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舞帶着士兵沖進了館驿。
館驿内雖然也有十幾個侍衛,但面對一張張拉開的強弓,一把把明晃晃的戰刀,誰都不敢亂動,他們紛紛丢下武器,束手就縛。
周旌在幾個士兵的挾持下,被帶到了姜舞面前。周旌還算鎮定,神态從容,毫無懼色。
姜舞正眼都沒有看他,揮手說道:“綁了。”
“慢,慢,慢……”宋文一邊高聲喊着,一邊急步跑了過來,“姜大人不要魯莽,不要魯莽。”
宋文走到周旌面前,深施一禮,笑道:“先生乃穎川陳寔陳老先生的得意門生,賢名遠播,爲何要做這種叛逆禍亂的事?”
周旌笑道:“叛逆者是李弘,禍亂者也是李弘,我何罪隻有?”
宋文搖搖頭,勸道:“王芬要做什麽事,先生清楚,李大人也清楚,否則我們今天就不會動手抓你。”他仔細看了一眼周旌臉上的表情,繼續說道,“先生的本意是爲了誅除奸閹,肅清污濁,還大漢一個朗朗乾坤,而不是劫持天子,做這種大逆不道禍亂國家的事。”
周旌聞言大驚,胖胖的臉上霎時挂上了一層懼色,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起來。這事李弘怎麽會知道?如果李弘知道了,陛下是不是也知道了呢?周旌頓時覺得毛骨悚然,渾身上下出了一身冷汗。
周旌臉上的表情一絲一毫都沒有逃過宋文的眼睛,他暗暗冷笑,接着說道:“先生聽信讒言,被襄楷……”
周旌聽到襄楷的名字,心髒猛地跳了起來,他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一雙眼睛蓦然睜大,顯得非常的震驚和恐懼。他們連襄楷的事都知道,那就更不要說王芬的事了。周旌的信心霎時間動搖了。
宋文大喜。李大人果然猜測的不錯,這個方士襄楷果然有份參予王芬的奸計。宋文盯着周旌,一字一句地繼續說道,“先生被襄楷和王芬等一幫奸佞小人利用,走上了歧途。先生難道就沒有想過,此事一旦暴露,誅殺九族不說,還要禍及師門,遭到世人的唾棄嗎?”
周旌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先生的九族被誅,理所應當,但先生的師門被無辜牽連,先生的老師陳老先生的一世英名被無辜葬送,先生難道不愧疚嗎?”宋文緩緩說道,“陳老先生年事已高,時日無多,你忍心讓他在垂暮之年遭到這等打擊嗎?”
周旌垂首無語,神态慘然,整個人象癡呆一般地站着,滿臉都是懊悔和沮喪,再也沒有剛才的鎮定和從容了。
周旌的老師陳寔是穎川許縣人,以名望德行被世人所推崇,海内皆知。他想起老師今年已經是八十四歲的高齡,但還要因爲自己的罪過受到牽連,遭受無妄之災,不禁愧疚難當,仰天長歎。
宋文看到周旌懊惱的樣子,心中暗喜,他捋須輕笑道:“李大人已經說了,隻要先生願意說出你們的計謀,李大人擔保先生毫發無損。”
周旌吃驚地望着宋文,猶豫了一下,問道:“怎麽保證?”
“李大人說,先生隐藏到他的帳下暫避風頭,等此事風平浪靜之後,先生隻要遇上大赦,自然就身無羁絆了。”宋文笑道,“先生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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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術今天的興緻非常高,他一連講了幾個奇聞轶事。李弘聽得津津有味,不停地催促他再講一個。田豐和作陪的府衙官僚,還有趙雲,龐德幾人也連連起哄,屋内笑聲一片。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一片呵斥之聲,接着就是刀槍相擊聲,喊殺聲,亂糟糟的響成一片。
屋内的人驚疑不定。趙雲和龐德一躍而起,護衛在李弘左右。同一時間,門被推開了,高大武威的劉冥出現在門口。
袁術難以置信地望着,心中疑惑不定。他怎麽出現在城裏?城外的黑豹義從這麽快就解決了?不是說好半夜動手嗎?還沒有等他開口問,姜舞就出現了。袁術心裏驟然一驚,身軀不由自主地往後縮了縮。怎麽會這樣?這兩個人怎麽跑到了一起?怎麽同時出現在城裏?
劉冥和姜舞面對李弘,躬身行禮。
“禀報大人,何風和周旌都已經被我們抓住,埋伏在西城門的長水營士兵也已經歸隊。”姜舞大聲說道,“就剩下犯上作亂,圖謀不軌的袁術了。”
“辛苦了。”李弘笑道,“兩位大人先退下吧。”
袁術又驚又懼,面色恐怖,一雙短眉緊緊地皺在一起。他全然摸不着頭腦,他不知道事情怎麽突然會變成這樣?袁術右手抓着胡子,左手放在腰間的劍柄上,緊張的心髒都要蹦出來了,他望着笑吟吟的李弘,就像看到了鬼一樣,恐懼的幾乎要窒息了。
“公路兄,要不要我解釋一下?”
袁術微張着嘴,嗫嚅了一下,沒有說出話來。
“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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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盛情邀請宋文到軍中效力。
“王芬謀反作亂的事馬上就會一清二楚,改抓的抓,該殺的殺,蔣先生的冤屈自然可以雪洗。”李弘笑道,“長風兄大仇得報,心願已了,我看你暫無去處,不如随我到西涼吧?”
宋文很猶豫,目視田豐。田豐說道:“長風,你在邺城攔路含冤,緻使王芬奸計敗露,早就成了王芬等人的眼中釘。雖然王芬即将伏法,但許多追随他的人未必可以一網打盡,所以近期你在冀州很危險。依我看,既然李大人這麽看重你,你就去吧。如今胡人陳兵邊境,大戰一觸即發,李大人随時都有可能再赴邊關領軍作戰,這是報效國家的好機會啊,豈可錯過?”
宋文思慮再三,還是猶豫不決。
“你不要擔心你的父母,也不要擔心蔣先生的家人,我會妥善安置的。”田豐笑道,“你我多年的朋友,難道你還信不過我嗎?”
宋文感動地躬身拜謝,“一切就拜托符皓兄了。”
田豐拍拍他的肩膀,感慨地說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時再見,你多多保重了。”
李弘走過來,恭敬地給田豐行了一禮,“信都之事,感謝田大人鼎力相助。”
“大人太謙虛了。”田豐慌忙回禮道,“大人運籌帷幄,早有定計,我隻不過适逢其會罷了,慚愧,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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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匆匆回到大營,喊來趙雲,姜舞和劉冥。
“你們帶上兩千鐵騎,每人雙馬,連夜趕回邺城。”李弘吩咐道,“路上不要停歇,要一口氣趕回香雨山。”
趙雲三人躬身領命。姜舞和劉冥飛一般沖出大帳,集結隊伍去了。
“大人,虎頭那邊出了什麽事嗎?”趙雲略一遲疑,擔心地問道。
“周旌說,王芬隻要接到他的消息,立即就會誘殺顔良。”李弘皺眉說道,“至于用什麽辦法,他也不知道,但城内有來自北疆和大知堂的幾百名高手,這些人的戰鬥力非常強,周旌說,他們至少可以抵得上我們的兩千黑豹義從。”
“是嗎?”趙雲笑道,“這也太玄乎了吧?”
“不要大意。”李弘搖手說道,“去年我從金城返回漢陽時,樊大師帶着他的弟子護送我,我看那些人的武功沒有一個比令明差。”李弘看看趙雲,問道,“龐令明一個人可以對付多少個義從戰士?”
趙雲笑道:“十幾個吧。”
“那幾百個龐德呢?”李弘反問道,“如果我們的騎兵陷在街巷之中,情形就很不樂觀了。”
趙雲滿臉不屑地說道:“大人,不可能有幾百個龐德,大人過慮了。”
李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聲說道:“你們這幫人,尤其是黑豹義從,勝仗打多了,沒有一個不是狂妄自大,目中無人。你怎麽知道别人的實力就比我們差?”
趙雲沒有做聲,恭順地點頭受教,但眼睛裏卻盡是輕視之色。
“依照周旌的說法,在我們離開香雨山之前,王芬就已經決定殺死我們了。”李弘說道,“現在看起來虎頭雖然把王芬逼急了,但他自己也掉進王芬的陷阱了。”
“大人,虎頭不會出事吧?”趙雲問道。
“很難說,隻有機會好,王芬會提前動手。”李弘憂心忡忡地說道,“畢竟黃巾軍的首領隐藏在軍市,對虎頭有很大的牽制作用,如果王芬逼得太緊,虎頭一個處理不當,會顧此失彼,陷入危機之中。”
大帳外,号角聲和戰鼓聲轟然響起,激昂而猛烈的響聲頓時撕裂了黑夜的靜寂,回蕩在冰冷蕭瑟的夜空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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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雨山大營戰鼓雷動,叫喊聲驚天動地,震耳欲聾。
士兵們在各部曲軍官的帶領下,集結列陣,準備趕到邺城搶糧食。
大帳内,張蕭神情激動,正在苦口婆心地勸說林訊,潘塔等人不要沖動,以免把事情鬧大,因爲天子馬上就要從洛陽動身了。
“飯都沒得吃了,還護什麽駕保什麽天子,都是狗屁。”廖磊咬牙切齒地高聲罵道,“張伯疇,你叫都尉大人出來,如果他不領我們去,我們自己去了,将來要殺要剮,那都是我們的事,和都尉大人無關。”
“都尉大人爲何還不出來?”潘塔沖着側帳大聲叫道,“城裏來了什麽貴客,這麽重要啊。”
“顔大人要是再不出來,我們就走了。”林訊也喊道。
“不要吵了。”丁波揮手叫道,“傳令下去,命令各部曲依次出營,準備向邺城進發。今天,無論都尉大人同意不同意,我們都要到邺城去,否則,晚上我們就要吃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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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帳内,顔良手拿一卷文書,望着陶臯,問道:“侯爺什麽時候到邺城的?”
“昨天傍晚到的。”陶臯說道,“侯爺奉旨先到冀州。侯爺着急要見你,他想知道冀州軍隊已經操練的怎麽樣了。”
顔良冷笑,他把手上的文書丢到案幾上,調侃道:“士兵們都要餓死了,還操練什麽?你回去告訴侯爺,就說我顔良已經餓暈了,現在正人事不知。”
“大人息怒。”陶臯笑道,“侯爺親自下帖請大人到府衙商談要事,大人不去,是不是太失禮了,而且,大人一旦因此耽誤了陛下回鄉祭祖的大事,大人這腦袋……”
顔良嘿嘿一笑,兩眼望着陶臯,好象要看穿他的心思似的,淩厲而森冷。
陶臯三十多歲,中等身材,長相英俊,文質彬彬,說話也頗爲秀氣。他被顔良的眼神吓了一跳,趕忙故作鎮定地說道:“前些日子,大人帶着部下砸了府衙,然後又扣了府中從事許攸許大人,大人應該知道,這些事都是犯法的。”
顔良兩眼蓦然睜大,殺氣頓時噴湧而出。一旁的文醜也非常不滿地哼了一聲。
陶臯面色一驚,急忙接着說道:“王大人爲了顧全大局,這些事對侯爺隻字未提,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請都尉大人也體諒一下我們家大人的難處……”
顔良不耐煩地拍拍案幾,說道:“他連飯都不給我們吃,你叫我如何理解他?”
“糧食馬上就送到。”陶臯說道,“我離開城池的時候,大人已經命令糧倉放糧了,估計中午就能送到。”
顔良和文醜互相看了一下,将信将疑。這時潘塔又在大帳内大叫大嚷,罵罵咧咧。
“大人還是出帳安慰一下你的手下吧。”陶臯笑道,“侯爺已經到了,再過三天,陛下也要從洛陽啓程了,我看,大人還是消消氣,不要再鬧了。”
“軍饷呢?”文醜問道,“軍饷什麽時候給?”
“明天,軍饷明天就撥付。”陶臯立即回道,“渤海郡已經把賦稅送來,州府現在已經有錢了。”
顔良遲疑了半晌,說道:“那好吧,我立即進城見侯爺。”
陶臯大喜,起身說道:“大人,那下官就告辭了。不知道大人能不能放了許攸許大人?”
“我既沒有見到糧食,也沒有見到錢,你叫我怎麽相信你?”顔良冷笑道,“你一個人回城吧。隻要糧食運抵大營,我立即放了許大人。”
陶臯尴尬地笑笑,躬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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顔良和文醜相視無語。
“這個中常侍畢岚來得真不是時候。”顔良慢慢站起來,搖頭說道,“現在我們明明知道這是個陷阱,卻不得不跳進去。王芬,王芬算計得很準啊。”
文醜神情嚴肅,低頭沉思。
“如其這樣被動挨打,還不如主動出擊。”顔良望着文醜說道,“王芬并不清楚我們知道他要謀反,所以他在激怒我們之後,突然答應給我們糧食,給我們軍饷,他的目的無非就是要誘我進城,安撫軍心。侯爺的到來,隻不過給他提供了一個契機而已。既然不得不打,那就殊死一搏吧。”
“這是他們事先安排好的。”文醜小聲說道,“你看,今天林訊等人突然集結部曲,列陣軍營,把我們的騎兵圍在了大營中間。我們正要作出反應,陶臯就帶着侯爺的手書來了,要我們立即進城。如果剛才你拒絕進城,陶臯走後,林訊他們肯定要對我們發起進攻。”
“這幫混蛋,竟敢把我們當白癡。”顔良笑道,“陛下再過三天就要離京,王芬一定是急了,他不得不出手,如果他再不出手,他的奸計就要受到影響了。子俊,你可同意我的辦法?”
文醜遲疑道:“大人臨走時,一再囑咐我們要見機而行,如果事情危急,他要求我們先行突圍而走,不要白白受損。”他看看顔良,擔憂地說道,“如果按你的辦法幹,稍有不慎,我們就要可能全軍覆沒,這實在太冒險了。”
顔良非常自信地說道:“王芬手上有什麽人我們又不是不清楚,他那點人馬頂個屁用,還不夠我們殺的。子俊,你到底幹不幹?”
文醜突然咧嘴一笑道:“好吧,就随你。我們兄弟怕過誰?那我帶人先走了。”
“好,你小心一點。”顔良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記住,不要把他殺了,大人說過要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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顔良大步走進大帳,舉手喊道:“都不要吵了,不要吵了。”
幾位軍司馬一擁而上,大喊大叫。
“大人,我們要殺進邺城。”廖磊叫道,“你給句話,去不去?”
“大人要是沒膽去,我們自己去。”潘塔冷笑道,“大人反正已經是縮頭烏龜了。”
“誰說的?”顔良虎目一瞪,大聲吼道,“擂鼓,命令各部曲的軍侯,軍司馬速到大帳議事,違令不來者,斬!”
“大人,你瘋了,你竟敢進攻邺城,這是造反你知道嗎?”張蕭大驚,奮力阻止道。
顔良冷冷看了他一眼,嘴角抽搐了兩下,然後對身後的侍從招招手,“把他綁了!”
丁波興奮地大叫起來:“好,好,大人果然是條漢子。”
時間不長,各部曲軍侯,假軍侯,假軍司馬,軍司馬紛紛趕到大帳。
顔良示意衆人坐下。
顔良負手站在大帳正中,冷眼四望,緩緩說道:“諸位大人都是黑山的黃巾軍。”
大帳内除了黑豹義從軍的軍官,其他人無不駭然心驚。
坐在顔良身側的廖磊突然一躍而起,手中戰刀猶如閃電一般,淩空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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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