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征記》
作者:血色珊瑚蟲
第八章破謀定龜茲
大漢鐵騎如同摧枯拉朽一般的碾過聯軍五萬大軍,不但吓破了龜茲王白英的膽子,也令周遍的其他小國真切感到了天威的恐怖。所以當聽聞漢軍兵不血刃地進入焉耆都城南河城後,尉黎,危須二國立刻投降,其王親自到南河城,向龐德獻上金印、寶刀、地冊,以示降伏;而離龜茲較近的尉頭、溫宿、姑墨三國君主,則齊聚龜茲王城他幹,想與龜茲王商量個章程。摒退殿内衆人後,偌大的龜茲王殿内,就隻剩下四名國王。三人寒暄幾句,便單刀直入,詢問白英将如何應對局勢。
“你們還問我什麽?佛祖保佑,我是不會再抵抗的,我甯願出家爲僧,大漢要什麽都給他們吧!”白英自逃回後,精神便陷入了極不穩定的狀态中,整天頌經禮佛,對其他三名國王的到來,竟也毫不放在心上。丢下這句話後,白英就不再言語,閉上眼念起佛經來。
幾位國王看着這位西域最強大的國王如此作爲,心中滿是鄙夷,大漢就算是天兵天将,也不過才一萬人,若不是你臨陣脫逃,北山那一戰勝負還未可知呢。丢了幾萬人回到國内,頭就想遁入沙門避禍,還有什麽王者的風範可言論?姑墨王清了清喉嚨,說道:“看來白英大王今日貴體欠安,我等也不想多打擾,但是戰是和,總要有個章程。聽聞大漢在南河城,可是把投降的焉耆王族全部貶爲庶民,連尉黎,危須二國的土地子民,也被削減了一半多。若這樣投降,我們的損失會不會太大?”
“可不是呢,若依過往大漢作爲,做個屬國也沒什麽大不了。即使西域都護那邊要打點供奉,也隻是九牛一毛,但如今大漢要這麽拿走我們的土地子民,也未免太狠了點。”溫宿王恨恨的接口道,“若逼得我們急了,關起城門據守,我們各有萬餘人馬,野戰不行,守城總行了吧?再加上我們守望相助,大漢又能如何?”
尉頭王附和了幾句,歎了口氣低聲道:“可惜這龜茲王無意領頭抗漢,否則以這他幹城巨大堅固,存糧充足,城内又有十萬子民,怕他大漢區區一萬人?”
溫宿王瞄了遠處兀自搖頭晃腦的白英,忽然目暴精光,偷偷對另二人做了個拿刀切下的動作,姑墨王連忙拉住他,朗聲道:“既然大王沒有什麽吩咐,小王幾個就告退了,改日再來看望大王。”
三人退出大殿後,從大殿的側面牆壁上,打開了一道暗門,從内走出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和一名老僧。少年帶着幾分痛心,幾份失望和幾分關愛的眼神注視了王座上的白英半晌,拉住老僧說道:“國師,父王已經無法主事,大漢大兵壓境,國内無人可用,而那幾名狗王竟然也來打我龜茲的主意。如此強敵環伺下,我該如何是好?”
老僧的面容古井不波,雙手合十道;“太子殿下,‘無我相、無人相、無衆生相、無壽者相’,世間萬物,都隻是名相而已。殿下隻要常念此‘四句偈’,便能始終保持靈台清明,而不是象大王那樣,爲外魔所乘。“
“河愁受教了,可是,如今的局勢。。。。。。”
“殿下擔心有三,一爲大漢,二爲大王,三爲尉頭、溫宿、姑墨三名國主。此事說難也難,說易卻也甚易,一切方法,便還在剛才那‘四句偈’中。”老僧見名叫白河愁的少年一臉的迷惑不解,便接下去說,“貧僧曾聽說,東土大漢國,乃是天朝上國,人物風華,典章禮儀,物産豐饒,皆遠非西域各國可比。太子自幼博覽群書,通曉漢話,大漢之事,自然比貧僧更清楚。若殿下能舍下這龜茲王基業,投身大漢,以大漢仁德,此間十萬生靈,便皆爲殿下所救。舍去王位後,大王也可依其言遁入沙門,日夜燃燈禮佛,也是一樁幸事。至于那三名國主,雖然随身帶了兩千護衛,隻要殿下舍身,大漢難道會坐視此等惡徒嗎?”
白河愁聽了,連忙拜倒,“國師此言,真如醍醐灌頂,我龜茲王室一支,若不能爲龜茲十幾萬子民舍身,又有何面目稱王?又有何面目對我佛?白河愁願舍祖宗基業爲禮,請大漢爲我龜茲萬民解除此禍,還請國師助我。”
老僧終于面露微笑:“善哉,‘菩薩摩诃薩普爲利樂諸有情故,求趣無上正等菩提。’‘觀諸法皆空。不舍一切有情’。殿下既有此善念,貧僧自當效勞。貧僧有一門徒正南河城挂單,就請殿下修書一封,附上信物,貧僧自會設法。”
三日之後的中午,尉頭、溫宿、姑墨三國國王借口探望龜茲王白英,請求入宮,遭龜茲守衛拒絕後,悍然率兩千護衛強行闖宮。龜茲承平已久,宮門守衛也多是些樣子貨,突襲之下,竟然一觸即潰,讓三王軍輕易占了宮門。幸而太子白河愁早有防備,在宮門内伏下數百禁衛,等亂軍進入王宮内道後,四面截住厮殺。三王利欲熏心,見局面混亂,幹脆一陣亂箭把沖在前面的手下和龜茲禁衛一起射倒——就此穩定住局面後,再利用人數優勢,漸漸占了上風。而他幹城内大多龜茲守将事先被三王買通,見王宮喊殺聲一片,竟也無人來救。
白河愁使着一條方天畫戟,白衣白甲,勇猛無匹。他領着幾名侍衛從暗門中沖出,強行突進,幾乎殺到三王近前,可是轉眼,又被敵人的優勢兵力包圍住,前進不得。白河愁見突襲不成,隻得率衆後退,左突右殺,沖出重圍,終于退卻到内殿大門内。内殿中,禁衛們用沙包在殿門壘起了工事,白河愁一身白袍已染得血紅,眦裂發指,對着包圍上來的敵軍憤怒地喊道:“三位王上,我龜茲向來對你等不薄,你等今日怎可做此忘恩負義之事!”
姑墨王身批金甲,意氣風發,見大局已定,嘴上自也不肯服輸:“你這逆子,軟禁大王,妄想綁了老父投降大漢麽?幸好被我們識破,我們今日就是要替白英大王清理門戶。”
溫宿王更是嚣張,跑到陣前,舉着戰刀高喊:“跟他廢話什麽!諸位勇士,隻要殺進殿去,殺了龜茲太子,龜茲王城内的美女财物,任你等搶劫三天!殺啊!”
“哦!哦!殺進去!搶錢!搶糧!搶女人!”三王軍中有不少都是用重金收買而來的亡命之徒,平日裏就在大漠裏打劫商隊,殺人越貨,無惡不作。如今聽到重賞,便如同蒼蠅見了血、惡狼見了肉一般,敲擊着兵器,磨着牙,流着口水,大聲鼓噪起來。
溫宿王見自己一番話引得己方士氣高漲,大爲得意,對其餘二王笑道:“兩位大王,就由小弟帶人先行一步。。。。。。”話說一半,嘎然而止,隻見一支修長的羽箭插進了他咧開的大嘴,從腦後透出。溫宿王的喉頭動了幾動,終于沒發出什麽聲音,往後踉跄了幾步,軟倒在地。衆人看着這個景象皆是一楞,都住了嘴,剛才還嘈雜無比的殿前廣場上,出現了一瞬有些滑稽的平靜。
“背後有敵人!”姑墨王第一個反應了過來,轉身一看,隻見身後十幾丈處出現了一隊騎兵,爲首一騎正往背後箭壺抽箭,身後衆騎也已搭弓上弦。“轉身!快轉身迎敵啊!”還沒等衆人豎起盾牌防禦,第一波恐怖的齊射已經到了——破甲錐的威力,幾乎直接将頭兩排密集列隊的士卒串在一起。比破甲錐尖利的破空之聲更令衆人膽寒的是,從那隊弓騎背後傳來的隆隆馬蹄聲。
大漢的鐵騎,幾乎毫無阻隔就穿過了三王軍陣——三王爲了巷戰厮殺方便,吩咐手下隻裝備輕甲、戰刀、弓箭和小盾,這些武裝在起速的重騎兵面前,幾乎毫無抵抗之力。姑墨王轉就逃,沒跑出幾步,卻感覺身體一下子輕了起來,下一瞬間,竟看到了身後漢将那飛舞的長刀和自己無頭的身軀。
傍晚時分,領軍将軍高順率長水營主力進入他幹城。
望着龜茲王城巍峨的建築,華麗的雕塑,寬廣的街道,林立的佛塔和巨大的城市規模,衆将士都是吃驚不小。軍司馬郝昭驚歎道:“早聞此城曾爲西域都護治所所在,爲西域第一大城。想不到竟有如此盛況,雖爲異域景色,但華美幾乎不輸二都(長安,洛陽)!”
“呵呵,年輕人真沒見過世面。”高順笑道,“舊時長安、洛陽景色,又豈是此城可比,隻不過二都久曆戰火,所以大不如前。中興之後,皇上愛惜民力,隻是稍微修繕,未有大興土木而已。”
劉潭用馬鞭指着街道兩旁三五成群看着熱鬧的龜茲百姓,不屑地說:“大人說的甚是。下官以爲,立國之本,最重要的乃是人!建築再壯美的城池,若沒有善戰的軍隊和忠誠的百姓守護,就如同是身無片縷的美女,無端的惹惡人窺伺罷了。如今日之戰,三王不過兩千之衆,竟敢謀奪十萬之城,龜茲人積弱至此,當真是可笑。”衆将聽了,都是大笑。高順卻若有所思:如今自己身邊的這些年輕人,都是在戰火中成長起來的一代,驕傲、好戰、樂觀是他們共同的性格。本朝中興後,皇上一方面休養生息,另一方面也極力尚武,朝野上下,都透發着勃勃的英氣,就好象前朝孝武帝時一般!如今的大漢,與自己年輕時的那個風雨飄搖的國家,真是大有不同。
下午先行入城平亂的長水營先鋒、飛翼二隊并高順直屬陷陣營騎隊共兩千人馬,此時已經完全控制了全城局勢。王宮、軍營、倉庫、城門甚至主要街道,都已經牢牢掌握在漢軍手中,而漢軍的臨時大營,就建在龜茲王宮之旁。大軍開到王宮附近,便進入已經征用的房屋駐紮,衆将把部隊安排妥當後,便跟随高順進入大營。
大漢軍營,被牛油蠟燭照得通明,白河愁匍匐在地,卻感不到任何光明。下午的戰鬥,讓他再一次确認了大漢的武力:那些北山大戰殘留士卒口中的“阿修羅”,隻是簡單的幾次往返沖鋒,就把三王那兩千名亡命之徒屠殺幹淨。大漢軍威之盛,已經深入在場龜茲人的骨髓,以至于那名領頭的漢将上來打招呼時,自己麾下那些勇士竟駭得連武器也拿捏不住。難怪父親面對這樣的敵人,起不了任何反抗之心啊!不過既然我已經決定舍去王室富貴,便也沒什麽好怕的了。
“在下乃龜茲太子白河愁,父王身染重疾,不能前來拜見上邦天使,還請天使恕罪。今日之事,龜茲上下對大漢銘感五内!”
高順看着眼前這名少年,滿身血污,多處受創,眼神卻仍是清亮明澈,心下佩服,安慰道:“太子不必多禮,這是末将的份内事。聽聞太子有意将龜茲全國托付大漢,我軍也甚是喜悅。不知太子于此事有何要求否?”
“河愁并無要求,我白氏無德,不能守護龜茲,如今隻乞殘命而已。隻望大漢體恤我龜茲百姓,免加刀兵,免加抄掠,如此龜茲百姓必然心服王化,不敢造次。王師征戰之費,便全由我龜茲國庫供給。”白河愁頓了一頓,擡起身子向高順一禮道:“河愁願入大漢爲質,終身不回龜茲,隻請大漢允我父在此地出家終老,從此也再不過問世事。”
“太子這番決心,末将已經知曉,稍後便會報知龐帥。龜茲既已降伏,龜茲百姓也就是我大漢百姓。軍中自有鐵律,對大漢百姓斷不會有搶劫*之事,太子大可放心。至于軍需之事,就請太子派得力之人與征北大将軍府何長史商議吧。”高順親自扶起白河愁,請他下去梳洗休息。轉過身來,看着帳下閉目盤坐,似乎已經入定的老僧,問道:“大師就是龜茲國國師,普善法師?”
普善法師微微一笑答道:“貧僧就是普善。國師法師,皆是名相,可憐世人,多爲名相所困。”
帳内衆将見這老僧說話奇怪,紛紛交頭接耳起來。高順對這個一見面就說教的老僧也感到有趣,“不知道大師來我軍大帳,有何賜教?不會是來說法的吧?”
“貧僧此來不爲廣法。”普善一睜眼,雙目竟爆出攝人的精光,“貧僧此來,是要爲大漢送上平定西域之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