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上,雲中。
拓跋帷率部逃過白渠水之後,成樂和武進兩城的胡兵失去支援,随即被漢軍包圍。顔良指揮大軍僅用半日就攻陷了武進城,然後大軍直殺成樂。成樂的一千胡兵面對數倍于己的兵力根本不堪一擊。白渠水以南的四個城池迅速被漢軍收複。
李弘指揮大軍北上進駐灑雨原。他在兩天内集結了玉石、顔良、閻柔、樓麓、龐德、張郃等部共七萬多人向白渠水對岸的匈奴叛軍發起了強攻。
白馬銅爲了阻止漢軍渡河,在白渠水北岸部署了六萬大軍。此時從五原郡趕來支援的須蔔棄陽已經帶着三萬鐵騎趕到了雲中城,胡族聯軍在雲中附近的兵力達到了十萬人左右。白馬銅得到援軍後非常興奮,他對各部首領說,現在我們有十萬鐵騎,再加上兩河一城的有利地形,堅守一個月絕對不成問題,我們完全可以把豹子的大軍擋在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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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渠水南岸,灑雨原。
清晨,李弘駐馬立于一個小山包上,望着前方殺聲震天的戰場沉默不語。
漢軍已經連續渡河攻擊三天了,但還沒有成功占據對岸。現在灑雨原方向有三路人馬在同時進行渡河作戰,玉石的軍隊在左,張郃的軍隊居中,顔良的軍隊在右,三支大軍依次間隔五裏。顔良的大軍由于受損較小擔負了主攻。前兩天,顔良指揮将士們數次沖上了對岸,但每次都在立足未穩的情況下又被匈奴人的鐵騎趕了回來。
兵力不足是目前攻擊受阻的主要原因,然而,李弘沒有任何辦法,爲了能讓徐榮的大軍順利攻占九原和陰山要隘,切斷胡族聯軍的退路,他隻能不計代價地連續攻擊以保持對胡族聯軍的巨大壓力,從而逼迫五原郡的匈奴叛軍支援雲中,但如果繼續這樣打下去,漢軍的傷亡會越來越大,這将嚴重影響後面的戰鬥。
五原郡的匈奴叛軍是否已經趕到了雲中?趙雲是否突襲成功?徐榮是否順利渡河?李弘心事重重地擡頭看看湛藍的天空,焦慮不安。
“仲淵,公定,你們說子龍的鐵騎是不是已經拿下了九原?”
李玮擔憂地說道:“難說。按時間推算他的确應該拿下九原城,不過,如果九原城的匈奴主力沒有支援雲中,子龍就不會實施突襲之計。”
“我認爲子龍已經拿下了九原,并且徐大人和麴大人的大軍正在渡河北上。”朱穆信心十足地說道,“現在我們已經打到了雲中,而胡人要想支撐到雨季隻剩下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因此他們隻能竭盡全力把我們擋在這裏,否則雲中一旦失陷,須蔔骨都侯就完了。爲了到達這個目的,他一定會派出九原城的匈奴主力支援白馬銅。”
朱穆用手中的馬鞭指指前方,望着李弘笑道:“從九原來的援軍很可能已經到了雲中城。大人要不要和我賭一賭?”
李弘笑笑,搖手道:“我身無分文,不賭了,你和仲淵賭吧。”
“我不賭。”李玮說道,“如果公定猜對了,我們就可以讓大軍暫停攻擊。”
“現在可以暫停攻擊了。”朱穆稍稍遲疑了一下,對李弘說道,“如果子龍已經攻占九原,白馬銅很快就會接到須蔔骨都侯的消息,他立即就會知道我們根本沒有十幾萬大軍,那時,他有可能孤注一擲,以優勢兵力對我們進行反擊。對他來說,隻要擊敗了我們,把我們趕回長城以南,他一樣可以達到目的。我們如果戰敗了,合圍胡族聯軍的計策随之失敗,徐大人的北上大軍也會因此而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到時他隻能撤軍了事。”
“大人,公定兄的擔憂很非常道理。”李玮接着朱穆的話說道,“我們已經連續奮戰近一個月,大軍折損失較大,将士們也疲憊不堪,兵力上的優勢早已蕩然無存,如果白馬銅集中所有兵力向我們大舉反攻,我們很難抵擋,所以,我認爲大軍應該撤出戰鬥,堅守在白渠水南岸,一來可以減少傷亡保存實力,二來也可以讓将士們進行适當的休整,同時還可以保持對胡族聯軍的威脅和震懾。”
李玮看看若有所思的李弘,繼續說道:“堅守白渠水南岸與渡河攻擊的效果其實是一樣的,都能讓胡族聯軍趕到巨大的壓力,我們突然不攻,效果也許更好。”
“大人必須要考慮到我們的連續進攻可能無法誘出九原的匈奴鐵騎,須蔔骨都侯有可能放棄抵抗率軍撤出陰山以南。”朱穆說道,“如果戰局朝這個方向演變的話,子龍的突襲就無法實現,而徐大人和麴大人的軍隊也無法渡河北上,那麽,我們現在這樣不計代價地瘋狂攻擊也就失去了意義。”
李弘看看兩人,搖頭說道:“在沒有得到徐大人渡河北上的消息之前,大軍絕不能停止進攻,也就是說,到目前爲止,我們尚沒有到達攻擊的目的。”
“如果白馬銅先于我們得到九原城的消息,知道我們兵力不足,率軍反撲,我們戰敗了呢?”朱穆問道,“大人将如何應對?”
“戰,戰死爲止。”李弘堅決地說道,“白馬銅要想擊敗我們就要付出驚人的代價,決戰過後,他的軍隊必将所剩無幾奄奄一息,到那時徐榮的數萬大軍照樣可以把他們一網打盡,盡數殲滅。”
李玮和朱穆相視無言。
“陳好過河了。”李弘突然驚喜地大叫起來,“擂鼓,擂鼓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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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面上長箭如雨,刺耳的厲嘯聲驚心動魄,弩車齊發的轟鳴聲更是震耳欲聾。
兩百個巨大的黑皮囊載着突擊士卒迅速靠近了對岸。
陳好一手拿盾,一手倒提着戰斧,從巨大的皮囊上縱身跳入了半人深的河水裏,“下水,下水……”
這是陳好今天第三次沖上對岸了,他精赤着上身,結實的身軀上有着兩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後背上還插着半隻斷箭,鮮血混着河水汗水不停地從他身上流下來。數百名士卒跟在他後面争先恐後地跳進河水,奮力向河灘上沖去。
河水裏河灘上到處都是陣亡漢兵的遺骸,鮮血染紅了河水。陳好一邊高聲叫喊着,一邊踩着戰友的屍體飛一般沖上了堤岸。
匈奴人蜂擁而來。
“殺……”陳好怒睜雙目,一盾砸出,立時盾裂人死,接着他掄開戰斧,一斧劈死一個,一腿又踢飛一個,“兄弟們,殺進去,殺進敵陣……”
霎時間,殺聲四起。
陳好就象一頭發了瘋的野牛,以萬夫莫當之勢迅速沖進了匈奴人的戰陣内,士卒們尾随在後,奮勇搏殺。
都尉吳雄帶着第二撥突擊将士沖上了堤岸。這批漢軍從左右兩翼開始殺進。吳雄身先士卒沖殺在前,手中長矛上下飛舞,擋者披靡。他一口氣殺進三十步,斬首十六級,殺得匈奴人肝膽俱裂,四下逃竄。
一個匈奴千長從三十步外突施冷箭,長箭厲嘯而至,狠狠地釘進了吳雄的鐵盔直入寸許,犀利的箭簇霎時洞穿了吳雄的臉頰,鮮血四溢。吳雄痛得慘聲嚎叫,心中的怒火頓時爆燃,“老子殺了你……”他沖着那個千長飛奔而去,擋路者皆被他一矛刺殺。那個千長見他不但沒死反而更加神勇也是火冒三丈,罵罵咧咧地迎着他就殺了過來。吳雄再進三十步,殺十一人,然後騰空而起,一矛刺向了那個匈奴千長,“去死吧……”。那個匈奴千長毫不示弱舉矛直刺,大有同歸于盡之勢。吳雄身在空中,左手成拳迎着那個匈奴千長的矛尖奮力砸去,“殺……”,同時間一聲凄厲嚎叫沖天而起,那個匈奴千長被吳雄一矛釘死在地。
匈奴人滿腔憤怒,呼嘯殺來,頓時把吳雄圍在了中間,誓死要把他砍成肉泥,而吳雄更是殺紅了眼,早就忘記了生死,隻顧埋頭血戰。七支長矛在前,五支長矛在後,十二支長矛幾乎在同一時間刺向了吳雄。吳雄自知必死,張嘴狂呼:“兄弟們,給我殺啊……殺……”
弩箭厲嘯,七個匈奴人倒飛而起;長槍厲号,五顆頭顱沖天而起,五支長矛連同五具無頭屍體同時栽倒在地。
高順猶如天神一般突然出現在吳雄面前,“走,快走……”
吳雄一個箭步沖到高順身後,兩人背貼背邊戰邊退,“子平兄,你來得好快啊。”
高順一槍挑飛沖上來的匈奴人,大聲說道:“顔大人已經過河督戰,今日我們務必推進五裏。”
“好,不死不休。”吳雄看到自己的手下已經沖了上來,回頭叫道,“你左我右,殺……”
高順長槍舞動,再殺三人,“兄弟們,保持戰陣,随我殺上去,殺上去……”
顔良站在堤岸上,望着逐漸推進的漢軍士卒,神情冷峻。每次漢軍渡河後都能推進一裏,但每次推進一裏後匈奴人的鐵騎就會殺出來肆意砍殺,直到把漢軍擊退爲止。這次李弘命令他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擋住匈奴人的鐵騎,要在白渠水北岸站住腳。顔良沒說什麽,他把所有的步卒全部投了上去。成敗與否再此一舉。
這時,王當帶着士卒們上岸了。
“黑子,你在距離河堤五百步的地方設陣。”顔良指着前方戰場說道,“能不能擋住匈奴人的鐵騎就看你的了。”
王當指着河面上密密麻麻的渡河士卒說道:“大人放心,有這麽多兄弟支援,絕對能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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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升起,霞光萬道。
龐德帶着五千黑豹義從沿着白渠水北岸狂奔而下。
昨天,他奉李弘的軍令帶着黑豹義從秘密離開了灑雨原,在一個向導的帶領下沿河東進八十裏,在白渠水上遊一個水勢淺緩的地方涉水渡河。經過一夜的急行軍,大軍終于在李弘規定的時間内趕到了戰場。
黑豹義從就象幽靈一般從紅彤彤的朝陽下沖了出來。
此時匈奴人的鐵騎正好在攻擊漢軍步卒,他們的左翼完全暴露在黑豹義從的攻擊之下。龐德率領大軍以排山倒海之勢呼嘯殺來,匈奴人猝不及防被殺得鬼哭狼嚎死傷慘重。顔良望着遠處飄揚的黑豹戰旗,難以置信地連連搖頭,他毫不猶豫地命令全軍将士立即發起攻擊,配合鐵騎夾擊匈奴人,快速向前推進。
匈奴人遭此重擊很快潰不成軍倉惶逃離了戰場。左路阻擊大軍的失敗讓白馬銅堅守白渠水的計策徹底失敗,他無奈之下隻好命令另外兩路大軍撤回雲中城。
這天下午,李弘指揮大軍渡河,漢軍逼近雲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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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胡族聯軍連遭敗績的時候,白馬銅接到了須蔔骨都侯的消息,九原城失陷,徐榮和麴義的大軍已經開始渡河北上。
白馬銅驚呆了。
“大單于在哪?”他驚惶失措地指着前來送消息的斥候問道,“九原城怎麽會丢?怎麽丢的?”
“大單于在陰山的高阙。”那個斥候回道,“九原城是怎麽丢的,大單于也不清楚。”
“不清楚?”白馬銅瞪大眼睛怒不可遏地說道,“九原城怎麽丢的他都不知道?他難道不在九原城嗎?”
“那天九原城外突然來了一支漢人的鐵騎……”那名斥候看到白馬銅殺氣騰騰的樣子,非常恐懼,急忙把那兩天的事仔細說了一遍,最後他說道,“我們至今都不清楚那支漢人鐵騎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白馬銅、拓跋帷和旭葵聽說留在九原城和駐守沿河數城的軍隊盡數覆沒,頓時吓得面無人色。五原郡現在除了陰山要隘外已經全部失陷,大軍已經被漢軍合圍在雲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