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颙明天就要奉旨到西涼去招撫,所以大将軍何進今天特意在府内設宴,給何颙餞行。
酒宴散後,大将軍和何颙、袁紹幾個親信到書房議事。
“今天朝議,天子拟讓宗正劉虞繼任太尉一職,但随即遭到了内外廷諸大臣的一緻反對。”何進擔憂地說道,“我看陛下态度堅決,根本沒有放棄的意思。”
何颙等人已經聽說了這事,此時也是眉頭深鎖,沉默不語。
“伯求,臨行前,你可有什麽應對的良策?”
“劉虞是皇室宗親,天子親信,如果由他出任太尉,掌四方兵事,那麽宗室一派的權勢就更加強大了。”何颙歎道,“劉虞本人學識淵博,爲官正直清廉,對陛下也忠心耿耿,讓他出任太尉不是不合适,但他曾是護羌中郎将李弘的故主,有了這層關系在内,他做太尉就對我們非常不利了。”
“劉虞和李弘的私交相當好,堪稱莫逆。如果劉虞做了太尉,李弘一定會言聽計從。這樣一來,劉虞就可以直接控制和指揮李弘了。同時,天子對李弘的使用也會更加得心應手,如臂指使。天子在朝廷内外有了這兩個鼎立相助的強勢大臣,想做什麽事都要方便許多。”
袁紹接着說道:“劉虞在内有天子的扶植,外有李弘的強力支持下,其權勢必将迅速膨脹,在兵事權上和大将軍的争奪将非常激烈。”
“一旦宗室勢力越來越大,形勢對大将軍就越來越不利了。”從事中郎王允歎道,“現在洛陽盛傳大将軍和西涼叛逆有來往,更有好事者,說平原襄楷和大将軍是故交,王芬的謀反都是大将軍在幕後操縱的。”
何進苦笑,連連搖頭。
“這樣謠傳下去,再過幾天,估計有人說荥陽賊叛亂都是大将軍暗中指使的了。”王允忿忿不平地說道。
何進心神大震,臉上笑得愈發難看。何颙和袁紹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憂色更濃。
“這些謠言都是奸閹們故意放出來的。”從事中郎荀攸也說道,“奸閹權勢受到連番打擊,對大将軍恨之入骨,他們想通過這些謠言迷惑陛下,趁機唆使陛下對大将軍不利。”
“如果任由這些謠言滿天飛,對大将軍肯定不利。”王允說道,“我看,大将軍還是通過皇後和車騎将軍的關系,私下與奸閹張讓、趙忠等人見見面,暫時平息這些謠言,專心對付眼前的事。大将軍可以告訴奸閹們,如果劉虞任太尉,他們的日子也不好過。”
“子師,你錯了,劉虞這個人很變通,他和幾位奸閹的關系很融洽,一直都沒有沖突。如果他做了太尉,對奸閹重新獲取陛下的信任非常有幫助。而且,現在奸閹們暗地裏都支持小董侯繼承大統,陛下或多或少也還需要這些老中官将來出出力,所以,他們之間哪來的沖突?”鄭泰不解地問道。
“劉虞爲官多年,熟知政務,他對增加國庫賦稅收入和抵禦外族入侵方面有自己的一套辦法。他在幽州任刺史的時候,對内采取招募流民開荒屯田,務農殖谷和減免賦稅等辦法增加國庫收入,對外則積極采取内遷和招撫胡族的辦法平息戰禍,成績斐然。”王允解釋道,“如果劉虞做了太尉,首先就是解決胡族入侵問題,以劉虞的辦法,必定是招撫和内遷。這兩種辦法都要花費巨資,朝廷根本承擔不起。但對于相信劉虞的陛下來說,他會幫助劉虞去推行這個計策,最後的結果就是陛下會想出各種各樣的辦法來盤剝洛陽權貴,首當其沖的當然就是這些富甲天下的侯爺們。奸閹們最近一段時間給陛下敲詐了不少錢财,正心痛如絞,如果他們知道劉虞做了太尉後會慫恿陛下繼續敲詐他們,一定會慎重考慮。”
“另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劉虞做太尉後,陛下會覺得自己更加安全,更加有實力,他會更加有恃無恐,放心大膽地啓用蹇碩這種年輕的小中官,以逐漸取代趙忠和張讓這些人。這對老奸閹們的威脅應該比失去錢财更可怕吧?”
“子師言之有理。”何颙贊道,“隻要奸閹暫時不和我們作對,我們就會減輕許多壓力。”
“如果劉虞任職太尉後,采取這種辦法抵禦胡族,還不如讓司徒大人做太尉。”荀攸說道,“司徒大人雖然嘴裏說放棄部分邊郡,但不會有實際行動。一則他得不到什麽大臣的支持,二則陛下也不會答應。如此朝中相安無事,反而不會惹什麽風波。”
“謠傳?謠傳?”趙岐蓦然想到什麽,突然說道,“你們還記得前年夏天,洛陽謠傳劉虞和鮮卑的慕容風暗中勾結,妄圖殺死和連的事情嗎?”
屋内一片寂靜。
“老大人的意思,是我們……”袁紹遲疑了一下,問道。
“此時正值鮮卑人大舉入侵之際,如果洛陽盛傳劉虞和鮮卑人有勾結,那麽不論此事是否屬實,他都不合适做太尉。”趙岐說道,“現在是非常時期,任天子如何中意劉虞,他也不敢犯這個衆怒。”
“還是老大人機謀超絕啊。”何進高興地拍手贊道,“謝謝老大人了。”
“伯求,你放心去西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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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把手上的奏章看了又看,疑惑地問道:“劉虞和慕容風有勾結?有證據嗎?”
皇甫嵩搖搖頭,說道:“陛下,這純粹是一派胡言。如果這還是前年的事情,那就更不可能了,前年春夏之際,慕容風正在指揮大軍入侵幽州,兩人怎麽勾結?如果兩人之間有勾結,幽州早就丢失一大半了。”
“聽說他和匈奴單于羌渠的關系非常不錯。”天子又問道,“是真的?”
“确有其事。”盧植躬身回道,“劉大人任幽州刺史時,和北疆各胡族的關系相處融洽,胡人感其德化之恩,四時朝貢不絕,做歌以贊。匈奴單于羌渠聞其大名,特意和他在代郡相聚多次,以讨教開市之事。兩人的交情就是在那時結下的。”
“洛陽現在傳出不利于劉大人的謠言,其用意很明顯,那就是不讓劉大人遷升太尉一職。”皇甫嵩搖搖頭,十分不屑地說道,“這種捕風捉影的事,如何查證?但不查個清楚,劉大人又怎麽好名正言順地做太尉?陛下如果強行下旨,衆臣定然不服,假如大家連番上奏彈劾,那堆積如山的國事還要不要處理?惡意傳此謠言的人,實在可恨之極,在邊疆戰事如次吃緊之際,卻置國家社稷于不顧,玩這種卑劣龌龊的伎倆。”
天子面無表情地把手上的奏章丢到案幾上,來回踱步。
“如果陛下不中意司徒大人,還有兩個人選,陛下可以考慮一下?”盧植小聲說道。
“愛卿說說。”天子說道,“除了光祿勳丁宮,還有誰?”
“太仆楊彪。”盧植說道,“文烈侯楊大人是前太尉楊賜的長子,其家世代忠良,其人學識淵博,忠烈剛直,可爲太尉。”
“朕才遷升他爲太仆,立即又遷升他爲太尉,太快,太快,大臣們肯定要說朕任人唯親。”天子連連搖手道,“老大人是朕的老師,有這層關系在,朕不得不多加考慮。”
盧植和皇甫嵩對視一眼,垂首不語。
天子還在搖頭。楊彪不是一般的忠烈剛直,而是膽大包天,天子有點不敢用,怕自找麻煩。
十幾年前,楊彪任京兆尹的時候,發現當時權傾朝野的黃門令王甫(他和中官曹節一起發動了北宮事變,誅殺了大将軍窦武)夥同門生子弟貪污受賄七千萬錢。他毫不猶豫,立即告發,和當時的司隸校尉陽球一起,硬是扳倒了王甫,将王甫父子三人連同三百多門生子弟全體誅殺。楊彪因此事名震天下。
天子沒有打算把隸屬太尉的兵事權交出來,所以他也不想遷楊彪爲太尉。這個楊彪如果做了太尉之後,天天拽着一幫大臣拿着大漢律找他吵,他有點招架不住。
光祿勳丁宮雖然找了皇太後,送了重禮,但天子也不想因爲這個兵事權的事,和大将軍直接發生沖突。如果丁宮做了太尉,大将軍肯定要聯合大臣們逼迫自己交出兵事權,那更麻煩。
“陛下,依照大漢律,尚書台不能處理兵事,所以這太尉之事,不能一拖再拖了。”皇甫嵩躬身奏道,“國無法則亂,陛下身爲一國之君,更不能違法亂綱,所以……”
天子不愛聽了。他冷冷地瞅了一眼皇甫嵩,說道:“你專心處理西疆戰事,不要太分心。朕看你和盧愛卿都很累,幹脆就睡在尚書台,不要回家了。”
皇甫嵩和盧植躬身領命。
天子想了一下,問道:“如果讓司徒大人接替,兩位愛卿可有什麽意見?”
皇甫嵩急忙說道:“臣不同意。司徒大人一貫堅持棄守邊郡的策略,如果由他擔任太尉,這西疆戰事可以不打了。”
盧植也奏道:“如果陛下提議由司徒大人接替太尉一職,朝會之上,恐怕反對之聲更大。”
天子沉吟良久,說道:“朕覺得還是他合适。朕可以讓他做太尉,但打仗的時候,兵事權就由尚書台掌領,怎麽樣?”
皇甫嵩和盧植總算明白了天子的心思,他好象打仗打上瘾了,非要抓住這個兵事權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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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候飛馬來報,和連和拓跋鋒的大軍正在飛速趕來。
李弘笑道:“他追得這麽緊,隻好打一下了。”
“還是在朝那打一下比較好。”李玮說道,“我們撤得太快,會讓和連和拓跋鋒警覺的。如果他們識破了我們的意圖,決意不過六盤山,事情就棘手了。”
李弘搖頭道:“他們一路打來,一無所獲,不會輕易止步的。”
“鮮卑人跑了一千多裏路,連隻羊都沒抓到,怎會甘心?”閻柔笑道,“如果我是鮮卑人,想想長安城裏堆積如山的财寶,我就是拼死也要殺過六盤山。”
麴義問謝明道:“按最快的行程算,玉石和高覽明天可以趕到凡亭山嗎?”
“臨走時,大人一再交待他們,務必要準時趕到,以便給大軍提供急需的糧草。”謝明回道,“麴大人請放心,不會出差錯。”
“大軍的糧草還能支撐到明天嗎?”鮮于銀趕忙問道,“我們一路輕裝急行,随身攜帶的口糧已經吃光了。”
“勉強可以。”宋文說道,“剛才查了一下,還能維持一天,但後天我們必須和玉石大人會合,否則我們隻能喝水了。”
李弘和一幫領軍将領商議了一下守城的細節之後,立即命令士兵們進城休息。連日奔波,大家已經疲憊不堪了。
“守言,立即派人趕到凡亭山,讓停留在那裏的百姓繼續南下,不要停留。”李弘對鄭信說道,“你帶着斥候營,還有張郃的部曲,帶着傷兵先到凡亭山去。”
“守言,晚上睡覺可要警覺一點,不要給鮮卑人殺了。”鮮于銀笑道,“鮮卑人有可能繞過朝那城,直接占據凡亭山,以便切斷我們的退路。”
“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我就那麽背運嗎?”鄭信拍拍鮮于銀的肩膀,笑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和我一起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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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萬民夫押送着第一批糧草辎重趕到了臨泾城。
趙雲和劉冥帶着五千長水營鐵騎也和他們一起趕到了臨泾。
鮮于輔、徐榮等人經趙雲介紹,和劉冥,鹿賢、何風等長水營将領相識。
鮮于輔簡要介紹了軍情之後,問道:“顔良和姜舞已經把糧草辎重丢下了嗎?”
“按大人的命令,都丢在了蒲坂津渡口,他們正在日夜兼程趕來,估計三四天之後就可以趕到。”趙雲說道,“我們還在這裏等他們嗎?”
“不等了。”鮮于輔指着地圖上的泾水河說道,“我們沿着泾水河北上,到此處設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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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和連和拓跋鋒帶着大軍到達朝那城。
和連要求立即進攻,拓跋鋒極力勸阻。拓跋鋒說:“士兵們半夜就開始行軍,一路上也沒有歇息,現在大家身體疲乏,精神倦怠,很難發起淩厲攻擊。而且,夜間攻城,我們損失太大,得不償失。”
和連聽不進去,他擔心李弘半夜帶人跑了。和連說:“現在野老的大軍還沒有趕到凡亭山,如果豹子半夜棄城,不論凡亭山是否駐有漢軍,野老都會被李弘的幾萬大軍迅速吃掉,所以現在必須立刻攻城,拖住豹子。”
能夠把李弘和眼前的幾萬漢軍消滅在六盤山以北,對大軍攻擊長安城是極其有利的。拓跋鋒考慮到這一點,于是勉強同意攻城。他要求暫時歇兩個時辰,以便等待律日推演和宴荔遊的大軍趕來會合後,再合力發起攻擊。
和連無奈,轉而要求拓跋鋒撥出一萬人馬往凡亭山相助野老大軍占據凡亭山,關起門來打豹子。拓跋鋒猶豫再三,還是拒絕了。
前年在幽州敗給豹子幾千人馬的教訓太深刻了,這個豹子機警狡猾,神出鬼沒,用兵也是信手拈來,全無法則。凡亭山關系到豹子幾萬人馬的退路,那麽一個重要位置,他會不放人馬?也許那裏就是一個陷阱。拓跋鋒不再和和連糾纏不休,調頭回營了。
律日推演和宴荔遊等人行動遲緩,大軍磨磨蹭蹭的,半夜才到。
和連立即召集他們到大帳議事,要求半夜攻城,結果沒有一個人同意。和連有點惱羞成怒了。随着大軍侵入漢境越來越深,和連說話的分量也越來越輕,各部落大帥甚至當面頂撞嘲諷他。說到底,和連還是沒有什麽功績,難以服衆。在大草原上,因爲他父親檀石槐威名猶在,大家或多或少還給點面子,但一旦離開大草原,尤其在這種關系到自家性命的時候,就再也沒人把他當作一回事了。
在這個大帳内,拓跋鋒、律日推演、宴荔遊當年都是檀石槐的帳下悍将,誰都不服誰,所以大家争了半天,沒有結果。旭癸打着哈欠說:“我睡覺去了,你們商量好了,再來喊我。”
律日推演等人不願意攻城,除了士兵疲勞不利攻城,擔心自己損失太大以外,還要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們懷疑這朝那城也是一座空城。
“那麽大一座高平城,除了石頭竟然啥都沒有。”宴荔遊抓抓自己的光腦殼說道,“漢人顯然做了充足的準備,不給我們一點東西。哼,不給?不給我們就打到長安去,那裏什麽都有,要多少有多少。”
“如果朝那城也是一座空城,我們化這麽大力氣攻打它,值得嗎?”律日推演笑道,“把豹子打急了,他掉屁股就逃,我們還不是白打了。大王,豹子既然已經放棄了三關,放棄了高平,自然也會放棄朝那,然後堅守在六盤山一帶,以待援軍。我看我們還是在朝那歇幾天,然後一鼓作氣打過六盤山,直撲長安城。”
和連搖搖頭,說道:“豹子對我們的威脅最大。如果我們把豹子和他的兩萬騎兵徹底擊殺在六盤山以北,那麽翻過六盤山以後,漢人就沒有實力阻擋我們打進長安城了。”
他随即把自己派遣野老率先占據凡亭山的事說了,和連頗爲得意地說道:“現在正是把豹子殲滅在六盤山以北的最佳時機。隻要我們在這裏拖住豹子,讓野老有充足的時間占據凡亭山,剩下的就是看我們如何殺死這隻豹子了。”
律日推演和宴荔遊低頭看了一下地圖,然後互相交換了一個驚駭的眼神。兩人轉頭看看臉色陰沉的拓跋鋒,半晌沒有言語。
“兩位大帥,你們可同意立即攻城?”和連看到律日推演和宴荔遊臉上陰晴不定,好象是被自己的絕妙計策鎮住了,心裏暗暗得意。
“呵呵……”律日推演摸摸胡子,幹笑道,“既然大王已經決定關門打豹子,讓野老率軍去占凡亭山以切斷漢軍退路,我看我們就更不用着急攻城了。”
“哦?”和連詫異地問道,“大帥能說說原因嗎?”
“豹子如果知道自己退路已失,必定倉惶撤退,我們完全可以在追擊途中将其擊殺。“律日推演說道,”攻城既不能發揮我們鐵騎的威力,也不能重重打擊漢軍的力量,隻能給我們帶來更大的損失,所以……”
和連冷笑,心想說來說去,你們就是不願意攻城,一群老奸巨猾的混帳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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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日推演和宴荔遊心事重重地走出大帳。
“和連在彈汗山耍耍陰謀詭計還可以,但論打仗,他半分也比不上檀石槐大王和他哥哥槐縱。”律日推演歎道,“凡亭山乃通往關中的咽喉要道,豹子在連續棄守三關和城池的情況下,必定派駐重兵把守,以防不測。這小子竟然想當然的認爲那是一座空山頭,以爲自己随便派一萬人就可以占據凡亭山,切斷豹子的退路。一個自以爲是的白癡。”
“拓跋鋒爲什麽不阻止?”宴荔遊擔心地說道,“我看他沒安什麽好心。他極力慫恿和連南下打長安,建蓋世功業,這對他有什麽好處?和連如果成了草原上的絕代霸主,他拓跋鋒不過就是和連腳邊的一隻狗,還沒有現在這麽威風呢。”
“他會不會想利用這次南下作戰的機會殺掉和連?”律日推演四下看看,然後湊到宴荔遊耳邊小聲說道,“和連一死,彈汗山立即就會陷入王權之争,而鮮卑國四部大人的權勢将更加強大。”
宴荔遊臉色大變,神情震駭。
“拓跋鋒野心極大,他可能想讓拓跋族雄起大草原,然後消滅彈汗山,稱雄大草原。他想做鮮卑王。”
宴荔遊“撲哧”一笑,嗤之以鼻,“就他?狗屁。”
律日推演嚴肅地瞪着他,壓低聲音說道:“現在和連的兒子骞曼年幼,如果和連死了,骞曼必定繼位。拓跋鋒是骞曼的舅舅,他輔佐小王治理鮮卑國是順理成章的事。拓跋鋒借助這個便利,可以大力擴張拓跋部落的實力,假以時日……”
宴荔遊猛地一拍光頭,蹩着嗓子說道:“對,對,有道理。慕容風大帥現在在白檀城,魁頭在雁門郡一帶,和連如果死了,消息一時很難傳到他們耳中。等到他們曉得了,拓跋鋒早就跑到彈汗山扶植骞曼繼位了。高,高,此計實在是高。”接着他懷疑地看看律日推演,怪笑道,“和連打仗不行,但玩這個,拓跋鋒未必比他高明。”
宴荔遊揮揮手,說道:“算了,算了,不要瞎猜了,和連即使損失了一萬人,也無關大礙,我們還有十一萬人馬,照樣可以打進長安城。”
律日推演眼中的神色遊移不定,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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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鋒走出大帳後,匆忙追上了律日推演和宴荔遊。
“兩位大帥怎麽不勸勸大王把野老的大軍及時調回來?”拓跋鋒埋怨道,“我勸阻多次,但大王一意孤行。”
宴荔遊詫異地看了一眼拓跋鋒,說道:“野老的大軍馬上就要到凡亭山了,還勸阻什麽?要勸也應該是大人你。大人昨天夜裏怎麽不把戰場形勢給大王說清楚?”
“大王說,豹子要撤過六盤山,要把我們誘到六盤山以南後,再尋找機會擊敗我們。”拓跋鋒無奈地解釋道,“他根本不聽我的。”
律日推演冷笑一聲,說道:“豹子的大軍有一部分已經趕到漢陽郡平叛去了,還有一部分步兵因爲行動遲緩至今沒有趕到六盤山,他手上的人馬我們數都數的出來有多少,你怎麽不對大王說清楚?”
“漢人不會想到大王和你的大軍會出現在木峽關。”宴荔遊也說道,“豹子突然發現他要抵禦十二萬大軍,除了急速撤退以外他還能幹什麽?難道他要把所有的人馬都丢在六盤山以北嗎?那長安的防守當真不要了?大人,這些情況你都對大王解釋了嗎?”
拓跋鋒連連點頭,認真地說道:“我都說了,我還說豹子要是敢放棄六盤山,他就要被大漢國的皇帝砍掉腦袋,但大王一心一意要把豹子圍殲在六盤山以北,他聽不進去。”
律日推演和宴荔遊對視一眼,眼中盡是懷疑之色,兩人沒有說話。
“大王和豹子有點私仇。”拓跋鋒說道,“豹子曾經在畫虹原殺了大王的女人,搶了大王的财寶,讓大王丢盡了臉面,所以大王總是想親手抓住豹子,以洩心頭之恨。”
“那次,大人的豪帥拓跋鴻不也是死豹子手上嗎?”宴荔遊笑道,“大人的兒子也是豹子殺的,大人的心思恐怕和大王一般無二吧?”
拓跋鋒淡淡一笑,說道:“我當然也想把豹子煮了,但我更想打進長安城,所以,明天的攻城……”
“我說過,完全不需要攻城。”律日推演斷然拒絕道,“我們等着豹子棄城而逃,沿路追擊即可。大戰當在凡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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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日推演看着拓跋鋒雄壯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裏,臉上泛起一絲殺氣。
“狼頭,這趟路,我們要小心些。”
“他在騙我們。”宴荔遊冷笑道,“我們和他同在檀石槐大王的帳下打了幾十年的戰,他那點小伎倆騙得了誰?”
“你看,我們是不是派人回去知會一下落置鞬落羅,讓他注意彈汗山的情況?”律日推演小聲說道,“我們西部鮮卑如果搶的先機,可以狠狠敲一下拓跋鋒。”
“也好。”宴荔遊點頭道,“拓跋鋒想讓我們給他做墊背,總要付出點代價。隻是大王……”
“蓋世功業?”律日推演感歎道,“換了你我,頭腦也不會清楚。這趟如果我們打下了長安,和連還能安然返回彈汗山,他就是繼檀石槐大王之後,草原上第二個霸主,就是大帥慕容風也要低頭膜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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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的時候,鄭信和張郃帶着人馬走上了凡亭山。
凡亭山上,點燃了幾十堆篝火,從朝那城逃出來的百姓還有許多滞留在山上不願離開。在他們看來,凡亭山上有許多漢軍,經過一段時間的交戰之後,一定可以幫助他們奪回城池。鮮卑人敗走之後,他們馬上可以就近回家,省得來回跑幾百裏路。
鄭信和張郃打馬上山,驚喜地發現迎接他們的竟然是玉石、高覽和胡子等人。
“從義,正清,胡子……”鄭信飛身下馬,歡呼着跑了過去,“什麽時候到的?你們什麽時候到的?”
“下午就到了。”玉石笑道,“由于軍情緊急,我們擔心耽誤事情,所以日夜趕路,總算提前了一天。前面戰況如何?”
“大人一到高平,立即命令我們棄守三關,全線撤退,現在已經撤到朝那城了。”鄭信笑道,“你們來了太好了,我們解決了糧草和武器問題,立即可以打一下鮮卑人。”
“大人這麽說的?”高覽高興地問道,“要在凡亭山打一戰?”
鄭信嘿嘿一笑。
張郃微微笑道:“大人讓我們繼續撤,一直撤過六盤山,但有人送上門來讓我們打,我們就不能不打了,你們說是不是?”
“鮮卑人在哪?”胡子叫道,“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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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老望着黑漆漆的凡亭山,猶疑不絕。
“大帥,斥候回報,凡亭山沒有發現漢軍的蹤迹,但發現了大量的火堆,而且還是溫熱的,顯然不久前山上曾有大量人馬駐留過。”小帥鷹翼禀報道,“大帥,我們要不要現在上山?”
野老搖搖頭,說道:“就地駐紮,等天亮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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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