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5年9月。
天子以司空張溫爲車騎将軍,執金吾袁滂爲副,西上長安,率軍剿滅叛軍。同時遷升中郎将董卓爲破虜将軍,與蕩寇将軍周慎統歸張溫節制。
朝廷遷钜鹿太守郭典爲冀州牧,統領冀州軍政,剿殺中山,常山,趙國,钜鹿一帶的黃巾餘孽。複遷劉虞爲甘陵國(即後來的清河郡)相,率部撲滅東武一帶的黃巾軍。
車騎将軍張溫接到聖旨,立即去拜訪賦閑在家的皇甫嵩,請教征伐西涼叛軍的方法。皇甫嵩雖然受到奸佞小人的陷害,但他生性豁達,倒也不是太過計較。張溫是當朝三公之一,又是當時名重一時的名士,其位高權重,皇甫嵩當然不敢怠慢,熱情招待,細說西涼軍事。
皇甫嵩當然希望張溫打赢這一戰,穩定西北局勢,讓西北邊郡的百姓過上安穩日子,所以他事無巨細,一一說到。皇甫嵩一再強調,要想戰勝以騎兵爲主的西涼部隊,漢軍沒有十萬人的部隊不行,沒有騎兵不行。張溫聽完之後頗有心得,心領神會,随即他提出希望得到長安前線皇甫嵩舊部的大力支持,并且要求其從子皇甫郦爲車騎将軍府從事中郎,也就是高級軍事參謀,以協調皇甫嵩舊部和留在長安的周慎部,董卓部,齊心協力共同抗敵。皇甫嵩滿口答應,并向他保證留在長安前線的部隊在其長子皇甫堅壽和麴義等将領的帶領下,堅決聽命于張溫的指揮。
張溫是文臣,雖然對領軍打仗一竅不通,但他有不少門生故吏非常在行。
儒家學宗師親自授業的弟子,再傳授的門徒就是門生。當時,一大批士人投靠在以儒學起家的權臣門下充當門生,以圖被推薦入仕。門生要向老師進财貨,爲其奔走服役,以君臣父子之禮事宗師,從而形成一種世襲的臣屬關系。權臣舊時的屬吏和由他們推薦爲官者,被稱爲權臣的故吏。故吏如同家臣,稱長官爲府主、舉主,爲其效勞,緻送饋贈,甚至生死相依,患難與共。他們之間是臣屬關系。府主、舉主死後,故吏要服三年之喪,并繼續事其後人或經營其家财。當時不少門閥大族利用門生、故吏形成強大的政治力量,左右着當時大漢國的政治命運。
時任議郎的陶謙就是張溫的得意弟子。張溫将其招至車騎将軍府任司馬,随其出征。陶謙出身揚州丹楊郡的小吏家庭,父親終其一生也不過就是個縣令。他幼年失怙,一直是個玩劣小兒,十四歲方才折節向學,以孝廉被推舉出仕,曆任縣令,幽州剌史,議郎。
右車騎将軍,錢塘侯朱俊是張溫的至交好友。朱俊特意向其推薦了同爲江南老鄉的門下弟子吳郡人孫堅。
孫堅是吳郡富春人,其家世代在吳地作官。他少時爲縣吏,十七歲時就單挑群盜,名聲大噪,曆任郡縣的司馬,縣丞等職,在當地聲望頗高。去年朱俊奉旨讨黃巾,孫堅擔任他的佐軍司馬,随他南征北戰,多次立功,被遷升爲北軍屯騎校尉下的一名别部司馬。
張溫非常信任朱俊,知道他不是爲了什麽私情而特意提拔老鄉,他推薦的人一定很有能力。于是他奏請天子,征調孫堅爲車騎将軍府的參軍事,也是高級參謀,和從事中郎差不多。
張溫同時按照皇甫嵩的意見,準備從北疆幽州各邊郡抽調精騎到西涼戰場參加作戰。他的原意是征調最近聲名鵲起的豹子李弘,但這個消息不知怎麽被中郎将盧植知道了。
盧植是公孫瓒的老師,這個揚名立萬的機會當然要給自己的學生去争取。盧植立即登門拜訪。李弘和公孫瓒比起來,無論資曆,聲名,軍級,都差得太遠。盧植的這個面子張溫自然要給。他立即奏請天子,以八百裏快騎上幽州征調,命令公孫瓒調集一萬騎兵務必在十月中旬,也就是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趕到長安。
公孫瓒一走,遼東和遼東屬國,以及遼西三郡就缺少一位強悍者坐鎮邊陲,威懾烏丸人和鮮卑人。李弘無疑是最合适的人選,用他就要提拔他爲秩俸比兩千石的官員。于是朝堂之上再起争吵。以大将軍何進,漢室宗親,中常侍爲一方,太尉張延,司空楊賜等名士大臣爲一方,各執一詞,大吵特吵。天子頗有興趣地看着各位大臣的表演。
按道理,以李弘這種出身低賤,靠軍功升職的軍職人員,無論功績多大,要想在這個年代升遷到秩俸比兩千石的官職上,根本不可能。
在漢朝,校尉,都尉都是比兩千石的官員,在郡國,軍隊裏,都是大官了。
統轄軍隊的将軍在兩漢一般很少設置。将軍地位尊貴,與将軍号少且不常置有關,但更主要是跟秦漢以來社會具有濃厚的尚武精神有關。将軍掌征伐背叛,非常尊貴,三公等權勢尊貴的大臣常常受到天子的嘉獎,他們經常以大将軍、骠騎、車騎、衛将軍、前後左右将軍等重号将軍輔政。東漢中前期,度遼以及其它雜号将軍秩俸都是二千石,與郡太守地位相等。除度遼外,其它雜号将軍一般事罷即撤。度遼将軍是朝廷設置在邊疆專門對付匈奴人的。将軍職位爲世人所看重,無論重号将軍還是雜号将軍,地位都很高。許多文職官僚也常常加重号将軍,不統轄軍隊,隻是作爲殊榮而加贈。校尉、都尉等軍職也是如此。在戰争時期,不少官僚都是以校尉、都尉領郡太守職。當然,各校尉、都尉也不可一概而論。中央武官五大校尉的地位就比邊軍的校尉要高,中央武官騎都尉也比郡國的都尉地位要高。
大将軍何進的出生也差,他在自己妹妹沒有進宮之前,是個屠夫。所以他對李弘這種人還是抱着同情的态度。他在朝堂之上公開向天子推薦,其實也想看看大家的反應。原來出身低賤是件非常可怕的事。這種身份的庶民,賤民就是這個國家的最底層,做最辛苦最勞累的事,享受最不公平的對待,永無翻身之日,而且自己的子子孫孫都永無翻身之日。
大将軍和宦官們生氣了,聯手反擊那些大儒名士門閥出身的官僚。
最後請天子裁決。天子對這個人很感興趣,聽了朝堂上的兩次争吵,大概也知道李弘這個人的來龍去脈。既然有戰功,而且戰功顯赫,就應該遷升,但因爲從軍時間太短,年紀太輕,雖然有大将軍舉薦,但也不應該破例。這樣吧,就做個邊軍的行厲鋒校尉吧。陛下聖明。衆臣高呼,皆大歡喜。
“行”的意思就是代理,代理校尉自然就是臨時的,可以随時撤消,秩俸也是原來官級的秩俸。說白了,啥都沒有,和過去一樣。但好歹那也是校尉,幹好了,随時就可以轉成正式的,那就是機會。
公孫瓒接到聖旨之後立即整頓軍馬,但他哪裏有一萬騎兵,七拼八湊也就五千人左右。洛陽的官僚們根本不了解幽州的現狀,獅子大開口,胡亂下命令。公孫瓒無奈,隻好在遼東屬國強征烏丸騎兵。烏丸人怕他,幾百個部落立即集結了五千騎兵,跟随他一起趕往中原。
公孫瓒仇視胡人的脾性在自己迫切需要他們幫助的時候,依舊不改。到了薊城附近,烏丸人奇怪了,跑這麽遠的路到底去幹什麽?領軍的小帥詢問公孫瓒,部隊要開拔到什麽地方去。告訴人家也是應該的,又不是什麽天大的軍事機密。公孫瓒不這麽想,他認爲是烏丸人起了壞心,是來刺探軍情,一句話不說,把人殺了。這個禍事捅大了。烏丸騎兵鬧起來。公孫瓒不怕,他眼睛一瞪,立即召集軍隊包圍了烏丸人的大營,把幾十個烏丸人的大小首領一齊抓住,當着所有烏丸騎兵的面,一刀一個全給宰了。這下徹底激怒了烏丸人。當天夜裏,他們砍死監視軍營的漢兵,跑了個一幹二淨。
公孫瓒傻了。現在回頭追殺,時間來不及,而且無論追與不追,他都湊不足一萬騎兵了。完不成聖旨交待的任務最多革職充軍,但是不按軍令及時趕到長安,那可是殺頭的罪。所以他也顧不上烏丸人了,率領剩餘五千騎兵繼續趕路。
消息傳到幽州刺史楊湟的耳中。刺史大人楊湟剛到北疆,幽州局勢不穩,在這種情況下,他不願意把事情鬧大。随即下書遼東屬國相,從輕處置,責罰責罰就行了,不要把矛盾激化,引發sao亂。
公孫瓒還沒過黃河,冀州就大亂了。
張牛角率黃巾軍四處搶糧擄掠,看到漢軍根本沒有抵抗能力,随即發力,開始進攻各郡國主要大城,不到半個月,各軍連續攻占常山國郡治真定,中山國郡治奴盧,趙國郡治房子。三郡基本上被黃巾軍全部占領。
冀州牧郭典率冀州部隊和褚飛燕,楊鳳部在高邑,瘿陶一線激戰。黃巾軍眼看攻擊受阻,随即撤軍,堅守趙國邊境。郭典的部隊無力反攻,隻能死守高邑,瘿陶城,同時快馬向朝廷告急,請求援軍。
九月底,黃巾軍大帥張牛角突然發動了對幽州的進攻。幽州第一大郡涿郡首當其沖,北新城被攻陷。
幽州刺史楊淳聽說黃巾軍張牛角率二十萬大軍攻打幽州,大驚失色,連夜向各州郡下文征調救兵,馳援涿郡。
草原上的夜色非常迷人。明亮的月亮,閃爍的星星,濃郁的草香,淡淡的泥土氣息,悅耳動聽的昆蟲藏在草叢裏肆無忌憚地鳴唱着。
李弘躺在一塊破舊的牛皮缛上,看着夜空上的弦月,想着心事。
二十多天前,田重突然提出來要回徐無城。
李弘很驚訝,詫異地說道:“部隊正在仇水附近和舞葉部落的騎兵演練渡河作戰,任務重,事情多,你爲什麽突然要走?有什麽急事嗎?”
“大家忙得暈頭轉向,哪裏有時間去違紀,現在部隊裏就我最輕閑。所以我想回去看看幾個朋友。”田重笑着說道。
李弘望着他,笑了起來,“好吧。人老了,總是想家。順便幫我帶點東西給小雨。”
田重搖搖頭,摸着花白的小山羊胡子說道:“你陪我跑一趟吧。”
李弘愣了。
他望着田重笑眯眯的臉,看着他花白的頭發,心裏忽然湧出一股暖流。他就象自己的爺爺,老了,需要照顧了。
接着他就想起來一雙凄怨美麗的大眼睛。
李弘心中頓時湧起對她的思念,強烈而且難以遏制的思念。這時他從來沒有察覺,也從來沒有感受過的。
李弘立即命令部隊停止訓練,所有士兵提前發一個月軍饷,分三批輪流回家休假,包括白山的烏丸士兵。軍營内頓時歡聲雷動。
李弘和田重,鄭信,燕無畏,雷子,小懶,弧鼎,棄沉一行二十多人随即日夜兼程趕到徐無城。
谷雨看到站在門口的李弘,又驚又喜,淚水不由自主地淌了下來。
“我們回家了。”雷子大聲叫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