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殺了李弘,會有什麽樣的後果?”王芬背負雙手,在屋内來回踱步,象是自言自語,又象是在詢問屋内衆人。
許攸歎道:“殺李弘很容易,但陛下假如因此認爲冀州太亂,不安全,不回冀州河間國老家祭祖了,那怎麽辦?朝中大臣本來就反對陛下回老家祭祖,李弘一死,不正好給他們找到了反對的理由嗎?”
“另外,李弘死于冀州,大人難辭其咎,陛下盛怒之下,恐怕會降罪大人,如果大人被解職或者入獄,那這事還怎麽幹?還幹不幹?李弘的部下都是一群蠻子,一群什麽都不懂的蠻胡,他們對李弘非常忠心,如果李弘被殺,他們激怒之下失去控制,對我們展開瘋狂的報複,那怎麽辦?”
許攸看看王芬,謹慎地說道:“我看,還是不要殺爲好,免得牽一發而動全身,以至功虧一篑。”
周旌反駁道:“子遠,你的顧慮太多了,我覺得李弘到冀州對我們的威脅太大,還是趁早殺了幹淨。李弘在西涼肅貪,得罪了朝中各方勢力,想殺他的人太多了,如果我們找個過得去的理由把他殺了,不但朝中無人追究,說不定還會立功呢?陛下雖然對李弘很恩寵,但人都死了,他還能怎麽樣?隻有我們有殺他的充足理由,陛下就是想治我們的罪,他也找不到罪名啊。”
“大人,還是殺了好。”陶臯說道,“李弘有那個宋文的幫助,肯定能掌握大人誣陷抄沒二十七戶大豪的證據,大人,這可是死罪啊,你不殺他,他會殺你的。還有,陛下老家的宗廟還沒有修繕,臨時行宮也沒有做起來,這事瞞是瞞不過去的,一旦給李弘發現了,大人将如何處理?李弘随便上書彈劾一下,大人就是欺君之罪啊。”
王芬沉吟不語,猶豫不決。
“大人,我們就說他遭到蟻賊報複,被刺客刺殺而死。”周旌笑道,“這樣,我們不就把責任推得一幹二淨了。”
“大人,殺了他,麻煩事太多,變數也非常大,很難預料會有什麽後果,所以,還是不殺較爲穩妥。”許攸說道,“大人,我們可以拿錢去賄賂他,買通他。李弘買不通,我們可以買通他的手下嘛。”
“元山兄,我們急需那批軍資,還是先讓子遠去跑跑吧。”陳逸沉思良久,說道,“這麽多年來,我還沒有見過不受禮的官僚。”
王芬點頭說道:“好吧,那就先讓子遠去跑跑。”
他看了周旌和陶臯一眼,說道:“要殺李弘,就要連同他的三千黑豹義從一起殺掉,否則事情的發展就很難控制,所以,此事需要從長計議,仔細籌劃,不能操之過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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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許攸到了香雨山軍營,直接找到了佐軍司馬李玮。
李玮很熱情,将他迎進軍帳,彼此相談甚歡。兩人閑聊一會,許攸随即說明來意,遞上了禮單。李玮接過來草草看了一眼,然後随手放到案幾上,笑着說道:“王大人送得這禮很厚啊。”他特意加重了“厚”這個字的語氣。
“渤海蔣先生的弟子宋文說你們最近抄沒了冀州二十七家大豪的财産,共計有六億錢,如今這筆錢……”李玮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故意拖長腔調,眼睛斜瞅着許攸,觀察他的反應。
許攸連連搖頭笑道,“那是個瘋子,說話不能當真的。”
李玮微微一笑,把案幾上的禮單慢慢推到許攸面前,說道:“許大人,我家大人是什麽人你應該很清楚,這種事我不敢做,更不敢自作主張代他收下這份重禮,我頸子上這顆吃飯的家夥我還想留着,子遠兄就不必煩神了。”
許攸一邊慢慢的把禮單又推了回去,一邊笑道:“這點薄禮仲淵還是收下吧,免得我回去無法交待。仲淵的意思,我一定帶給刺史大人,我相信刺史大人一定會讓你滿意的。”
李玮聞言點頭笑道:“子遠兄,你回去告訴王大人,他要想拿走軍資,就必須要做點什麽給李大人看看,讓李大人高興高興,否則,你們拿多少錢來賄賂我都沒有用,你要知道,我也是剛剛到李大人帳下效力,說話沒有分量的。”
許攸高興地拱手問道:“仲淵,你能不能指點一二。”
李玮笑道:“你們雖然知道部隊對保證陛下的安全很重要,但你們根本就不重視部隊的士兵。冀州府的這支軍隊組建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前期朝廷也撥了一部分軍資,但你們不但沒有配齊甲胄和武器,竟然連士兵的溫飽都沒有解決,這讓李大人如何放心把這兩億錢的軍資撥給你們?你們這麽做,犯了大人的忌諱,知道嗎?”
許攸恍然大悟,“多謝仲淵的提醒,我回去後立即禀告大人,明天就解決此事。”
“王大人如果能及時解決此事,事情就要簡單多了。”李玮說道,随即他想起什麽,問道,“聽說平原郡的襄楷大師在邺城講法?”
許攸笑道:“怎麽,仲淵對黃老之道,神仙之術也有興趣?”
李玮說道:“不是我有興趣,是李大人有興趣。”他遲疑了一下,說道,“李大人說,如果方便的話,他這幾天想進城拜訪一下。”
許攸急忙說道:“拜訪就不必了。大人如果進城,百姓們肯定又要蜂擁圍觀,大人的安全很難保證。我看,還是讓大師來拜訪李大人吧。”
“襄楷大師德高望重,這麽做,太失禮了。”李玮搖頭道,“假如惹惱了大師,氣得大師拂袖而去,豈不糟糕?”
“王大人和襄楷大師的關系很好,我回去後立即把這事向大人禀告,由他出面邀請襄楷大師來軍營拜訪李大人。”許攸笑道,“仲淵放心,大師爲人謙遜,不會這麽沒有氣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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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命令顔良和文醜暫時統領大軍。
顔良和文醜仔細查詢部隊之後,立即向李弘禀報,要求建立後衛營和兵曹營。部隊裏有不少訓練受傷或者凍傷的士兵,但因爲部隊裏沒有醫匠,竟然沒有人給他們治療。
“大人,我看這些士兵都是從黑山黃巾軍各部臨時抽調出來的,建制比較混亂,好象隸屬于不同的小帥,有的部曲之間彼此還有矛盾。”顔良說道,“這麽多亂七八糟的部曲,肯定要一個有威信的人在暗中統領。”
李弘擡頭望向顔良,問道:“你肯定嗎?”
“我肯定。”顔良說道,“兵曹從事張蕭張伯疇年紀輕,也沒有帶部隊的經驗,更沒有什麽戰功,誰會聽他的?刺史王芬王大人根本就不在軍營裏,他一個士族官僚,連武功都不會,黃巾軍那幫賊人睬都不會睬他?”
“如果沒有一位大人物坐鎮軍營指揮調度,這幫黃巾軍會這麽老老實實地待在軍營裏?”文醜笑道,“兩萬士兵,大家吃不好穿不暖,恐怕早就開始搶了。我看那林迅,潘塔,廖磊,丁波都是打過戰的悍匪,武功也不錯,在黃巾軍中的地位不會太低,沒有一個地位比他們高的黃巾軍将領坐鎮大營,誰會管得住他們?”
李弘想了一下,說道:“子善,子俊,你們派人暗中盯着這四個人,如果發現了這個躲在暗處指揮的黃巾軍首領,暫時不要抓,更不要把他殺了,我還有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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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攸匆忙回到城裏向刺史王芬禀報情況。
“這個李仲淵雖然年輕,但非常貪婪,一千萬錢滿足不了他。”許攸不屑地說道,“他一再提到我們抄沒六億家财的事情,顯然是在要挾我們,他想敲詐我們一把。朱俊一生清廉,沒想到卻教出這麽一個無恥之徒,真是辱了朱先生的聲名。”
“這才對嘛。如果人人都象李弘那個蠻子,我們怎麽幹成大事啊。”王芬笑道,“明天,你再送他兩千萬錢。李玮的這個主意不錯,我們先前忽視了這個蠻子還有愛兵如子的嗜好。”
他看看襄楷,問道:“大師,我們要不要把那批甲胄和武器也送過去一部分?”
“不行,就給一點糧食和衣物。”襄楷堅決地搖頭說道,“這兩萬人如果現在就配齊了甲胄和武器,誰知道他們會幹什麽?苦酋的部下當然會對苦酋言聽計從,但林迅呢?還有潘塔幾個人,他們會聽苦酋的嗎?這些人原來都是白繞于毒的手下,個個都是桀骜不遜之輩,亡命之徒,萬一他們中的某個人突然襲擊李弘和他的部下,我們的所有計謀立即就會暴露無遺。這個險,我們不能冒。”
王芬點點頭,對許攸道:“子遠,那就先送一點糧食和過冬的衣服吧。多送點肉去,讓士兵們開開葷,也讓那個蠻子高興高興,早點把軍資撥給我們。”
“明天?”
“對,明天。我們急着要錢用啊。”王芬苦笑道,“現在許多事都要辦,就等着這筆錢應急了。”
“大師明天也去軍營嗎?”許攸問襄楷道。
“對,我去會會他。“襄楷笑道,”這位豹子大人竟然對黃老之術感興趣,出人意外啊。”
他看看王芬,說道:“如果我能把他說服了,大事可定。”
王芬嗤之以鼻,譏笑道:“他聽得懂嗎?他就會殺人。沒事冒充什麽風雅。”
許攸難以置信地望着襄楷,拱手說道:“大師如果能把他說服了,你一定是位活神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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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