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軍何進送走袁隗之後,立即問何颙道:“伯求,子将先生正月十六可以趕到洛陽嗎?”
何颙笑道:“子将先生答應的事,還會出差錯嗎?大将軍放心吧,許劭(shao)定會如期而至。”
何進稍稍沉吟了一下,又問道:“許靖先生呢?年前可以到嗎?”
“有子将先生的暗示,司空大人的書信,子休先生一定會日夜兼程趕來。”何颙說道,“我已經私下派人沿途去接了,應該不成問題。”
何進滿意地點點頭,笑道:“陛下現在左手是中官,右手是李弘,實力雄厚啊。他一定認爲自己已經十拿九穩了。”
袁紹微笑道:“這個計策我們精心準備了兩年,說十拿九穩的應該是大将軍才對。”
“奸閹的勢力和陛下一樣,也有左右兩手相助,他們的左右手一在明一在暗。明裏是許氏這個龐大門閥,暗裏是董卓的三萬西涼軍。現在,我們已經想好了離間許氏門閥和奸閹的辦法。如果此計成功,我們即使不能把許氏門閥拉過來,最起碼也可以讓他們無法合力對付我們。其次就是董卓。董卓是個老奸巨猾之輩,他本身就不是善類,他爲了拉上大将軍這個關系,不惜耗費巨資,這種人有什麽忠心可言?他的部下李儒是伯求的老朋友,他是董卓的心腹,對董卓的影響很大。李儒爲了誅奸閹報家仇,已經卧薪嘗膽忍耐了十幾年,他豈肯放過這個機會?”
“如果一切按照我們的設想完成,奸閹的左右兩臂就會被我們盡數卸去,奸閹隻能俯首待斃了。事成之後,大将軍既鏟除了奸閹,又爲陛下報了仇雪了恨,聲望如日中天。大将軍輔政之後,勵精圖治,重振大漢,其蓋世功勳将超越當年的周公和霍光啊。”
何進謹慎地笑笑,說道:“本初,這話說得太早了,我們還是小心爲妙,千萬不能出錯啊。府中,趙歧趙大人,還有那個孔融,一個人老成精,一個心細如發,你們要當心一點,不要給他們看出破綻,免得惹下無窮麻煩。”
“我知道,大将軍放心。”袁紹自信地說道,“隻是陛下拒絕了北軍擴建,那麽河南尹何苗大人就可以找到借口巡視河南各地,我們從武庫裏調運出來的武器也就找到機會運出洛陽了。”
大将軍皺着眉頭,恨恨地說道:“這個人太不懂事,遲早都要出問題。何苗的事很重要,我立即派人去找他。他這幾天都躲在張讓府上去了。”
何颙說道:“大将軍,你幹什麽要打他?我看,是不是把我們的計策對他透漏一點……”
“不行。”何進堅決地擺手道,“他靠不住,不能讓他知道一絲一毫。這個渾蛋,不打他?不打他,他會把我們害死的。”
“本初,許攸可有回信?”大将軍問道,“這個人太驕傲,把他放在王芬身邊,我很不放心。”
袁紹拱手道:“那是因爲大将軍不熟悉他。我和他自小玩到大,我了解他,這個人絕對可以放心,隻不過子遠看不起人,愛吹噓的脾氣,實在令人讨厭。他最近來信說,他到平原郡請人助拳去了,暫時不在冀州,這一段時間不聯系了。大将軍有什麽事需要吩咐他嗎?”
“沒有。這個時候,各人都要随機應變,沒有囑咐。你叫他在冀州小心一定,千萬不要把自己暴露了。出了事,他頂多賠條小命,我們可就慘了。”何進擔憂地說道。
“大将軍,阿瞞回來了。”袁紹說道,“估計這幾天就要到洛陽。”
何進冷哼一聲,說道:“奸閹們着急了。曹操現在回來幹什麽?奸閹們難道還有什麽應對之策?他們除了董胖子還有我們不知道的力量?”
何颙搖搖頭,說道:“董卓貪圖名利,容易解決,麻煩的還是曹操啊。”
何進疑惑地看了一眼何颙和袁紹。
“如果我們展開鏟除奸閹的行動,曹嵩殺不殺?”何颙問道,“曹嵩是曹騰的兒子,和趙忠張讓都是兄弟相稱,我們殺不殺?”
“你們的意思……”何進遲疑了一下,問道。
“阿瞞回來後,以他過去剿黃巾的軍功,還有在郡府爲官的政績,他至少可以到北軍混個校尉,如果皇上有意爲難我們,還可以讓他做執金吾,他有這個資格。”袁紹擔心地說道,“這是個麻煩,我們疏忽了。”
“伯求,本初,你們和他不都是朋友嗎?過年了,你們趁機和他接觸接觸,想想補救的辦法。”何進毫不在意地說道,“他不是一個問題。”
何颙和袁紹知道何進沒有放在心上,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心裏掠過一絲不安。
何進繼續說道:“奸閹的事基本解決,剩下的就是李弘了。天子右手的這把刀犀利無比,想一擊而中,恐怕不容易。”他看了一眼何颙,問道,“要請的人都來了嗎?”
“快到了。”何颙說道,“請這些人,本來是爲了防備不時之需的,沒想到卻派上了大用場。”
“化了錢,當然要他們出力了。”袁紹笑道,“大将軍,我還要不要去一趟漳月台?”
何進想了一下,揮手說道:“算了,這頭豹子太危險,還是殺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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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堅和袁術的關系非常好。孫堅心情豁達,爲人豪爽,勇猛剛毅,膽略過人,他和纨绔子弟袁術之所以是好朋友,除了兩人都是俠義之輩外,更重要的是兩個人都是賭徒,而且還是膽子特别大的那種賭徒,兩個人都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屬于豪賭之徒。
袁術聽說孫堅找他,以爲是孫堅邀他同去賭錢,急忙興沖沖地跑到孫堅家裏。孫堅說:“公路,你經常吹牛,說自己在洛陽沒有辦不成的事,比你兄弟袁本初還要厲害,今天,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袁術一聽,瞪着一雙眼睛,趾高氣揚地說道:“文台,你說,什麽事?這洛陽還就沒有我辦不到的事。”
“我要去漳月台。”
“你不是耍我吧?”袁術一臉不相信地問道,“到館驿去,還要我給你帶路?”
孫堅看了他一眼,搖搖頭,笑道:“這兩天你到哪混去了?你不知道護羌中郎将李弘已經到京,住在漳月台嗎?”
袁術搖搖頭,不好意思地說道:“這兩天忙,我真的不知道。”随即他正色說道,“文台認識那頭豹子,但我不認識。我不去,你自己去就是了。”
孫堅說道:“旅贲令魏斷帶着四百南軍騎兵圍住了漳月台,任何人不準出入,所以……”
“陛下要殺他。”袁術急忙叫道,“文台千萬不要去,那是自找麻煩啊。”
孫堅笑道:“怎麽?公路是不是沒有辦法帶我進去,故意推脫?”
袁術笑道:“文台,我是好意。既然你不領情,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出了事,你可不要說我做兄弟的沒有提醒啊。“
“知道,知道。“孫堅說道,”快走吧,我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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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術遠遠看到魏斷,舉手就招呼道:“老魏,老魏……”
魏斷看見是袁術,臉上閃過一絲無奈之色,硬着頭皮迎了上去。
“袁大人今天怎麽有空來找我……”
“老魏,我要和孫大人進漳月台。”袁術開門見山地說道,“你給句話,行不行?”
魏斷奇怪地問道:“兩位大人進漳月台幹什麽?有熟人嗎?今天下午,中郎将大人剛剛下朝,就被陛下召進宮了,說是商議抵禦鮮卑人入侵的事。現在,他還沒有回來,估計要到半夜。”
袁術和孫堅交換了一個眼神。袁術心領神會,大聲說道:“我們不是找李中郎,是找一個朋友,聽說他現在是李中郎的部下。我們可以進去了吧?”
說着拉着孫堅就要往裏闖,魏斷趕忙攔住,陪着笑臉說道,“袁大人,請體諒一下下官的爲難之處……”
“爲難?”袁術驚訝地說道,“你爲難?那我欠你的錢你還想不想要?你今天不讓我進,我們從此就恩斷義絕,我們之間所有的事情一筆勾銷,你以後……”
“好,好,好……”魏斷大驚失色,忙不疊地的連連告饒,“側門走,我們從側門走,好不好?”
袁術還想叫兩嗓子,被孫堅拉住了。
“那就煩勞魏大人了。”孫堅拱手說道。
“袁大人,那你什麽時候還我錢?”魏斷領着兩人一邊走,一邊問袁術道,“馬上要過年了。”
“明年。”袁術很幹脆地說道。
“明年?”魏斷睜大眼睛,氣憤地說道,“明年要到什麽時候?”
“就剩幾天了,你急什麽?”袁術不高興地說道,“你再廢話,我就不還了。你家又不是沒有錢,難道還缺我這幾個錢花?”
“你家不也有錢嗎?”魏斷氣道,“你家還是高門望族呢?”
袁術擡腿就給了他一腳,大聲罵道:“你想犯上作亂啊?敢跟我這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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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玮看到孫堅突然出現在漳月台,大爲驚喜。
“你沒死?”孫堅一手拉着李玮,一手激動地摸摸李玮的頭,關切地問道,“沒死就好。”
站在一旁的袁術聽到孫堅的話,立即嗤之以鼻,嘲諷道:“文台,這都是什麽話,沒死當然好了。”他注意看了一下李玮,随即認了出來。袁術手指李玮,笑道,“原來是你啊,文台,這不是被你打得滿地找牙的李仲淵嘛。哈哈,天下竟然還有人敢罵孫文台是個不學無術的孬種,哈哈……李仲淵好大的膽子啊。”
李玮神情尴尬。孫堅怒視着袁術,罵道:“公路,你笑夠沒有?有這麽好笑嗎?不是你拉着我狂賭不止,李仲淵會來罵我?”
袁術轉身自顧大笑不止。
“老師好嗎?”李玮問道。
“老師聽說你沒死,很激動,叫我來看看你,老師說他很想你。”孫堅笑道,“翼城大戰後,有消息說,你戰死了,老師爲此傷心了好一陣子。”
“謝謝老師的挂念。”李玮感動地說道:“隻有能出漳月台的門,我立即去看老師。”
“筱岚要出嫁了。”孫堅猶豫了一下,說道,“嫁給許大麻子。”
“嫁給他……”李玮頓時神情激動,雙目圓睜,憤怒地叫道,“老師……”
孫堅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這是皇後的意思,老師也沒有辦法。仲淵,你要理解老師的難處啊。”
李玮咬着牙,嘴角陣陣抽搐,顯得憤怒至極。
“筱岚是我的。”李玮低聲說道,“老師爲什麽……”
“你死了,你知道嗎?”孫堅說道,“我們都以爲你死在翼城了。因爲傳言翼城的守軍在傅燮大人的帶領下,出城迎戰叛軍,全軍覆沒,所以我們都以爲你死了。你爲什麽沒死?”
“傅燮大人不喜歡我,讓我留下來帶着百姓守城。他不給我死的機會啊。”李玮悲憤地說道,“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死了。”
袁術笑夠了,伸過頭來說道:“沒有出息,爲什麽要死?你喜歡筱岚是嗎?我也喜歡。那個許大麻子是個肮髒的小人,要人品沒有人品,要長相沒長相,要學問沒學問,憑什麽讓他糟蹋洛陽的第一美女。”
他挑釁地看看李玮,問道:“李仲淵,你敢不敢搶?你要是敢搶,我就幫你。”
孫堅怒斥道:“公路,你想幹什麽?”
“幹什麽?”袁術奸笑道,“我得不到的東西,豈能讓許大麻子得到?你知道我是誰嗎?”袁術指着自己的鼻子,狂妄地說道,“我是大漢第一門閥的下一代家主,你知道嗎?我得不到的東西,天下人休想得到。”
孫堅冷哼一聲,沒有做聲。
“筱岚知道我活着嗎?知道我回來了嗎?”李玮沒有理睬瘋狂的袁術,問孫堅道。
孫堅搖搖頭。
“哎,李仲淵,你有沒有膽子?你後面有天下聞名的豹子,有豹子的七萬大軍,有這麽強的後盾給你撐腰,你怕什麽?”袁術還在極力唆使李玮。
“好,這可是你說的。”李玮指着袁術說道,“我請你幫忙,你可不許反悔。”
“好漢子。”袁術贊道,“來,擊掌爲誓。”
孫堅看着兩人信誓旦旦,一副摩拳擦掌的樣子,覺得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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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九,小除夕。
這一天,家家戶戶都要在家裏擺置酒宴,人們往來拜訪叫“别歲”,另外,家家戶戶還要焚香于戶外,叫“天香”,通常要三天。
大雪突然襲來,鋪天蓋地,巍峨雄偉的洛陽城很快披上了一層豔麗的銀裝,煥然一新。
曹操帶着小妾卞氏,風塵仆仆走進洛陽城。
曹嵩非常高興,圍着兒子轉個不停,噓寒問暖,好象曹操還是一個頑皮的孩子,樣樣都要父親照顧似的。
晚上,父子兩人促膝而談,細說京中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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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過年,名堂太多,繁文缛節,數不勝數。
天子太忙,今天沒有傳召李弘進宮,他讓小黃門蹇碩傳旨李弘,讓他在漳月台待着,安心過年。李弘請蹇碩代爲求告天子,希望天子能夠恩準自己的部下出門走走,看看洛陽的盛景。
天子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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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三十,除夕。
除夕開始貼門神,做年夜飯,包角子(現代的餃子),守歲,放爆竹。在初夕之前店鋪都去收帳,過了除夕就不能做了。沒錢的人家就用兩塊桃木闆,上面寫上“神荼”、“郁壘”兩位門神的名字,挂在門上,鬼就不敢來了。除了放門神,還有挂葦索,也就是草繩子。繩子能捆人,自然在人們的理解中也能捆鬼,所以鬼怕繩子。這一天,皇宮裏要舉行“大傩”的儀式,擊鼓驅逐疫疠之鬼,稱爲“逐除”。
雪仍舊在飄飄灑灑地下着。
許靖就在這一天,匆匆進了洛陽城。許靖沒有到司空府上去,而是去了袁府。袁隗聽說汝南大儒許靖來訪,大喜過望,親自迎了出去。
同一時間,許相聽到許靖到京,卻不進自家大門,大爲傷心。他知道自己的兄弟痛恨自己和中官走得近,看不起自己。他在院中徘徊良久,任由大雪灑滿了自己一身。如果把從家鄉千裏迢迢、冒着風雪趕來的兄弟丢在袁府過年,自己将要爲此愧疚一輩子,更會成爲别人恥笑的話柄。雖然政見不同,但畢竟是兄弟啊。
許相歎了一口氣,決定親自去一趟袁府,把許靖接到家中來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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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