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傷重,部隊的大小事情就全權委托玉石處理。現在,熟悉軍政要務的,也就玉石一個人了。其他的部下不是過去身份太低就是馬幫馬賊出身,都是門外漢。玉石頓時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第三天,部隊回到甯縣城外駐紮。
李弘的部隊在恒嶺之戰中損失了兩個整曲,部隊剩下三千多一點人馬。舞葉部落和白鹿部落的士兵折損較少,加在一起傷亡三百多人而已。烏丸人的三千四百多名俘虜被關押在大營内,等待處理。
第四天,玉石帶上一部分繳獲的戰利品,親自到廣甯見護烏丸校尉箕稠。
箕稠傷得很重,正準備回沮陽養傷。他愁眉不展,非常沮喪。不是因爲傷,而是因爲他的騎兵部隊在白桦谷被全殲,此事上報朝廷之後,他可能被革職查辦,嚴重一點要降罪坐牢。就在他心事重重,想着派人到京都賄賂權臣,爲自己開脫罪責的時候,玉石來了。
聽到玉石的詳細禀報,箕稠立即憂愁盡去,興奮地連聲叫好。提脫被消滅,烏丸人被殲滅,立下這等大功,還怕什麽事不能搞定。他是幽州護烏丸校尉,李弘的戰又是在自己轄區打的,無論如何自己都有功勞。
果然,玉石後面講的話讓他高興得恨不能從病床上跳起來以示祝賀。
玉石說戰是打勝了,但都是在箕大人的統一指揮下獲勝的。尤其箕大人親自率部在白桦谷誘敵,差一點命喪白桦谷,居功至偉。正因爲箕大人在白桦谷拖住了提脫的主力,李弘部才得以趁機夜襲恒嶺,堵住了提脫的歸路。然後在箕大人的指揮下,我漢朝大軍在恒嶺全殲提脫八千大軍,斬殺提脫及其部下多人。箕大人戰功卓著。說完立即拿出早已寫好的報捷文書呈送給箕稠過目。
箕稠心花怒放,身上的傷痛都忘了。他沒有想到豹子李弘竟然這麽乖巧伶俐,舉手之間就把這麽大的戰功讓給了自己,還給自己送來了大量的戰利品。
一個年輕軍官能夠做到這個樣子,前途無量。箕稠高興之後默默地想道,他這麽不遺餘力,慷慨大方的幫助自己,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呢?李弘已經是盧龍塞邊軍的别部司馬了,再往上升職僅靠軍功是不行的,他是不是希望自己在這個事情上幫幫忙呢?
随即他想到了北疆的防務問題。自己的主力騎兵已經全軍覆沒,剩下的三千步兵是居庸,沮陽的郡國兵,他們馬上要返回各自的駐地。自己傷重馬上要回到沮陽醫治,邊境現在一沒有主将二沒有軍隊,邊境幾個縣城的防務形同虛設,要想重新把邊境幾縣恢複到過去的樣子,護烏丸校尉治所必須要有重兵坐鎮。現在李弘受傷不能行軍,部隊剛剛經曆大戰,必須休整,不如讓他們暫時駐紮廣甯,由李弘暫時代理行使護烏丸校尉的職權,不是一舉兩得的事情嗎?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玉石,希望他能代表李弘答應下來。至于右北平郡太守劉政處,他自會派人去說明原委。玉石立即答應下來。箕稠這個主意也沒有什麽私心,純粹是出于現實考慮。邊境的縣城居民都逃離了家園,如果沒有重兵駐防,誰敢回來?大家都不回來,邊境幾個縣怎麽恢複正常的生産生活秩序。
玉石接着提到烏丸俘虜的處理問題。箕稠笑着說道:“我走之後,護烏丸校尉府的大小事情都有别部司馬大人處理。這個事讓他自己處理吧。另外,回去告訴子民,他的心意我領了,日後我自有酬謝,替我謝謝他了。”
箕稠大悲大喜,心情極度愉快。
第三天,他帶着大量的财物以及三千步兵回沮陽養傷去了。到了沮陽,他親自寫了報捷奏折命令快騎送到京都洛陽。上谷郡府和幽州刺史府接到箕稠的文書之後,紛紛上書報喜。
朝廷接到邊境報捷,幽州戰事已經徹底平定的消息之後,很是高興了一番。各方勢力在這件事情的态度上倒是異乎尋常的統一,認爲應該重重嘉獎。
關于鮮卑國慕容風和幽州漢臣互相勾結一事雖然在洛陽盛傳了一陣子,但因爲鮮卑國已經戰敗撤回草原,幽州刺史劉虞和上谷太守劉璠分别辭官,這個傳言已經沒有什麽實質性意義,随即煙消雲散。
朝堂之上,爲新任幽州刺史人選和上谷郡太守人選大家争執一番以後,各有定奪。這個時候,大将軍何進請奏,遷升盧龍塞邊軍别部司馬李弘爲上谷郡都尉。箕稠是大将軍何進一系的人,他在給何進的書信中着重提到了李弘,認爲此子雖然出身低賤,但武功高強,謀略出衆,可堪大用。雖然因軍功在一年左右的時間内已經遷升到别部司馬一職,但在剿滅烏丸叛亂之戰中,再立大功,論功行賞,應該遷其爲都尉。何進想拉攏李弘,而且一個邊郡的都尉在他的眼裏,還不如自己府上的一個掾史,做做順水人情也未嘗不可。
誰知遭到了許多人的反對,大家吵成一團,無非就是出身低賤,不是士族名門,是半個蠻子,等等,全然忘記了人家的戰功。大臣們激烈反對,站在天子身邊的宦官張讓就不高興了。出身低賤,我不也是出身低賤。你們這些人到底是罵我,還是罵那個從鮮卑族逃回來的奴隸?他就在天子耳邊嘀咕。朝堂之上有身份是漢室宗親的大臣,和劉虞,劉璠交情不錯,也知道上次兩人曾聯名舉薦過,于是趁此機會出班請奏,詳述劉虞,劉璠的舉薦,李弘的戰功。天子奇怪了,朕怎麽沒有聽說?我大漢北疆還有這等英雄?何進趕忙出列,添油加醋一番。反對的大臣生氣了,擡出大漢律法,祖宗規矩。舉薦的宗親也不示弱,列舉先朝舊曆,前朝英雄。大家吵得不亦樂乎。
李弘此時已經和黑翎王派來的代表在商談贖買俘虜的事了。
右北平郡太守劉政知道李弘又打了勝戰,很高興,派人送來了一點食物,美其名曰犒勞将士。至于李弘的部隊什麽時候回盧龍塞,劉政讓他聽護烏丸校尉箕稠的命令。隻要上谷郡的邊境安全了,随時可以回到盧龍塞。
上谷郡的太守還沒有上任,暫時行使職權的五官掾窦弘再一次派人前來道賀,這次幹脆什麽都沒有,一張嘴說了幾句就走了。
幽州刺史府的功曹從事鮮于輔代表幽州刺史府前來祝賀,也是兩手空空。
李弘勉強可以站立行走,聽說鮮于輔來了,一定要出大營轅門迎接。
弧鼎拗不過他,隻好背着他走出轅門。鮮于輔遠遠看見,非常感動,趕忙下馬急步走來。
“羽行兄……“李弘大聲叫道。
“子民……”鮮于輔抓住李弘的手,有些激動地說道:“聽說你受傷了,怎麽樣?你還好吧?”
“好,快好了。”李弘笑着說道。
“這是棄沉,這是弧鼎,都是鮮卑族的勇士,是我們親衛屯的屯長。”李弘指着他們給鮮于輔介紹道。兩人趕忙給鮮于輔見禮。
“這就是鮮于大人,我的好朋友。”
兩人寒暄兩句之後,随即準備進大營。
鮮于輔看到棄沉準備背李弘走路,趕忙攔住他,笑着對李弘說道:“我背你吧。”
弧鼎和棄沉驚訝地望着鮮于輔。
李弘笑笑,趴到鮮于輔的背上,由鮮于輔背着慢慢向大營内走去。
“兩位劉大人棄官而走,丢下幽州一個爛攤子,把魏大人和窦大人忙壞了。窦大人前兩天派人來對我說,你繳獲了提脫的戰利品,爲什麽不如數上交?沒法子,隻好給他拿走了上百車。”
鮮于輔笑起來:“我來,也是問你這個富有的豹子軍要錢要物的。現在幽州國庫不僅僅是匮乏,而是一無所有。戰後,幽州需要開支的地方太多了,你必須要上交戰利品。”
“我知道。拓跋鋒……”李弘壓低嗓門剛想說那筆巨額交易,鮮于輔立即打斷了他。
“大人病重,已經回青州老家。慕容風惡意傳出的消息因爲大人的離去而突然失去了作用。這件事僅僅是傳聞而已。大人希望你能組建一支無敵于天下的騎兵,鎮守在邊關,保衛我大漢國土從此不受侵擾。”
李弘歎了一口氣,“劉大人好大的氣魄。”他突然想起裏宋曾經對他說的話,他真的不明白,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劉虞呢?
“組建騎兵的辦法我倒是有,但沒有建制。幽州刺史府或者郡府必須給我建制才行。”
“給你建制就要給你軍饷,軍備,現在哪裏有這筆開支?”
“你給我建制,其他的事我自己處理。不論回盧龍塞也好,還是留在上谷,我隻要有建制就行。但是,我隻負責把它們組建起來,至于将來這支騎兵何去何從,幽州刺史部必須給個說法。如果它一直存在下去,開銷可是非常驚人的。”
“将來再說吧。現在幽州必須要有這樣一支軍隊威懾胡人,争取時間恢複幽州的元氣。如果讓胡人每年都這樣沒完沒了的寇抄邊境,幽州的百姓還活不活了?增加建制的事我去和窦大人,箕校尉談談。如果不行,就等新上任的刺史大人來了再說吧。”
“不過。”鮮于輔繼續笑着說道:“邊郡條件得天獨厚,有草場可以喂馬,放牧,唯獨裝備和軍饷開支很難節省。你可以模仿胡人的辦法盡量節省一點,比如輕騎兵可以不穿甲胄,更不要奢侈到用铠甲了。部隊多裝備長矛,長戟,少用長刀長劍,這也是節省的辦法嘛。”
李弘在他背上叫起來:“這麽省下去,改步兵算了。”
鮮于輔大笑起來:“好吧,随你随你。你先把部隊組建起來,駐紮邊境,讓境外胡人不敢稍動。先把今年的收割季節度過去,讓幽州百姓能夠吃飽肚子。還有,你現在名氣大,戰功卓著,有些事可不能私做主張,給人抓住把柄。”
李弘哈哈一笑,沒有放在心上。
田重和燕無畏聽說鮮于輔來了,趕忙跑到大帳。幾個人曾經一起參加百靈牧場的夜襲,戰友情深,一起聚聚,叙叙往事,非常熱鬧。
提脫的全軍覆沒,讓難樓心神不安。雖然他吞并了白鹫山的幾百個部落,把提脫的勢力基本上鏟除了,但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豹子李弘的厲害令他寝食不安,他不知道遄結被李弘拿住之後,可透漏了他們之間的秘密。一旦他們之間的協定洩露了,對他來說,是件非常尴尬的事。假若李弘就象箕稠一樣貪婪,或者象公孫瓒一樣殘暴,他和他的部落就麻煩了。
李弘一直沒有和他主動聯系。白鹿部落的鹿破風派人跑了兩趟,言語之間隐約有責怪黑翎王欺騙他的意思。難樓假做不知,指望李弘過一段時間率部返回右北平的盧龍塞,他就可以和箕稠商談贖回俘虜的事了。
結果他又失算了。箕稠的部隊在白桦谷打光了,邊境戰事稍歇又不穩定,他正好又負了重傷,于是找個借口回沮陽養傷,把護烏丸校尉府的事情都丢給了李弘。難樓無奈,隻好硬着頭皮派人到廣甯。李弘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壞,也絕口不提當初聯手對付提脫的事。他隻是給了個建議,讓難樓考慮好之後再答複他。
難樓聽完手下的轉述,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