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狂奔的騎兵隊伍突然降下了速度。
李弘率領黑豹義從象飓風一般席卷而去,激昂的牛角号聲霎時間沖天而起,直飛雲霄。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
顔良忽然手指前方,大叫起來:“大人,那是我們的人。你看他們的戰旗。”
李弘聞言吃驚地擡頭看去,果然看到前面的騎兵隊伍裏有一面黑色的戰旗格外醒目,他們的速度也正在逐漸減慢,好象馬上就要停下來了。
李弘高舉鋼槍,大聲吼道:“左右分列,圍住……”
弧鼎和棄沉立即各領一屯騎兵,從對方的兩側包抄上去。
那支騎兵隊伍裏随即傳出隆隆的戰鼓聲,配合着各色戰旗的揮動,士兵們不慌不忙,井然有序地擺出了一個堅實的桶形防禦陣勢。
李弘帶着親衛隊士兵慢慢壓了上來。
這支人馬大約上百騎,衣裳不整,甲胄不全,有的士兵穿着非常單薄。武器也是各種各樣的,刀槍劍戟,長矛長戟件件俱全。對方士兵面對幾百名來勢洶洶的騎兵隊伍,不但沒有顯出絲毫的驚慌,反而迅速做出反應結陣防禦,這讓李弘對這支小小的騎兵隊伍産生了濃厚的興趣。
“大人,對方騎兵臨危不亂,布陣娴熟自如,顯然是久經訓練的老兵,陣内可能有騎戰高手。”射虎陪在李弘身邊,很謹慎地說道。
李弘笑着點點頭,“你說得有道理,是有高手,不過河北這地方本來就是藏龍卧虎之地,自古以來,豪傑輩出,英雄遍地。你看,我們的虎頭兄弟不就是河北名人嘛。”
顔良不好意思地揮揮手,“大人誇獎了。前面不知道是自己人還是張牛角故弄玄虛,大人,你看我們是先沖一下還是先問一下?”
李弘遠遠看到弧鼎和棄沉帶着隊伍已經包抄到位,距離那支騎兵軍陣大約一百二十步,而自己距離對方也有一百二十步了,再往前,可能就在敵人的弓箭射程範圍内。
“你們等在這裏,我去看看。我倒要看看張牛角還能玩出什麽新花樣?”李弘對顔良和射虎說道,“看我手勢,我叫你們沖你們就立即給我殺上去。”
顔良大聲叫道:“大人,我和你一起去。”
李弘剛想拒絕,顔良已經回身搶過掌旗手手中的黑豹戰旗,高高舉在手上,一臉堅決。李弘笑起來,對顔良招招手,打馬向前沖去。
射虎對李弘就是崇拜,認爲他就是天下第一,他沒有什麽事做不成的,沒有人可以擊敗他,所以他連半句勸阻的話都沒有。
射虎轉身狂吼:“上箭……”
牛角号陡然凄厲地叫起來。
親衛隊士兵和黑豹義從們同時張弓舉箭,緊張的氣氛頓時籠罩在戰場上。
就在這時,從對方桶形陣勢裏突然沖出來一人一騎。那人騎在一匹白馬上,布衣甲胄,左手高舉黑色漢字大旗,右手提槍,不急不慢,徐徐而來。
“大人,張白騎?好象是張白騎。他舉大漢戰旗幹什麽?要來投降嗎?”顔良看到白馬騎士,突然叫了起來。
李弘搖搖頭,他哪裏知道爲什麽。他非常奇怪地望着那個迎面而來的人。
“張牛角是不是逃了?這個張白騎是不是要假投降,拖延我們時間啦?”顔良低聲說道。
“子善,你認識張白騎嗎?”李弘突然問道。顔良搖搖頭。
“他騎白馬是天下皆知的事,肯定是他,不會錯。他以爲自己不戴黃巾就不是黃巾軍了嗎?笑話。等一下直接砍了他,不要和他羅嗦。”
雙方逐漸接近。
對面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高大健壯,眉清目秀,英俊飄逸,皮膚白白淨淨的,一雙漂亮的大眼睛顯得極具靈性,看上去就象是一個文武兼修的儒生,氣度穩重而又不失儒雅,英氣逼人。
李弘心中暗暗贊歎一聲,如此俊雅的長相,他還是第一次看見,自慚形穢。這人就是張白騎?
顔良一看是個剛剛成人的大孩子,心中也是狐疑不定。
那個少年雙眼一霎不霎,死死盯着李弘,面色凝重,那份成熟顯得和他的年紀非常不配。
李弘和顔良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均覺有點不妥。這人是張白騎?
少年拉住白馬,戒備地望了兩人一眼。顔良高舉大旗,顯然是個侍從。李弘披頭散發,一身布衣,破舊甲胄,身上還帶着鮮血,一臉的殺氣,也不象什麽好人。
少年冷笑一聲,右手長槍前指,大聲說道:“你們這群馬匪,趁我大漢國戰亂紛起之時,聯合胡人,千裏奔襲,燒殺擄掠,犯下累累血債,該當何罪?”
李弘和顔良頓時目瞪口呆。
“你們冒充北疆的豹子軍,爲禍百姓,死不足惜。”
李弘笑了起來。他突然覺得這真是笑話。
“賊人,今日遇上,定教爾等死無葬身之地。”少年突然厲聲叫了起來。
顔良看看李弘。李弘擡頭看看天色。
黃昏已至,估計是追不上張牛角了。他們比自己早半個多時辰動身,想追上,尤其在這山區裏,恐怕很難。李弘随即萌生退意。
他望着眼前這個少年士兵,心裏非常喜歡。但他不想耽誤時間,趕忙解釋道:“你們是那位大人手下?我是行厲鋒校尉李弘……”
話還沒有說完,那個少年突然大吼一聲,用力将漢軍戰旗插于地上,提槍就殺了過來。
顔良虎吼一聲,一手舉旗,一手執刀,催馬就迎了上去。
“當……”刀槍相接,發出一聲震響。兩馬相錯,各自沖出十幾步。
顔良沒有想到這個少年看上去文質彬彬,力氣卻是驚人,他大意之下,單手執刀去剁他的槍,結果被人家崩得差一點連刀都丢了。他惱羞成怒,用力将戰旗擲于遠處草地上斜斜插住,撥馬回身,舉刀再剁。
那少年夷然不懼,挺槍再戰。兩人立即殺在一起。
馬上交戰很麻煩。兩人每次交手過後都要催馬跑出二十多步遠,然後再返身調頭,催馬加速,等戰馬提到一定速度的時候,再次過招。過招也就是瞬間的事,一擊過後,戰馬早就帶着他們跑遠了。于是回頭再戰。
李弘還是頭一次看到戰将在馬上面對面地交鋒。看他們過了幾招之後,李弘有點不耐煩了。這麽打下去,要多少時間才能決出勝負?恐怕戰馬白沫都跑出來了,兩個人還沒有打出汗呢?
他再次擡頭看看天色,心裏更加着急了。北新城還有許多事要處理,哪有時間在這裏泡下去。
李弘打馬跑回本陣,大喝一聲:“吹号,集結。”
牛角号聲立即響徹了夜空。弧鼎和棄沉帶着部隊迅速聚集到親衛隊兩側列陣。
“叫子善回來。打什麽打,都是自己人。叫他回來。”
正在交戰的顔良不敢違抗軍令,撥馬而回。
少年看見對方部隊突然撤掉包圍,開始集結,不知道出了什麽事,趕忙跑回自己的部隊。
李弘随即命令部隊啓程,立即返回北新城。撤退的号角随即響起。
“大人,那個少年又來了。”顔良忽然叫道。
李弘擡頭看去。那個少年跟在一個全身铠甲的軍官後面,正打馬疾馳而來。
“他們怎麽相信了?”顔良奇怪地問道。
“去看看……”李弘拍拍黑豹,帶着顔良,射虎以及幾個侍從迎了上去。
“前面可是顔大人?”全身铠甲的軍官高聲叫道。
顔良仔細望去,突然驚叫起來:“郦大人,你還活着?我是顔良,我是顔良。”
“虎頭,虎頭……”那人飛身下馬,一連摔了兩個跟頭,一路大喊着跑了過來。顔良也下馬迎面跑去,兩人緊緊抱在了一起。
李弘帶着射虎和侍從,對面剛才和顔良大戰的少年都下馬圍了過來。那個少年非常難爲情,牽着馬,站得遠遠的。
顔良帶着他拜見李弘。那人肩寬體闊,濃眉大眼,一臉的絡腮胡子,看上去非常彪悍勇猛。
“下官郦寒拜見大人。剛才情況不明,多有沖撞,得罪,得罪。”聽說對面就是豹子李弘,郦寒顯得非常激動,說話有些結巴。
李弘趕忙把他扶起來。
“你好象受傷了,傷還沒有好吧?剛才下馬戰不穩,連摔兩下。今晚叫子善請你吃酒,壓壓驚。”
郦寒臉頓時紅了。顔良大笑起來。
“大人,郦寒是我兄弟,他字亭臯,是常山真定人。當年我們一起上太行山剿匪時他是縣尉,我是他的下屬。後來他升職到常山國郡府做了門下督賊曹。”顔良介紹道,“今年黃巾軍攻打常山國,國相李大人和一班郡府官吏全部給黃巾軍殺了。”
“我以爲你也死了。”顔良對郦寒說道,“你怎麽出現在這裏?”
“我在真定城陷落之後帶着一幫兄弟逃了出來。當時東面黃巾軍和官軍正在钜鹿郡打仗,我們隻好北上逃到中山國。但中山國也被黃巾軍占了,我們隻好再北上,準備逃往涿郡。誰知我們趕到北平附近,還沒到涿郡,涿郡就讓張牛角打下來了。沒有辦法,我們隻好逃到熊耳山暫時落腳了。”郦寒趕忙解釋道:“最近代郡經常有胡人,漢人的馬匪冒充豹子軍到處騷擾百姓,剛才一場誤會,請大人多多諒解。”
“你能帶着這麽多士兵堅持三四個月,不容易。”李弘贊道:“現在涿郡的黃巾軍已經被我們徹底擊敗,郦大人可以帶着部隊離開熊耳山了。你可有什麽打算?”
“我能有什麽打算。常山國沒有了,李大人他們都死了,我這個逃兵到哪裏都沒有人願意收留。”郦寒沮喪地說道:“如果有人告發了我,給冀州牧郭典大人知道了,我就是臨陣脫逃的死罪。”
“那你一直落草爲寇?”顔良擔心地問道。
郦寒苦笑一下,指着遠處的士兵說道:“他們都是從真定城裏随我逃出來的,他們沒有罪。如果校尉大人願意收留他們,我就感激不盡了。我一個人,到那裏都能混到飯吃。”
李弘笑起來,望着顔良說道:“你這個兄弟不錯。”随即他拍拍郦寒說道:“如果你不介意,就帶着部隊跟着我。将來打回常山,立了軍功,你将功折罪,不就沒事了。”
郦寒大喜,激動地跪倒在地,要給李弘磕頭,被李弘拉住了。
“好了,好了。都是自己兄弟,沒事少磕頭,多做事。”
“亭臯,那個小孩好厲害,叫什麽?”顔良指着站在遠處的牽馬少年說道。
郦寒埋在心裏的陰霾突然散去,情緒頓時好了許多。他立即對着那個少年連連招手。
“他是我老鄉,也是常山真定人,今年招募的新兵,才十七歲。因爲他從軍時武藝高強,所以直接進了我們郡府的衛隊任什長。”
少年趕忙跑過來,紅着臉,給李弘和顔良分别行了一禮。
“下官趙雲見過兩位大人。”
“子龍,這位真是豹子李大人,不是假的。”郦寒大聲說道:“以後我們就跟着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