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們,沖啊……”宇文峒一腳踢飛一個擋住自己去路的盾牌兵,突然高聲大吼起來。
士兵們的野性早已經被氣勢龐大的撞城車激發了,他們在宇文峒的叫喊聲中,紛紛撥開擋在自己周圍的盾牌兵,再也不管在空中亂飛的長箭,發一聲喊,用盡全身力氣,推着巨大的撞城車,義無反顧的沖向了緊閉的兩扇城門。
中箭倒下的士兵,不是被飛旋的車輪碾成兩半,就是被飛奔的同伴活活踩死。大家的情緒随着狂嘯的撞城大車瘋狂了。他們吼叫着,奔跑着,眼裏除了城門,什麽也看不到了。
盾牌兵們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他們固執地高舉着長盾,飛一般得緊緊跟在後面。
城門樓上的漢軍士兵憤怒地射出一支接一支的長箭。他們知道自己無力阻擋敵人地撞擊,但是他們知道自己要堅守,決不能後退一步。
門樓上的戰鼓被猛烈地敲響,低沉而急促的戰鼓聲突然壓倒了敵人的牛角号聲,在漁陽城上方突然響起。
“轟……”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從城門洞内傳出。
戰場上的士兵們感到大地在抖動,城牆在震顫,仿佛整個漁陽城都在響聲中搖晃。
劉虞從眼前的血腥厮殺中驚醒過來,他吃驚地舉目向城門樓望去。
一抹夕陽慢慢沉下了地平線。黑夜的大幕緩緩被拉起。
漁陽城外,突然亮起了幾十個巨大的火堆。火光照亮了夜色中的漁陽城,把血淋淋的戰場凸現得無比得恐怖和凄慘。
劉虞站在城門樓上,望着黑夜裏的火光,無奈地發出了一聲哀歎。
田楷派人來告訴他,東城那邊,熊霸的部隊攻擊的非常兇猛,雖然敵人采取間歇性地攻擊,但己軍士兵損傷慘重,隻能勉強維持局面。他斷定援軍已經到達鮑丘河,如果一路攻擊前進的話,應該在明後天可以到達漁陽城。
太守何宜從城中送來食物和武器。他站在劉虞的身邊,默默地望着遠處鮮卑人的大軍。
“大人,您認爲田都尉的話可信嗎?”
“去年在盧龍塞,一個小小的軍候曾經預測到這場戰争。”劉虞沒有回答何宜的疑問,而是答非所問的對他說起了另外一件事。
“時間,地點,戰術,兵力,許多方面的事和他當初的預測基本上相差無幾。他對我說,這場戰争我們一定要赢。如果赢了,至少可以争取到四五年的和平時間。利用這個時間,可以讓幽州的經濟得到恢複,讓普通百姓的生活過得更好一些。”
“如果輸了呢?”何宜擔心地問道。
“鮮卑人會在短期内占據這片土地,大肆擄掠這片土地上所有值錢的東西,讓他們變成廢墟。以現在大漢國的國力,即使在以後的時間内趕走了這些強盜,但在短期内也沒有能力在這片廢墟上重建家園,更挽救不了千千萬萬已經死去的生命。大漢國和幽州,幽州的百姓都要遭到重大的打擊。所以此戰必須赢。”劉虞堅定地說道。
何宜沒有說話。目前根本就看不到取勝的機會。僅有雄心壯志是不夠的,還要有實力才行。但現實太殘酷了。
“如果田大人估計正确的話,從鮑丘河南面而來的,隻有右北平郡的援軍可能性最大。希望他不會讓我失望。”劉虞望着鮑丘河的方向,喃喃自語道。
低沉而嘹亮的牛角号聲突然劃破了黑暗的甯靜,敵人再次開始了進攻。
于随帶領最後三十個預備隊的士兵,沖向了洶湧撲上來的敵人。缺口絕不能被打開。一旦防守正面被打開缺口,導緻的後果可能就是整個防禦陣線地崩潰。就是用屍體去堵,也要把它堵上。
于随奮不顧身,身先士卒,揮舞着戰刀殺入了敵群。迎面遇上的就是一個身中數支長箭的敵兵百夫長。于随人随刀走,搶入對方側翼,一刀将敵人砍死。緊跟着自己就陷入了對方三個士兵的兇狠圍攻之中。身邊的戰士不斷地發出慘叫,不斷地倒下。沒有人後退,大家都殺紅了眼,渾然忘記什麽是生命了。敵人更加瘋狂,在付出慘重代價,數次無功而返之後,好不容易在下半夜搶占了一塊地盤,怎麽能輕易放棄。
一個士兵在臨死之前還奮力劈出一刀,砍斷了敵人的一條腿。斷腿的敵人随即身中數刀,但他卻找了一個墊背的,拼着被一槍洞穿身體,他硬是砍下了執槍者的雙手。那人雙手被剁,劇痛之下,慘叫聲撕心裂肺,連插入自己胸膛的戰刀他都沒有察覺。兩個士兵憤怒地撞到一起,各自将戰刀戳入了對方的身體。從雲梯上爬上的大漢人未到,長箭已經射出。一個在附近和敵人拼殺的漢兵被長箭穿透身體,漢兵一聲不吭,露出空門讓敵兵砍中一刀,就在鮮血四射之際他突然出手,趁對方不備一擊得手,随即狂嚎一聲,奮起餘力,踉踉跄跄殺向已經跳進城牆内的敵人弓箭手。那個大漢再射一箭。漢兵渾身上下鮮血淋漓,被長箭的沖擊力帶的連連倒退,終于力盡而死。
于随已經殺死了六個人,自己也身中數刀。他身上的血流得太多,氣力在急劇衰竭。周圍的士兵和如狼似虎的鮮卑人依舊在拼殺。
城牆上,穿着各式衣服的百姓和身穿甲胄的士兵們混雜在一起,在各個防禦點上英勇奮戰。喊殺聲,吼叫聲,兵器的相撞聲,鼓聲,牛角号聲,各種各樣的聲音交織在一起響徹了夜空。
于随再中一刀。他清晰地聽到自己肩骨斷裂的聲音,他看到一蓬鮮血噴射而出,感覺到濺到自己臉上的鮮血還是溫熱的。他已經沒有力氣舉刀,他搖晃着,竭力不讓自己倒下去。敵人再次掄圓戰刀,對準他的頸部就砍過去。戰刀中途突然失去了力氣,雖然砍到了于随的脖子上,但僅僅就是劃出了一道血漕而已。敵人失望地望着于随,緩緩倒下,他的身體上插着一把血淋淋的戰刀。一個漢軍士兵出現在于随的面前,他張大嘴把用力地喊着。于随聽不到,他不知道自己的部下在說什麽,他的視線漸漸得模糊起來。那名士兵飛快地殺死一人,在靠過來的兩個戰友幫助下,一把抓住了栽向地面的于随。于随已經氣絕。
士兵們被仇恨沖昏了頭腦,其中一人大聲高吼:“殺啊……,爲軍司馬大人報仇……”
激戰已經失去章法,大家三五成群圍在一起,拼得就是誰更狠。沒有人再去躲閃,不論是攻擊方還是防守方,大家都抱着必死之心,抱着與敵同歸于盡的念頭,就象一群失去理智的瘋子,互相撕扯着,啃咬着。
宇文峒的嗓子都喊啞了。撞城車已經被毀壞了七八部,不是撞散了車架,就是被漢軍士兵射下的火箭引燃了。現在宇文峒正在叫喊着,安排士兵們再準備一部撞城車。
今天的攻擊一波接一波,但沒有達到慕容績想要達到的效果。漢軍大概認爲自己的城門非常堅固,根本就沒有過多理睬鮮卑人。他們的主要防守力量依然堅守在城牆上,而且許多百姓加入了守城部隊,無形當中增加了鮮卑人的攻擊難度。
現在城門樓上除了最早由劉虞帶着上百名弓箭手趕來支援外,就是上百名百姓在幫忙投擲石塊,潑灑熱水沸油。慕容績非常生氣,派人狠狠地罵了一頓宇文峒。他要求宇文峒增加攻擊人數,限定他必須在天亮之前,做出有效攻擊,迫使敵人從城牆上抽調兵力過去支援。
“大人,現在城門樓上防守的人多,隻要我們一接近,長箭,石塊,熱水沸油就會傾盆而下。在那麽狹窄的空間内,我們很難逃過敵人地擊殺,損失太嚴重了。”宇文峒手下一名小帥在一旁大聲說道。
“那你說怎麽辦?”宇文峒怒氣沖天地問道。
“敵人向城下潑灑了大量的沸油,你看到了嗎?”那個人指着遠處的城門說道。
宇文峒點點頭。
“我們幾部撞城車都毀在門洞内,現在上面布滿了漢人從城上潑下的油。隻要我們靠近城門洞,用強弓将火箭射進去,肯定能引燃大火。燒它一兩個時辰,不論它的城門是用木頭做的,還是木頭外面包鐵釘的,都叫它燒個一幹二淨。”
宇文峒用贊賞的眼神望着他,搖搖頭說道:“漢人又不是傻子,他不會派人從城上往下澆水滅火啊。”
“我們用密集的長箭壓制他們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城門下的木料早就已經燒成大火了。即使要撲滅,也要一段時間。這個時候我們再把自己的撞城車點燃,一邊撞它,一邊燒它,看它能堅持多久。”
宇文峒歎口氣。自己的士兵損傷太大,他心痛。可讓他們一再蠻幹,又少不了要死人。雖然這個辦法也不是什麽好辦法,但至少場面還比較好看,而且士兵們暫時也不要沖到城下去冒險。隻要能減少傷亡,就是好事。慕容績自己沒本事攻破城牆,卻把一口鳥氣灑在我們這裏,簡直欺人太甚。
火箭飛射而出,在夜空中劃出一道道美麗的圓弧,然後落在了城門樓下狼藉一片的戰場上。
抛棄在城門洞内的撞城車立即被點燃了,火勢越來越大,随即熊熊燃燒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