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震天下的蔡邕回京了。
昔年在東觀(大漢國的國家圖書館)校勘五經和諸子百家典籍、編撰《後漢記》的一幫老友相迎于百裏之外。尚書盧植、侍中韓說、太樂令張訓、太學祭酒馬日磾(讀di)和須發蒼白的蔡邕緊緊擁抱。
“十年,整整十年。”蔡邕激動得喃喃自語,淚如雨下,“我總算又回來了。”
光和元年(公元178年)秋,天子在南宮金商門崇德署問策,時爲議郎的蔡邕直言勸谏,在奏章中直接點名痛罵天子的乳母趙娆、永樂門史霍玉是奸邪,指責中官所推薦的太尉張颢、光祿勳偉璋、長水校尉趙玄、屯騎校尉蓋升等都是貪圖名位财物的小人,還說京師吏民中盛傳宮中有個叫程大人的中官耆宿,即将成爲國家大患,請天子嚴加提防。此奏被當時的大長秋曹節看到了,他添油加醋的四下一說,頓時惹出了軒然大波。
蔡邕所說的這個程大人就是中常侍程湟,程湟的女婿就是大漢國有名的酷吏陽球,也就是後來把中官黃門令王甫父子三人活活打死的那個陽球。陽球屬于嚴刑苛法的酷吏,與貪污無涉,他爲官清廉,不畏權勢,也有政績才幹,但性情嚴厲,睚眦必報。陽球時爲尚書令,他和蔡邕的叔父蔡質有過節,而蔡邕的對頭大鴻胪劉郃和陽球卻是好朋友。幾個人狼狽爲奸,誣陷蔡質蔡邕叔侄,把兩人下了大獄,随即就被判了棄市大刑。還好中常侍呂強和一幫大臣以死勸谏,天子才免了他們死罪,流放朔方。陽球依舊不放過他們,派人一路追殺,但那刺客仰慕蔡邕,中途跑了。到了朔方,蔡邕又把時爲朔方太守王智,就是黃門令王甫的弟弟得罪了。第二年,天子雖然經盧植等一幫大臣的勸谏赦免了蔡邕,讓他回京,但蔡邕擔心回京後遭仇人陷害,聖旨也不接,跑到吳郡一帶逃難去了。
此次,朱俊的兒子朱穆奉旨尋找蔡邕。蔡邕接到天子的聖旨後,知道不回來不行,這才無奈地帶着十二歲的女兒蔡琰回到闊别了整整十年的洛陽。
老友十年不見,互訴衷腸,均感光陰荏苒,彈指間,已是物是人非。
老友楊賜已經仙逝,仇人程湟、陽球、王甫也魂歸地府,但這世道卻比當年更加不堪。
“伯喈(讀jie),如今京中形勢異常險惡,一場驚天大禍旦夕将至。”盧植歎道,“你已五十有五了,一生坎坷,還是早點回家過點安穩日子吧。”
蔡邕苦笑,感激地說道,“子幹,我知道,我根本就不想回來。此次進京,一來是想見見諸位老友,我年紀已大,時日無多,趁着沒死來看看你們,二來是想見見陛下,十年沒見,我也有點想他……”
“伯喈,我可要警告你,你可千萬不要再犯老毛病。”馬日磾揮手打斷他的話,嚴肅地說道,“陛下是要見,但你無論如何要閉上你的嘴,不要再招惹禍事了。”
蔡邕掀掀嘴唇,想說什麽,但終究沒有說出來。老朋友的關愛,讓他實在難以啓齒。他之所以回來,就是想在有生之年,再勸勸陛下,爲岌岌可危的大漢國再盡點綿薄之力。他希望陛下能鏟奸佞,用賢能,重振大漢。
盧植顯然看出了蔡邕的心思,他長歎一聲,緩緩勸道:“伯喈,你清楚今日的京都形勢嗎?”
蔡邕拱手說道:“子幹,願聞其詳。”
“你在江東,可聽說過豹子李弘?”
“聽說他是一個血腥殘忍的悍将,甚爲陛下恩寵,如今已是重鎮将軍了。”蔡邕點點頭,說道,“江東人說,陛下着意栽培他,是爲了摯肘大将軍,是爲了皇統,以我看,陛下這是在養虎爲患,是想把大漢國送進亡國的深淵。子幹,你突然提起他幹什麽?”
盧植沉吟半晌,說道:“今日京中形勢之所以錯綜複雜,暗流湧動,危機四伏,和他有莫大的關系。大漢國會不會亡國,已經在他一念之間了。”
蔡邕駭然變色,失聲問道:“有這麽嚴重?”
馬日磾和韓說、張訓也驚駭地望着盧植,目光中盡是疑問。
“今日的李弘手握重兵,掌黃河以北三州兩郡之兵事,權力不爲不大,但他所帶給我們的不僅僅是他本人權勢的膨脹,而是他對大漢國社稷的威脅。”
“他在并州招撫黃巾,安撫流民墾地屯田,然後又以并州屯田爲籌碼,逼迫朝廷重開鹽鐵,其肆意踐踏大漢律,違背祖制的暴行令人瞠目結舌。你們想一想,如果一個朝廷重臣爲所欲爲到了這種地步,他對國家,對朝廷,對大漢臣民所造成的影響是什麽?如果将來各地的守疆大吏都如此效仿,臣重而君輕,則皇權何存?大漢的天威何存?”
“可笑的是,天子和大臣們爲了一己之私,置國家社稷于不顧,任由李弘胡作非爲,甚至還有大臣推波助瀾,盡心盡力地幫助李弘,唯恐天下不亂,可悲啊。”
“天子庸碌,目光短淺,自不必說,但三公府和大将軍府也如此短視,實在令人失望。如果鹽鐵之議不能通過,朝廷就能牢牢控制住鎮北将軍部的财政,這樣一來,李弘雖有近憂,卻無遠慮,但如今一切都遲了,都遲了。”
“現在鎮北将軍部雖明爲主掌黃河以北三州兩郡之兵事,但實際上已經獨攬了并州和河東兩地的軍政大權。如今李弘要兵有兵,要錢有錢,如果他平定了幽州叛亂,穩定了北疆邊境,再在并州屯田成功,試問,天下還有誰能克制他?”
“五年之約?”盧植慘然一笑,“五年後,陛下還能制約李弘嗎?”
“李弘之禍猶勝于奸閹之禍,但大漢君臣們視而不見,一個個沉溺于權勢之争而不能自拔,将來必定要自食惡果。”
“李弘之禍和奸閹之禍一樣,都是陛下爲了自己的私利而一手造成的,他們的背後有強大的皇權爲支撐,我等勢單力薄,根本難以與其比肩,隻怕将來……”
蔡邕、馬日磾等人目瞪口呆。
“子幹,國庫沒錢,陛下又死抱着自己的私庫一毛不拔,在這種情況下,鎮北将軍部提議重開鹽鐵也是無奈之舉。沒有錢,并州屯田立即就會失敗,而流民随即就會暴亂,那我大漢國還不一樣要……”馬日磾遲疑了一下,小聲說道,“子幹之言,未免有失偏頗。”
“叛亂可以讓李弘一個一個地去平定。叛亂沒有了,李弘的兵也基本上打完了,那個時候大國家雖然飽受摧殘,奄奄一息,但大漢國還在,隻要大漢國還在,就有重新振興的一天,但如果我們連大漢國都沒有了……”盧植哀歎一聲,滿臉悲凄。
“子幹,事情還沒到那一步,你不要這麽灰心喪氣嗎?”張訓說道。張訓五十多歲,身材瘦弱,深陷的眼窩内有一雙睿智的眼睛。他出身世家,這次也是堅決反對朝廷重開鹽鐵。
“事情已經朝這一步在走了。“盧植搖頭說道,”朝廷如今已經深陷皇統之争,京中各方權勢爲了自己的命運和将來,正在舍命相搏,誰還有餘暇去顧及李弘?陛下和朝廷隻要李弘能平叛,能守住北疆,李弘要什麽都會答應?等到有一天李弘羽翼豐滿了,而洛陽各方權勢爲了皇統厮殺得血流成河的時候,李弘會怎麽做呢?他如果是忠臣,則大漢興,如果是奸臣,則大漢亡,但無論他是忠臣還是奸臣,他都是一代權臣了,這對大漢國來說,是禍還是福呢?”
“所以我說,大漢國的興亡,将來就是在李弘的一念之間啊。”
身材胖胖,長相忠厚的韓說說道:“子幹,李弘不過是一介武夫,年輕又輕,又沒有學識,大字也認不得幾個,他能有這麽深的心機嗎?你是不是太看重他了?”
盧植苦笑,說道:“看看這次鹽鐵之議是如何通過的你們就應該明白李弘的本事了。在朝野上下幾乎異口同聲高呼反對的情況下,鹽鐵之議竟然神奇般的通過了,诏令全國了,試問諸位,你們能做到嗎?但李弘做到了,因此我們還能說他是個粗野的武夫嗎?”
盧植接着連連搖頭,難以置信地說道:“我真的不敢相信,已經是重鎮将軍的李弘在你們的眼裏竟然就是一個野蠻的武夫,他一刀一槍砍出來的軍功難道是假的?他戰無不勝的戰績難道也是假的?你們如此瞧不起李弘,也難怪朝中的那些大臣們了,這就是我大漢國的悲哀啊。”
馬車裏陷入了沉默。
“子幹,鹽鐵之議到底是如何通過的,你能說說嗎?”蔡邕忽然說道,“也許,我們可以從中看到李弘是不是一個野心勃勃的權臣,将來是不是一個禍國殃民的逆臣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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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植眉頭深鎖,額頭上的皺紋緊緊的粘到了一起。
“這重開鹽鐵之議是因爲屯田而起,屯田是因爲招撫黃巾而起,而招撫黃巾卻是因爲受北疆形勢所迫,不得不爲之啊。”
“今日的北疆有三大憂患,每一憂患都關系到大漢國的存亡。首先就是幽州蟻賊張舉張純的叛亂。張舉張純在外有鮮卑内有烏丸的環伺之下敢建國稱帝,必定有所倚仗,這倚仗自然就是背後有鮮卑人和烏丸人的支持,所以平定張舉張純之亂不同于以往的平賊,需要實力和時間,一旦處理不好,内亂會變成外侵,幽州就會陷入長期的戰禍。在如今這種情況下,大漢國根本沒有财力承擔曠日持久的大戰。如果漢軍後繼乏力,幽州隻有兩個結局,要麽州郡失陷叛亂持續,要麽經年累月的戰争拖跨整個大漢國。”
“第二就是匈奴人。匈奴王廷各部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但他們在鮮卑人和大漢國的雙重擠壓下,一直隐忍不發,但現在鮮卑人遭到了重創,大漢國國勢日衰,匈奴人的前後威脅減輕了許多,于是這個矛盾終于到了爆發的時候。屠各族的反叛僅僅是匈奴人内亂的開始,一旦鮮卑人插手,匈奴各部随即就會大亂,大亂之後,受害的就是我大漢國了。”
“第三就是鮮卑人。鮮卑人雖然在西疆遭到重創,但實力猶存,而且他們還占據了北疆四郡和雁門、上郡兩地的北部。如果不把鮮卑人趕出國土,我大漢國何以重振?我大漢國臣民何以面對列祖列宗?”
“大家看看北疆的現狀,隻要漢軍被拖在幽州戰場,匈奴人趁機入侵,我北疆戰火立時四起,即使我們竭盡所能平定了蟻賊和匈奴之亂,但我們還有餘力對抗鮮卑人的再次入侵嗎?鮮卑人要什麽?北疆邊郡而已,等到我們無力抵抗了,整個北疆邊郡是不是要拱手相送?我們還有能力去收複失去的疆土嗎?”
“早在年初的時候,我就對陛下和大臣們說過,鮮卑人入侵,幽州叛亂,很有可能是慕容風圖謀侵占我北疆州郡的的開始。鮮卑人自從大王檀石槐死後,能夠支撐鮮卑大局的也就慕容風了。慕容風野心之大,天下皆知。西疆大敗,和連和彈汗山的鐵騎被全殲,彈汗山王廷的實力被大幅削弱,彈汗山王廷名存實亡,此時鮮卑各部卻趁機坐大。慕容風刻意在北疆造成這種局面,難道僅僅就是想做個中部鮮卑大人嗎?還有拓跋鋒呢?他僅僅就想占據北疆四郡嗎?”
“隻要慕容風不死,鮮卑人不亡,北疆就不會安甯。無論是幽州蟻賊還是并州匈奴,都不過是慕容風手上的棋子而已。但是,如果我們趁着鮮卑人還沒有恢複元氣之際,以迅雷不疾掩耳之勢掃平幽州蟻賊和匈奴人,那麽,我們就搶占了先機,我們就可以徹底擊破慕容風的陰謀,我們就可以收複北疆四郡。”
“這事我和皇甫嵩私下讨論過多次,後來我們把自己的構想寫成文書送給了鎮北将軍部,希望能引起他們的關注。李弘曾經是慕容風的侍從,又在北疆曆經大戰,非常熟悉慕容風和北疆事務,所以他很快回書,同意我們對北疆形勢的推斷,并表示将盡力做到平定叛亂,收複疆土。”
“後來的事你們都知道,我和皇甫嵩爲了幫助李弘重整大軍,盡快蓄積力量,竭盡所能說服了陛下同意李弘招撫黃巾軍,而且還多次拖延了李弘分兵的時間,但我們萬萬沒有想到李弘會在招撫黃巾軍之後立即開始安撫百萬流民墾地屯田。”
盧植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繼續說道:“邊郡屯田不能不說是利國利民的好事,但屯田的前提是需要國家有雄厚的國庫儲備和持續穩定的賦稅收入,更需要一個非常富強安定的環境,但現在呢?本朝武皇帝屯田,是在一個什麽樣的情況下實施的國策?當時那麽好的條件,屯田也是在十年之後才看到成效。現在并州和河東雖然有前人開墾的現成田地,但國庫空虛,戰亂不止,在這種情況下屯田,十年能看到成效嗎?”
“北疆平叛需要錢,北疆駐軍戍邊需要錢,北疆屯田也要錢,隻要這三者任何一個斷了錢财,北疆就會大亂。到時候,漢軍敗退胡人入侵,屯田失敗流民暴亂,我大漢國北疆盡失,敗亡在即。李弘顯然也考慮到了這個後果,所以他獻了個重開鹽鐵,以商補農之議,用重開鹽鐵之利支持屯田,用國家賦稅支持平叛戍邊。但問題是,他現在屯田用的錢财全部是向巨商富賈賒借的,五年的鹽鐵之利能還清嗎?五年内屯田能成功嗎?五年之後,假如屯田不成,他會不會繼續要求重開鹽鐵?所以我對陛下說,此時屯田,不是利國利民,而是害國害民,我大漢國遲早都要給這個沉重的包袱活活拖跨。”
“李弘要收複失地,穩定北疆,就要積蓄力量北上平叛,要北上平叛,他就需要一個穩定的并州,要讓屯田見效,要讓流民安心,而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要兩個條件,一是大量的錢财,二是穩定的朝廷。鎮北将軍府的司馬李玮就是帶着這兩個使命來到洛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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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玮來京的時候,鹽鐵之議隻有太尉府同意,而司徒司空府均持反對意見。”
“太尉大人同意重開鹽鐵,有他迫不得已的原因。他不同意此議,屯田失敗,流民暴亂,北疆盡失,他必然要獲罪罷職,但如果他同意了,他也要因爲違背祖制的原因獲罪罷職,然而兩下比較,當然後者對岌岌可危的大漢國最有利。雖然是飲鸠止渴,但那也是重振大漢國的希望所在,所以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太尉大人隻想到要平叛,要把大漢國安定下來,要讓流民吃飽穿暖,他卻不想想将來李弘的強大勢力會給搖搖欲墜的大漢國帶來什麽樣的危害。”
“司空大人因爲與大将軍的特殊關系,當然要和大将軍保持一緻,共同進退,所以李弘隻要告訴大将軍一句話就行。他隻要保證自己在北疆未定的情況下絕不率軍南下,大将軍就要對李弘有所回報,而回報的内容自然就是答應重開鹽鐵了。”
“剩下就是司徒大人不答應了。要讓司徒大人答應,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司徒大人的權勢更大,以抵制大将軍對他們的威脅。如何讓司徒大人權勢更大呢?那就是太尉這個職位。如果鹽鐵之議通過了,太尉大人無論如何都要頂罪罷職,以平息京中各方的讨伐之聲。太尉大人一去,由曹嵩繼任,那麽中官和許閥的勢力即刻就會大漲,三公之中占兩席,不能不說是權勢薰天,在朝廷内外的份量尤其顯得舉足輕重。”
“爲什麽要在中官和許閥一系中選曹嵩呢?曹嵩是中官曹騰的兒子,當年因爲曹騰的舉薦而入朝成爲國家重臣的名士太多了,他的出任首先就得到了士族官僚的認可。其次,曹嵩爲人忠厚,行事低調,在京中人緣好,和皇家宗室的關系非常融洽,他的出任不會遭到天子的反對,因此,曹嵩是出任太尉的不二人選。”
“那如何讓大将軍放棄對太尉一職的争奪,轉而支持曹嵩呢?我不知道李玮用了什麽辦法,但我可以肯定刺殺何颙的是中官,而中官之所以在這個時候和大将軍撕破臉,一定是從李玮那裏聽說了什麽。何颙被刺,大将軍實力受損,而他又不能不答應李弘的要求,在這個時候,他唯一的選擇就是暫時退一步,韬光養晦,重新蓄積力量對付奸閹。”
“接下來的事就很順利了,三公府合議通過了重開鹽鐵之議,然後太尉大人被罷職,三府聯名舉薦曹嵩繼任太尉,至此,李弘的兩個目的全部達到。”
“由于曹嵩任太尉,中官和許閥勢力大漲,京中各方權勢勢均力敵,洛陽的緊張形勢迅速穩定了下來。”
“目前,無論是平叛,穩定北疆,還是将來的皇統之争,天子都需要李弘,而中官們和天子緊緊地靠在一起,有了天子才有中官的權勢,所以他們也不敢過分爲難李弘,至于大将軍,他爲了自己的前途和命運,更離不開李弘的幫助,最後剩下和李弘作對的就是我們了。”
“在這場鹽鐵之争中,我們反對的聲音最大,态度最堅決,但我們的損失也最大,三公之中,竟然沒有我們的一席之地,這在本朝曆史上,大概也是頭一次吧。李弘這麽做的目的太明顯了,他就是希望将來有關屯田和鹽鐵的事可以毫無阻礙地得到三公府的同意。”
“這就是李弘爲了屯田成功和京師穩定而刻意制造的局面,所以我說他在背後操縱京中的形勢。現在,你們還說他是一個武夫嗎?他對大漢國沒有威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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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上的幾個人聽完盧植的話,心裏沉甸甸的,他們對大漢國的将來,更加沒有信心,更加憂心忡忡了。
“京中各方權勢勢均力敵,牽一發而動全身,将來爲了皇統之争一旦鬧起來,恐怕一損俱損啦。”張訓歎道,“李弘如果居心叵測,我大漢國的前途的确堪憂啊。”
“這個李玮是什麽人?”蔡邕問道,“鎮北将軍有此人相助,如虎添翼。如果此人心系大漢,忠心爲國,留在李弘身邊,就是一件好事了。”
馬日磾趕忙介紹道:“他是吳郡士子,前年輾轉來到太學求學,因才學出衆,被朱俊朱大人看中收爲弟子。此次鹽鐵之争後,他已經名滿洛陽了。以我看,他不是才學出衆,而是天縱奇才啊。大漢國的将來,就要靠他們這一代人了。”
“他很年輕嗎?”
“二十不到,很小的年紀。”馬日磾笑道,“象他這個年紀,我還在家讀書呢。”
“哦?”蔡邕驚奇地說道,“朱大人的弟子,一定很出色,到了京城,我要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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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邕靜悄悄地進了洛陽,住到了馬日磾的府上。
晚上,聞訊而來的京中老友絡繹而來,大家十年不見,再聚一堂,分外高興。
朱穆把蔡邕安頓好了之後,立即回家拜見父母,看望妻小。朱俊夫婦聽說兒子回來了,大喜,一左一右坐在兒子身邊問個不停。朱俊聽說蔡邕在馬日磾府上,急忙跑去看望。
朱穆三十歲左右,長相俊雅,神态謙和,很像他父親。他抱着一雙小兒女,問母親:“筱岚可有下落?”
朱穆母親歡喜地連連點頭。朱俊不好問李玮,但他夫人要問。李玮不敢瞞未來的嶽母,一五一十全招供了。朱夫人本來已經聽孫堅說過了,知道筱岚給這小子搶跑了,雖然有點傷心,但相比起來,她當然希望筱岚嫁給這個高大英俊的李玮了。這小子出去混了一兩年,就是個兩千石的大官了,那将來還得了,肯定是個三公之才。過去史子助道長看到筱岚就說是三公九卿的夫人命,現在看來一點都不錯。朱夫人高興啦。自從李玮到京後,一天不來家中吃飯,她就派人去催,讓忙的焦頭爛額的李玮幸福的嘴都咧開了。
“小妹現在在哪?在家嗎?”朱穆急切地問道。
朱穆的夫人看到婆婆對自己眨眨眼,心領神會,立即哄着兩個孩子出去玩了。朱穆聽完母親的話,難以置信地問道:“筱岚現在是鎮北将軍府的主薄?母親,你不會是被李玮騙了吧?”
“是真的,比你的官大,筱岚還給我寫了封信,怎麽會是假的?聽說,鎮北将軍不在大營的時候,都是筱岚主事。”
“信呢?”
“給你父親燒了。”
朱穆大笑,說道:“這個鎮北将軍,倒真是我大漢國的第一等豪傑,竟然讓一個十六歲的女子主掌鎮北将軍府,奇聞啦。母親,那你打算怎麽辦?讓筱岚嫁給李玮?”
朱穆的母親笑着點頭道:“我和你父親商量過了,你父親也同意,但是因爲……”
“爲難了吧?”朱穆笑道,“父親大人雖然家事都聽母親的,但這事的确難辦,除非叫李玮的手下找個機會把那個許大麻子給砍了,否則……”
“你說什麽混帳話。”朱穆的母親罵道,“這才出京爲官幾年,怎麽沾了一身血腥氣?回家就要砍人啦?”
朱穆笑得氣都喘不過來,他一邊小心賠禮,一邊說道:“母親,筱岚十六歲了,再不嫁出去,就沒人要了。”
“這事你父親不管,我也沒什麽好辦法,就交給你了,你不把這事辦妥了,就不要再回吳郡了。”
朱穆頓時傻了。
就在這時,李玮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公定兄,公定兄……”
“好小子,我正要找你,你就上門了。”朱穆嘴裏嘀咕着,匆忙給母親行了禮,轉身就跑了出去。
“仲淵……”
李玮看到朱穆,喜笑顔開地迎了上去。他爲了等朱穆,在洛陽已經滞留好幾天了。大将軍府的從事中郎王允和朱俊是至交好友,前幾天,他悄悄給朱俊打了招呼,說大将軍府已經把李玮夥同李弘等人當街搶走新娘的事透漏給了許閥,言下之意,就是叫朱俊通知李玮,趁早走人。李玮雖然有點擔心,但不敢回去,李弘交待的三件事他隻完成了兩件,剩下的一件事還是關系到自己終生幸福的大事,所以他還是留了下來,順便給鎮北将軍府征募人才。
兄弟兩人一年多沒見,都很高興,但還沒說上兩句,朱穆就把高出自己一截的李玮給舉了起來。朱穆自小随父親習武,武功還是不錯的。李玮大笑道:“兄長這時爲何?難道要謀财害命?”
“你說什麽廢話?”朱穆佯裝不滿地罵道,“母親說了,不把你的事解決,她就不讓我離京到吳郡,所以,我還是先把你解決了吧。”
李玮嘿嘿一笑,小聲道:“兄長,到吳郡爲官有什麽意思,看看今日的并州,那才是爲國盡忠的好去處。要不要我給你引見一下?”
朱穆馬上就明白了李玮的心思。他放下李玮,摟着李玮的肩膀笑道:“這主意是誰出的?你小子鬼主意真多,怪不得馬上就要名滿天下了。”
“兄長,這不是我的主意,這是文台兄臨走時告訴我的。”李玮笑道,“兄長,到吳郡離家太遠了,還是到并州去吧,要少一千多裏路啊,而且,兄弟們都在那裏,潛思兄也在,大家都在一起,凡事也好有個照應。”
朱穆想了一下,說道:“仲淵,這事要是傳出去,對家父的顔面……”
“公定兄,你以爲許閥還有多長的年頭嗎?”
朱穆一驚,四下看看,拉着李玮道:“走,回屋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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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聽說自己的老師蔡邕回來了,大喜,立即命令蔡邕進宮。天子站在禦書房門外,不待蔡邕行禮完畢,急忙上前把他扶了起來。君臣二人寒暄一番,高興地走進了屋内。
天子看到蔡邕身體單薄,鬓發斑白,心裏很愧疚。十年前,自己受陽球和劉郃等人的蒙蔽,差點把先生殺了,後來雖然赦免了先生,但先生已經心灰意冷,流落他鄉再不回來。自己本來以爲從此見不到先生了,還好,先生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時候,回來了。
天子征募蔡邕回朝,還是爲了給小董侯繼承皇統鋪石墊路。現在,他外有重鎮将軍李弘,内有中官和宗室,差的就是士族官僚的支持。他想以自己的師生之情感動蔡邕,把蔡邕拉到自己身邊。以蔡邕的身份和名氣,完全可以說服和影響大批的士族官僚,隻要得到他的支持,小董侯繼承皇統基本上也就是萬無一失了。
天子和老師閑聊了一段時間,然後兩人又合奏了一曲。天子非常興奮,拉着蔡邕的手說:“先生,太後也想見見你,我們到永樂宮去吧。”
太後早就做了精心的準備,不但盛宴款待了蔡邕,還賜給了蔡邕女兒一件漂亮的衣裳,一套珍貴的飾物。
太後說:“先生的孩子自小就沒了娘,跟着你四處飄泊十年之久,受了很多苦,不容易啊。以後先生做了董侯和長平公主的老師,可以經常帶着小孩到宮裏來玩玩。”說着他就叫小董侯和長平公主給蔡邕行了拜師禮。蔡邕感動得淚如雨下,連連磕謝不止。
但蔡邕一出永樂宮的門,馬上就意識到事情嚴重了。大漢國如今爲了皇統之争,已經鬧得不可開交,自己剛剛回京,立即從中插上一腳,将來……他不敢想下去,冷汗已經濕透了全身,天子在他耳邊說什麽,他一句都沒聽進去,滿腦子想着如何向陛下請辭。
回到北宮,還沒有等蔡邕開口,天子就先說了,他要請蔡邕爲他重建鴻都門。天子想,太學的諸生都不聽話,如果将來廢嫡立庶,太學的諸生整天在北宮門外鬧事,是件很麻煩的事。蔡邕博學多識,通經史,喜好數術、天文,妙操音律,善鼓琴、繪畫,還擅長辭章,精工篆隸,尤其隸書乃當時一絕,由他這種全才重建鴻都門最合适,而且還可以把大量的太學諸生吸引到鴻都門來,這樣将來也許可以避免諸生鬧事的麻煩了。
蔡邕毫不猶豫,一口拒絕。天子覺得很沒面子,坐在席上發楞。
蔡邕說,辭賦也好,書畫音律也好,太學諸生擅長者比比皆是,爲何要耗費錢财再建鴻都門?在太學學學不就可以了。鴻都門過去許多人當了官,結果都是奸佞小人,禍害國家,以至鴻都門聲名狼藉,如今再撿起來,也不過徒招天下人的笑話而已。
天子雖然不高興,但也不好說什麽。他心想現在你是董侯的老師,将來董侯繼承大統了,你還要做太傅輔佐董侯,所以許多事還要倚仗你幫忙,既然你不幹,那也就算了,朕再另找他人吧。
然而,蔡邕話題一轉,立即就請辭,他說自己飄泊他鄉多年,身心交悴,要回陳留老家去安度晚年,還說這次之所以奉旨回京,主要是想看看陛下,看看京中一幫老朋友。今天見過了陛下,心願已了,要回家了。
天子勃然大怒,瞪着小眼睛就要罵人。他真心誠意地邀請蔡邕回京,滿心歡喜地招待蔡邕,最後就得了這麽個結果。但天子忍住了,他看到跪在地上白發蒼蒼的蔡邕,心裏一痛,滿腔的怒火頓時煙消雲散。當年蔡邕手把手教他彈琴的一幕至今猶曆曆在目。天子搖搖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他起身把蔡邕扶起來,傷心地說道:“先生,就随你吧。”
蔡邕說了幾句歉意的話之後,再拜告辭。天子默默地跟在蔡邕身後,一直把他送出了禦書房。
看到蔡邕逐漸遠去的身影,天子心中黯然神傷,忍不住高聲叫道:“先生,請留一步。”
天子匆匆回房拿起了琴台上那把自己用了十幾年的琴。自從王美人死後,他就一直彈王美人的琴,這把琴閑置在琴台上已經好幾年了。今天請蔡邕來,天子想和他合奏一曲,這才命人調試一新。
天子鄭重地把琴遞給蔡邕,低聲說道:“這是朕的琴,當年朕随先生學琴的時候,用的就是它。先生此地一别,從此相見無期,留着做個紀念吧。”
蔡邕大爲悲恸,含淚接過,行三跪九磕之禮,哽咽說道:“陛下大恩,臣無以爲報,臨别之際,再獻一書,以報陛下。”
===
天子走回禦書房,打開了蔡邕的奏章。
天子從頭至尾細細看了一遍,不禁仰天長歎道:“先生,你太過分了。”
天子把奏章遞給随侍一側的蹇碩,然後背着手在屋内來回走動,非常生氣。
蹇碩看了一下,哭笑不得。蔡邕還是那個脾氣,在奏章中勸陛下遠奸佞,重賢能,把老中官小中官罵了個狗血噴頭,其中還着重提到了李弘和蹇碩,尤其是李弘,蔡邕說象李弘這種血腥野蠻之人,禍亂國家之臣,根本不應該重用,而應該把他抓起來殺了,以懲戒天下官吏。這也就罷了,但他接着就勸谏陛下要以大漢社稷爲重,不要逆天而行,不要廢嫡立庶,以免遭受天譴,塗炭生靈。
蹇碩看到後來都看傻了,這老頭在外面是不是待久了,瘋了,這種話也能說,這種奏章也能寫,就是有一萬條命也不夠砍啦。
但蔡邕不能殺,尤其是現在這個時候,更不能殺。
蹇碩立即跪奏道:“陛下,蔡先生已經老了,糊塗了,讓他回家吧。”
天子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了兩下。
蹇碩知道天子已經怒不可遏了,他急忙再奏道:“陛下,一個正常人會寫這種找死的奏章嗎?陛下,蔡大人還有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兒,他不爲自己,總要爲自己的女兒考慮吧?所以,蔡先生一定是瘋了,心智一定不正常,陛下萬勿介懷。”
天子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怒火漸漸地平息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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蹇碩離開禦書房,飛一般跑到尚書台。
“盧大人,快,快……”蹇碩氣喘籲籲地叫道,“蔡先生闖禍了,趕快叫他離開京城。”
皇甫嵩和盧植大吃一驚。盧植緊張地一把抓住蹇碩的衣袖,顫抖着聲音問道:“蹇大人,蔡先生闖了什麽禍?”
蹇碩把事情的前後經過大略說了一遍,“蔡先生罵我和鎮北将軍,這都沒什麽,但他千不該萬不該,在奏章中勸谏陛下不要廢嫡立庶,還說陛下如果這樣做了,要遭天譴。”
盧植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皇甫嵩駭得面無人色,搖晃着身軀坐到了案幾上。
“兩位大人,快啊,遲恐不及。蔡先生現在死不得,他要是死了,京中的士子和太學諸生們鬧起來,京師就要大亂啊。”蹇碩面色蒼白地說道。
盧植渾身僵硬,感激地拍拍蹇碩的肩膀,“謝謝蹇大人,你還是趕快到陛下身邊去,萬一有什麽事,馬上通知我們。”
蹇碩頭也不回地跑了。
盧植和皇甫嵩大眼瞪小眼,魂飛魄散。蔡邕這個禍闖大了。雖然天下人都知道陛下想廢嫡立庶,但那也就是想,從來沒有人提起過,蔡邕的這一道奏章,卻捅破了這層薄薄的窗戶紙,把陛下和大将軍直接推到了對決的戰場上。大家心照不宣,私下玩手腳和刀對刀,槍對槍的正面對壘,完全是兩碼事。
蔡邕一旦被殺,奏章的事勢必傳遍天下,天子廢嫡立庶也就成了既成事實。這個時候,天子隻要兩個辦法穩定天下的人心,要麽立即冊封大皇子爲太子,要麽推翻大将軍,立小皇子爲太子,除此之外,再無第三條路可走。但無論天子采取何種辦法挽救這種局面,都免不了在洛陽掀起血雨腥風。
在國家如此危難之際,洛陽一亂,其後果不堪設想。
“蔡伯喈瘋了嗎?他想幹什麽?他想把大漢國徹底葬送嗎?”盧植有氣無力地恨聲說道,“洛陽形勢剛剛穩定下來,卻給他攔頭一棒,打了個稀巴爛。”
“子幹,不要埋怨了。”皇甫嵩強自鎮定,揮手說道,“這事,遲來早來,它都要來。我立即出宮把伯喈送出城。”
“義真,萬一……”
皇甫嵩咬咬牙,小聲說道:“派出八百裏快騎,叫李弘立即集結軍馬,屯兵黃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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蹇碩滿頭大汗地跑到禦書房門口,臉色霎時就變了。
“誰來了?”
站在門口的小宦官回道:“大長秋趙大人,中常侍張侯爺。”
蹇碩痛苦地幾乎要哭。
“你立即到尚書台告訴皇甫大人或者盧大人,就說天要下雪了。”
小宦官擡頭看看天,疑惑不解。這天上不是有太陽嗎,怎麽會下雪?他不敢問,匆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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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邕回來的消息立即傳到了京城各方勢力的耳中。天子此時請蔡邕回來的目的是什麽,誰都知道。蔡邕一旦得到天子重用,士族官僚的權勢立即就會卷土重來,尤其蔡邕是堅定的除閹分子,這種人留不得。所以蔡邕前腳剛走,趙忠和張恭後腳就跑來了。張恭這次很積極。他的弟弟就是現在的宗正張颢十年前做太尉的時候,就被蔡邕罵做奸佞了,所以張氏兄弟和蔡邕結仇很深。
兩個人一進尚書房,就看到了蔡邕的那份奏章。兩人也傻了,半天不敢說話。趙忠就在想,何進這個屠夫對中官虎視眈眈,後面還有一幫士族官僚,即使他們幫助大皇子繼承了皇統,屠夫和那幫士子也不會放過自己,倒不如借着這個機會趁機推翻大将軍,扶持小董侯。隻要天子在,自己這幫老中官就沒事。
趙忠立刻就說道:“陛下,現在不殺蔡邕,将來就是别人殺董侯啊。”
這一句話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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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邕回到馬日磾府上的時候,馬府已經聚集了更多聞訊而來的名士大儒。朱穆帶着李玮也來了。
蔡邕看到年輕的李玮,覺得自己真的老了,他笑着對站在身邊的朱俊說道:“公偉,我羨慕你啊,看看你這弟子,還有你那兒子,将來都是我大漢國的中流砥柱啊。哎,不服老不行了。”
皇甫嵩狂奔進府。
府中的賓客看到大名鼎鼎的皇甫嵩竟然不顧場合,撩起官袍飛奔而至,無不駭然失色。
站在蔡邕身邊的崔烈拍手笑道:“義真兄,莫非胡人殺來了?”
皇甫嵩驚魂未定地望着蔡邕,大聲喝道:“伯喈,你是不是瘋了?”
蔡邕捋須而笑,泰然自若。
朱俊急忙問道:“義真兄,出了什麽事?”
“伯喈闖了天大的禍事。”皇甫嵩說了一句之後,轉身對馬日磾喊道,“快,把伯喈的東西收拾一下,随後趕來,我先送伯喈出城。”
他一把拽起蔡邕的衣袖,拖着就往府外跑。
就在這時,府外傳來了急驟的馬蹄聲。
皇甫嵩臉色劇變,返身拖着蔡邕就要往後門跑。蔡邕一把拉住了皇甫嵩,“算了,義真。”
皇甫嵩拽了兩下,憤然放手,大聲叫道:“伯喈,你怎麽這麽糊塗啊?”
蔡邕淡淡一笑,說道:“我不糊塗,奸閹要殺,太子要立,國家要興,此乃我輩義不容辭的責任。”
他轉臉望着馬日磾說道:“我隻要一女,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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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