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站在山上,看着趙雲帶着黑豹義從呼嘯離去,心裏一片痛楚。
北宮伯玉的财富是不少,但分攤到五萬士兵身上,就不多了。除了陣亡士兵的撫恤李弘特意囑咐田重留了雙份以外,李弘還給三萬多将士發了兩個月的雙份軍饷,然後這筆錢就所剩無幾了。
餘下的錢,現在都在田重和紀惟手上。他們帶着傷兵營随同羌胡俘虜一同駐紮在槐裏城外的大營裏。臨走時,李弘囑咐過他們,這筆錢要用來改善傷兵的夥食,到京兆府大量采購藥材,還有就是适當爲大軍添置一些武器。田重最舍得給傷兵買吃的,估計現在這筆錢也花得差不多了。
按道理,他殲滅了五萬叛軍,而且還是歸屬羌胡人,在朝廷和當地官府都沒有褒賞的情況下,截留這筆财物犒勞将士,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即使捅到天子面前,自己一個子兒都沒拿,身正不怕影子歪,最多不過就是違反軍紀,被罷職而已。
但現在有人借口這件事公然查搜大營,明顯就是有目的,是在借事鬧事了。
北宮伯玉告發?他想想都好笑。這筆财物是北宮伯玉随軍攜帶的,折合成錢最多也不過隻有一億多錢。他自己部族的巨額财産都在金城郡,比這多多了,他會在乎這點錢告發自己?這是借口之一而已。
程球敢冒殺頭之罪,有恃無恐地查抄軍營,其背後的勢力之大可想而知。這個人是誰?
耿鄙?耿鄙不過是個涼州刺史,他既沒有膽子敢動自己這個中郎将,也沒有這個實力給程球撐腰,但程球是他的手下,這件事他一定知道,而且還有可能是他吩咐程球做的。董卓?董卓正在隴西戰場上,哪有時間顧及這個?何況他隻是個最低級别的将軍,比自己不過隻高兩級,他也沒有這個實力敢惹自己?
李弘突然想到張溫。程球做這件事,肯定要得到張溫的默許。否則,以程球的這種做法,十條命也不夠殺的。但張溫爲了仕途和将來,必須要結束西涼叛亂,所以張溫絕對不會指使程球來做這種得罪自己,動搖軍心的事。如此說來,既然不是太尉大人,但太尉大人卻迫于對方勢力又暗暗默許了,這個後台是誰,也就呼之欲出了。
這個在程球背後的人想幹什麽?難道朝中有人不願意看到西涼的叛亂被平定?
李弘想到死去的戰友,心裏更加悲恸。
爲什麽世上還有這種卑鄙龌龊的人?爲什麽這種人還掌握着朝綱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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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離開翼城的那天晚上,傅燮和他徹夜長談,向他透露了許多朝廷和官員的秘密,其中就提到朝中有人不願意看到西涼叛亂被平定的事。
李弘當時非常震駭。不願意看到西涼叛亂被平定?那理由是什麽?
錢。傅燮說得非常直接。幾十年下來,西涼的刺史,太守換了一茬又一茬,有時候一年要換好幾個。爲什麽?錢。越是打仗,越是窮,越能撈到大筆大筆的錢。有财大家輪流發,各方勢力的代表都要來坐坐這個位子,撈個盆滿缽滿,所以西涼刺史,西涼各州郡的太守,就像走馬燈一樣換來換去。但這些人也就是賺點小錢,大部分的錢都如數上供給了他們的故主。那些京中的權貴才是真正撈大錢的人。
朝廷從國庫裏把錢撥給西涼,有軍費,有捐助,有赈災,名目繁多。然後西涼的大小官吏軍吏再從西涼的小國庫裏把錢搬給京中的權貴。西涼的大小官吏軍吏靠雁過拔毛的辦法肯定撈不到大錢,于是就在西涼的賦稅之外搭載名目繁多的雜稅留作自己的收入。西涼吏治的極端腐敗和西涼戰事的頻繁有着直接的關系。
朝廷爲了西涼平叛,拔款甚多,除了軍費開支,僅僅征用民夫運送糧食一項,就耗資幾億錢。那些民夫能拿幾個大錢?能吃掉幾塊大餅?這錢最後都成了各級官吏的私蓄。所以西涼是個盛錢的缽,随便抓抓,滿手都是錢。如果西涼不打仗了,相當一部分官員,從京城到西涼各州郡縣的大小官員,都要損失好大一筆收入。所以有人希望這仗慢慢地打下去,最好永無休止。
傅燮當時一再囑咐李弘小心些,李弘沒在意。他在西涼打仗,離京都洛陽上千裏,這事能和他扯上什麽關系。現在看來,傅燮當時一定聽到了什麽風聲,所以他才趕到大營,一再告誡自己小心些,但迫于對方的勢力,他又不敢明說。沒想到,自己前腳剛剛走出軍營,禍事後腳就上門了。顯而易見,耿鄙和程球早就盯上了自己,時機選得非常好
自己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釘,就是因爲自己打了勝仗,這都是什麽世道。大漢國都由這些人執掌朝政,這擎天的大廈怎麽能不倒?這些人妄想通過程球這隻黑手,将我從西涼土地上抹去。李弘冷冷一笑,我倒要看看,最後到底是誰把誰抹去。
“程球是誰?”李弘轉頭問鄭信道。
鄭信正在憤憤不平,罵罵咧咧,聞言一愣,回道:“涼州刺史府長史啊?”
李弘瞪了他一眼,罵道:“我不知道嗎?我問他過去是幹什麽的。”
鄭信怒吼道:“我不知道。這人如此可惡,竟敢毒打左先生,我一定要打死他。”
“好了。”李弘說道,“不要再罵了,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哎,你看,你的斥候兵回來了,準備作戰了。”李弘指着從遠處飛奔而來的戰士,大聲說道。
“我現在哪裏還有心思打仗。”鄭信一甩手,一邊飛快地往山下跑去,一邊大聲叫道,“氣死我了,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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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榮駐馬立于路邊,看着士兵們有氣無力,步履艱難,一個個狼狽不堪地向前逃命,心裏十分難受。
從昨夜到現在,五六個時辰了,大家一路逃命,連水都沒有喝上一口。糧食已經沒有了。本來是準備這兩天殺馬充饑的,但現在部隊戰敗了,被叛軍緊緊追着,不要說殺馬,就連逃命的時間都不夠。
邊章随意的一招,陰險毒辣,将數萬士兵的性命推進了死亡的深淵。再這樣逃下去,要不了幾十裏,所有的步兵都要成爲叛軍的俘虜。但不逃,又怎麽辦?就是想戰死也沒有力氣啊。
突然,前方逃亡的士兵發出了一聲歡呼,接着歡呼聲越來越大,最後猛然形成了一聲震天狂吼。
徐榮面色大變。
孫堅打馬狂奔而來,他神色激動,指着前面的小山縱聲狂叫:“援兵,我們的援兵……”
徐榮擡頭望去。
小牛山上,一面巨大的火紅色的黑豹戰旗在風中狂舞,戰旗下,一員戰将立馬橫槍,威風凜凜。
豹子。
徐榮心頭狂喜,激動的淚水霎時間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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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軍……”
梁興迎上韓遂,大聲說道:“周慎的部隊突然加快了逃跑速度,意圖和我們拉開距離。”
韓遂用馬鞭指着前方笑道:“周慎着急了。敵人一天都沒有吃飯喝水,已成強弩之末。我們再追幾十裏,這一戰就結束了。”
“将軍不費吹灰之力,舉手之間殲滅了周慎四萬多人,實在令人佩服。”馬玩笑道,“我們一路追來,不慌不忙,兵不血刃,僅俘虜就抓了一萬多人。這可都是朝廷主力啊,過去想都不敢想的事。戰打到這份上……”馬玩一個勁地搖着頭,拜服之色溢于言表。
“上個月,周慎追我們,把我們追到黃河邊上。這一次,我們也追追他,一直追到他投降爲止。”張橫大聲叫道。
“抓他就困難了。”韓遂心情非常好,他不停地用馬鞭拍打着手心,笑道:“他打了敗仗,丢了幾萬士兵,回去也是重罪,讨不了好的。”随即他又惋惜地說道:“可惜的就是這些西涼将士。許多人都是我們的朋友,有的還曾一再光照我們,可惜了。”
“抓到他們,大家還是朋友嘛。”李堪笑道。
“不一樣了。”韓遂搖搖頭,感歎道,“不一樣的。逃回去的人恐怕要丢官,要獲罪下獄了。”
韓遂無奈地笑笑,回頭對傳令兵喊道:“命令部隊,加快追擊速度。”
“命令中軍,把俘虜都丢給後軍的楊大人和淩司馬,加快速度靠上來,不要和前軍脫節。”
戰鼓猛烈敲響。
梁興和馬玩撥轉馬頭,飛速追趕前面的騎兵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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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憊不堪,了無鬥志的官軍士兵們看到援軍已經趕到,并且在小牛山埋伏之後,頓時士氣大振,他們互相轉告,人人歡欣鼓舞,大家就象突然填飽了肚子一樣,渾身都充滿了力氣,一個個喜笑顔開,健步如飛,行軍的速度猛然加快。
鄭信在幾個士兵的帶領下,找到了徐榮。
徐榮一把握住鄭信的手,連連搖晃着,感激地說道:“感謝中郎将大人。”
華雄用力拍拍鄭信的肩膀,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孫堅急切地問道:“你們來了多少人?”
“三萬。”鄭信笑道:“我們日夜行軍,連辎重都丢在平襄城了。周将軍呢?我家大人有殲敵之計,我要立即見到他。”
“他受了重傷。”孫堅面色一黯,指着徐榮道:“現在是徐都尉指揮部隊。”
鄭信看看徐榮,立即說道:“在這兩側山上,我們安排了兩萬兩千步兵,另外我們還有六千騎兵正在距離此處三裏的地方待命。我們準備堵住敵人的前軍,圍而殲之。中郎将大人希望你們能夠迅速集結部隊,參加作戰。”
徐榮和華雄,孫堅互相看看,神色凝重。
華雄謹慎地說道:“鄭大人,叛軍有六七萬人,一路追來,士氣高漲,我們……”
鄭信若無其事地說道:“你們累,他們更累。你們好歹睡了半個晚上,但叛軍至少有一天都沒有睡覺了。他們已經是一支疲憊之師,根本沒有什麽戰鬥力。”鄭信伸出一根手指頭,在三人面前搖晃了一下,輕輕向前一戳,笑道:“隻要輕輕一戳,他們就死定了。”
孫堅咬咬牙,大聲說道:“打。狠狠地打一戰,也許我們還能反敗爲勝。我們大敗而回,雖然留下了性命,但不可能再也機會領兵了,要想洗刷這次戰敗的恥辱,将功贖罪,隻有這次機會。”
徐榮大手一揮,斷然喊道:“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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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的士兵終于看到了列陣在大路正中的風雲鐵騎。
大家興奮地吼叫起來,許多人流下了激動的淚水。這條命總算保住了。
衛政帶着一群漢族騎兵戰士以弧形陣勢圍在風雲鐵騎軍的前面,防止逃跑的士兵在狂喜之下沖擊騎兵陣列。他帶領戰士們不停地高喊着,指揮逃亡的士兵們從騎兵軍陣地的兩側向後撤離。
騎在馬上的戰士們拿出了自己的幹糧,依次分發給逃兵。
徐榮飛速趕到風雲鐵騎軍的後方,擂響了集結的戰鼓。官軍士兵看到援兵,得到喘息之後,竟然奇迹般的重新鼓起了士氣,大家迅速集結列陣。
華雄率先帶着兩千多名騎兵列陣于風雲鐵騎的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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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部隊走在最後面的麴義接到徐榮的命令之後,高興大笑起來。
“大人,什麽事這麽高興,有吃的了?”高耕奇怪地問道。
“筒子,立即帶着騎兵,趕到後面去集結。”麴義揮舞着馬鞭,大聲說道,“援兵到了,中郎将李弘李大人的部隊到了,我們要再打一戰。”
高耕吃驚地望着他,問道:“豹子李大人?你沒有搞錯吧?他們來得這麽快?”
麴義興奮地大聲叫道:“快,快去。老邊打了我們一個伏擊,我們還他一個,哈哈……這位豹子大人真是了不起,哈哈……”
高耕狂喜,口中連連打着唿哨,帶着手下如飛而去。
“命令曲路,楊淳,加快速度,把傷兵全部丢到路邊,跑不動的士兵叫他們不要跟着了,跟着傷兵一塊投降吧。”
幾個傳令兵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神情癫狂的麴義。
“望着我幹什麽?還不快去傳令。”
“大人……”
麴義迎空重重抽了一記馬鞭,怒斥道:“平時太放縱你們了,現在竟然連命令都不聽,想死啊……”
幾個傳令兵吓得一哄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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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斷後的邊軍騎兵突然慌慌張張地全部逃走了,就連一向愛兵如子,口碑極佳的麴義也下令丢棄傷兵,梁興和馬玩感到敵人徹底的完蛋了。爲了活命,敵人已經決定放棄了。
韓遂接到消息,親自跑到了前面。
他看看麴義丢在路邊的傷兵,笑着搖搖頭,說道:“雲天也會做這種事?”
“追吧,敵人支持不住了。命令部隊,輕裝前進,全力追擊。”
戰鼓轟然敲響。
士兵們紛紛丢掉身上的行囊,有的連備用的箭壺都丢到了路邊,大家拿着戰刀,長矛,鼓足最後一點力氣,奮力奔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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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淳是個二十多歲的漢子,個子不高,身體健壯,一張黑乎乎的臉上長着許多小紅疙瘩。
他不停地四下張望着,尋找援兵的蹤迹。
“大人,敵人的騎兵追上來了,我們的援兵呢?”
麴義回頭看看身後風馳電掣一般追擊而來的敵騎,笑道:“快跑,快跑,馬上就出來了。”
他話音未落,就聽到兩邊山上突然傳來驚天動地的戰鼓聲,随即就看到無數面五彩缤紛的戰旗出現在樹林裏,接着就聽到了驚雷一般的吼叫聲,數不清的戰士從兩邊山上沖了出來。
李弘一手拿着盾牌,一手高舉戰刀,沖在最前面。他的左側是顔良,右側不遠的地方是高覽。
“殺……殺過去……”李弘聲嘶力竭地大叫着,飛速地奔跑着。
戰士們神情激奮,在主将的親自帶領下,象決堤的洪水一般,沖向了敵人。
鮮于輔一手舉着大漢戰旗,一手拿着三尺短戟,高聲吼叫着,在侍從們的護衛下,帶着成千上萬的戰士從左面山上撲了下來。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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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遂急忙勒馬停下,調轉馬頭向後看去。
幾萬官軍從兩邊的山上飛奔而下,雖然距離大路還有一百五十多步的距離,但轉瞬及至,自己的士兵根本沒有時間結陣防守。尤其緻命的是,士兵們剛剛發力猛跑了一段時間,正是筋疲力盡的時候,大家手腳都軟了,氣喘籲籲的連武器都舉不起來,哪有力氣抵抗象猛虎一般殺過來的敵人了。
好時機,好埋伏。
他吃驚地看着,一臉的驚愣,然後搖頭苦笑,笑得既無奈又心酸。
轉眼之間,勝負颠倒。
叛軍士兵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他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望着滿山遍野,象潮水一般殺來的官軍,驚惶失措,一雙雙恐懼的眼睛裏塞滿了無助和痛苦。
一個士兵終于忍受不了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打擊,搖搖晃晃的,扶着長矛倒了下去。就象一堵搖搖欲墜的牆被推dao一樣,叛軍士兵的心理被徹底擊潰了,更多的人放棄了抵抗和逃生的念頭,他們或者跪下,或者倒下,或者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是生是死,在這霎間,似乎已經失去了意義。
殺聲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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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在顫抖,越來越劇烈。
麴義面色大變,瘋狂地吼叫起來:“讓開,趕快讓開,讓開……”
“立即命令大家讓開大路,讓開大路……”
傳令兵随即反應過來,他們打馬順着大路一路狂奔,縱聲高喊:“讓開大路,讓開……”
“騎兵來了,趕快讓開大路……”
麴義的邊軍士兵聞言大駭,紛紛逃離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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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渾的戰鼓聲,激昂的牛角号聲交相輝映,激蕩在小牛山上,回響在浩瀚的空中。
上萬名騎兵策馬狂奔,巨大的轟鳴聲震耳欲聾。
恒祭手執長矛,縱聲狂呼:“呼……嗬……”
胡族士兵們竭盡全力,放聲呼應:“呼……嗬……”
西涼騎兵被這氣勢磅礴的吼叫聲所激勵,無不熱血沸騰,舉刀狂吼:“呼……嗬……”
“呼……嗬……呼……嗬……”
吼叫聲穿雲裂石,直沖雲霄,猶若百個春雷同時炸響,天地爲之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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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軍,我們殺過去,大家拼了……”
“将軍,這是豹子的部隊,我們拼了,爲死去的兄弟報仇。”
梁興和馬玩一左一右,高聲叫道。
韓遂沒有回答,他緩緩地擡頭向天上看去。
湛藍色的天空,一片雲彩都沒有。耀眼的陽光異常強烈,刺激的他立刻閉上了眼睛。眼前頓時一片漆黑,圍繞在耳畔的各種聲音突然清晰地傳進了他的腦海。
他仿佛看到敵人在山上擂響戰鼓,看到狂暴的敵人殺進了前軍,看到自己的士兵無助地叫着喊着,丢下了武器舉起了雙手,跪在路邊呼号哭泣顫抖,看到風雲鐵騎在狂奔,在吼叫,戰刀在陽光下閃爍,長矛在陽光下吞吐,弓箭在陽光下厲嘯,自己的士兵在鐵蹄的踐踏下化爲齑粉,殘枝斷臂在空中飛舞,突然他看到了老邊,看到老邊的頭顱在地上翻滾跳躍。
韓遂悚然心驚。
他猛地睜開雙眼,大喝一聲。他看到了空中那輪白花花的太陽。
接着他就什麽都看不到了。
遠處萬馬奔騰的轟鳴聲迎面撲來,敵人殺到了。
“撤……”
梁興和馬玩大驚失色,同聲喊道:“将軍……”
“我們一撤,就是兵敗如山倒,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
韓遂極力睜大眼睛,想看清他們,但眼前一片漆黑,就是看不見。
他憤怒地吼道:“撤……”
“趁着敵人還沒有合圍,陣腳未穩,立即殺出去,殺出去……”
梁興大聲叫道:“将軍……”
韓遂再次睜開雙眼,他終于看到了梁興,看到了梁興那張因爲憤怒,恐懼和震驚而漲得通紅的臉。韓遂對準梁興的腦袋就是一鞭。
“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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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