太傅大人要親自見他?”
袁隗想了一下,說道:“你立即把他請到府上,我有話要交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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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丁宮,何進匆匆走進書房,命人把司馬何津請來。
“大将軍,司徒大人深夜來訪,有什麽急事嗎?”
“沒什麽急事,就是對我說說如何封賞征北軍的将士。”何進說道,“這個丁宮也不是好東西,當初爲了爬上三公的位子,我幫他出了許多力,可如今倒好,我連問他點小事他都把嘴閉得緊緊的。哼……他這個司徒也做到頭了。”
何津笑笑。何進接着說道:“我說我不去護靈,不送先帝的棺椁到文陵,他竟然還威脅我。這個時候叫我去護靈,不就是要殺我嗎?”
何津臉色一變,吃驚地問道:“明天大将軍不去送靈?”
“不去。”
何津張口想勸兩句,但看到何進淩厲的目光,他心裏一寒,把話又吞了回去。
“不就是天下人要罵我嗎?”何進不屑地揮手道,“就讓天下人罵我好了,這總比讓人砍了腦袋好?你立即到五原去一趟,請征北大将軍在适當的時候南下。”
何津問道:“就按大人囑咐的那樣說嗎?”
何進笑道:“怎麽?你覺得不行?你是不是認爲征北大将軍不會答應?”
“征北大将軍隻是南下,又不是南下進京,這個順水人情他還是願意給的。”何津說道,“隻是,征北大将軍如果要大将軍保證小皇子的性命,我如何回答?”
“他提什麽條件你都答應。”何進說道,“如果他不南下,我如何征召四方将士進京?最近西園軍八營給曹操整得雞飛狗跳,軍司馬換了一茬又一茬,我要是再不征召各部兵進京,洛陽就是奸閹說了算了。董卓的那個司馬李儒還在京城嗎?“
何津點點頭。
“明天叫他來見我,我有事和他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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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