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在張燕等人的簇擁下進駐豐鎬大營。
北軍除了長水營外,其餘各營将領齊聚中軍大帳,拜見天子。
“有人在渭橋謀刺天子……”五官中郎将田疇站在大帳中央,把黃昏時分在渭橋發生的刺殺簡要說了一遍,“如今長公主危在旦夕,長安大臣們更是岌岌可危,請諸位大人立即集結大軍,準備殺進長安和栎陽,拱衛京畿,解救長公主和朝中大臣。”
于毒、苦酋神色平靜。陳踐、苌弓怒不可遏,義憤填膺,振臂高呼,誓死保護天子。
秦誼、張震極度震驚,瞠目結舌。謀殺天子?誰敢在長安謀殺天子?聯想到大将軍離開京都,朝堂上的血腥厮殺,各地将領對朝廷招撫策略的聲讨,北軍各級将領的頻繁調動,兩人隐約猜到了什麽,但此時此刻,天子就在眼前,正焦急地揮舞着小手不停地催促着張燕等人集結兵馬殺奔長安和栎陽,現在心裏即使有疑問,也不敢露出半分,以免遭到殺身之禍。
秦誼和陳衛兩人互相看看,不約而同地想到了當年的長安兵變。十一年後,長安城中又要再起兵戈,屍橫遍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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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烈的戰鼓聲震撼了黑夜,沖天的火光照亮了北軍大營,數萬将士開始集結列陣。
偏帳中,趙雲坐在案幾後面,神情異常冷峻。案幾上鋪着聖旨,天子命令他統率北軍攻殺長安和栎陽的聖旨。望着這份聖旨,趙雲看到的不是上面的字,而是撲面而來的殺氣和濃凜的血腥。
誰敢在長安刺殺天子?張燕說,是襄陽的叛逆和朝中的奸佞,他們裏應外合,意圖弑殺天子,摧毀朝廷,摧毀社稷。也就說,張燕的目标有兩個,一個是襄陽的和談特使,一個是朝中的對手。朝中的對手是誰?丞相大人和青兖士人,甚至還有穎汝士人,他們殺紅了眼,完全有可能乘着大将軍不在的時候,把穎汝士人也一塊砍了。張燕的最終目的是什麽,是逼迫長公主還政于小天子,是把以丞相爲首的、和北疆中興策略背道而馳的士人全部趕盡殺絕,是要把所有的叛逆徹底剿殺,這樣一來,長公主、丞相蔡邕和朝中衆多大臣、襄陽方面所有特使都有可能在這場兵變于化作灰燼。
張燕瘋了,黃巾系的人在失去大将軍的鎮制後,完全發瘋了,郁積在他們心裏的、長達十幾年的仇恨在這瞬間爆發了。黃巾軍的仇恨一旦噴發,其後果不是張燕所能預料的,不是張燕所能控制的,更不是大将軍願意看到的,這個兵我不能出。
張燕顯然看到了兵變的危險,看到了兵變之後所蘊含的巨大危機,所以他一直藏在幕後,處心積慮地騙得了天子的信任,小心翼翼地“偷”出了天子,然後精心策劃了一場天衣無縫的刺殺。刺殺失敗了,兵變的借口也有了,但他還是躲在幕後,他把小天子推在前面,事事都要小天子下旨,把自己遮掩得嚴嚴實實,把所有的矛盾轉移到了小天子和長公主身上,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叛襄陽叛逆和朝中奸佞身上。
長公主解除張燕的軍職,幫了張燕一個大忙。現在張燕隻是一個光祿勳卿,一個代行太尉事的上卿,他沒有軍職,和軍隊沒有直接隸屬關系。他帶着天子到北軍大營後,是天下下旨命令趙雲出兵,這樣兵變無論成敗,和張燕都沒有關系,将來追究罪責的時候,天子肯定沒事,他小孩一個,啥都不懂,而自己就要掉腦袋了。
但張燕不願意奪取趙雲的軍權,親自指揮北軍發動兵變,肯定不止這一個目的。
張燕見到我之後,第一句話就是讓我派人急告丞相,讓丞相速速趕到栎陽去?爲什麽?怕軍隊沖進長安後,誤殺了丞相?絕對不是,看樣子他是要殺了呂布,殺了我。
呂布和南軍都在栎陽,一旦天子被刺、北軍全部出動血腥平叛的消息傳到栎陽後,呂布肯定要死守栎陽。兖州士人這次是保不住了,他們是幫助叛逆們刺殺天子的奸佞,而呂布和兖州士人關系密切,他必定要受到牽連。如果呂布主動獻出長公主,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但呂布的性格決定了他不會獻出長公主,那麽呂布就是奸佞,就是謀刺天子的主犯。南軍的很多将軍、校尉都是黃巾系的人,隻要朝廷宣布呂布是奸佞,南軍必亂。栎陽有長公主,有丞相,而我是丞相大人的女婿,到了那個時候,即使我和呂布是生死之交,我也要傾盡全力發動攻擊了。
呂布死了,長公主和丞相能否存活不得而知,但如果長公主死了,我和丞相大人也休想活了。這個險不能冒,這個兵不能出。
不出兵,我就是奸佞,丞相大人就是奸佞,我會死得更快,一絲一毫的反擊機會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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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雲滿頭大汗,戰袍幾乎濕透,他想拿起聖旨,但雙手顫抖得非常厲害,半天都沒拿起來。
趙雲猛然握緊雙拳,狠狠砸到了案幾上,“拼了……”
如果現在把張燕等人抓起來,和呂布聯手拱衛京畿,形勢能不能得到扭轉?
年前,太尉荀攸大人受謀逆案的牽連後,大将軍爲什麽極力舉薦張燕代行太尉事?年前,大将軍解除了張郃、高覽和徐晃的兵權,讓他們到郡國任職,這樣關、洛一帶和洛陽周邊地區的軍隊都控制在了黃巾系将領手中,他爲什麽要這麽做?大将軍走後,張燕利用手中的太尉權力大批調換和任命中下級軍吏,牢牢控制了軍隊,甚至控制了南北兩軍,現在他又蓄意發動了一場兵變,這背後有沒有大将軍的影子?
如果這場兵變是大将軍所需要的,是他在背後推波助瀾形成的,自己這個決定就顯得很愚蠢了,不但不能扭轉形勢,反而讓形勢更加惡化。
另外,自己有把握抓住張燕嗎?
北軍八營中,長水營到河西打仗去了,剩下的七營裏,于毒和苦酋都是原黑山黃巾首領,陳踐、苌弓肯定忠誠于天子,他們不會聽自己的,祭鋒是張燕的幫手之一,唯獨秦誼和張震可以調遣。秦誼和呂布的朋友,張震是張遼的弟弟,和呂布的關系也很不錯,如果把局勢說清楚了,兩個人可能會聽命于自己,但現在自己手上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張燕是叛逆,天子又在大營裏叫嚷着攻殺長安解救長公主和朝中大臣,此刻秦誼和張震無論如何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測,更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開玩笑。
退一步說,就算秦誼和張震願意和自己一起承擔風險,就算他們還能控制自己的軍隊,就算他們幫助自己抓住了張燕,就算北軍亂了,但張燕手中還有更多的軍隊。關中有張白騎和梁百武,關西有孫親,洛陽有吳雄和雷重,在王當和彭烈的軍隊确保洛陽外圍安全的情況下,這十萬大軍十天之内就可以先後趕到長安城下,但那時這場兵變就不再是兵變,而有可能演變成“新一代黃巾軍”傾覆大漢社稷了。
張燕把所有的可能都預測到了,把自己所有反擊的機會都扼殺了,自己除了俯首聽命,似乎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
現在唯獨還有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那就是設法拖延出兵的時間,等待長安城中的李玮做出對策,等待大司馬徐榮、廷尉卿鮮于輔出面調停,等待大将軍日夜兼程趕回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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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誼掀開帳簾走了進來。
趙雲緩緩走到他身邊,低聲問道:“你還記得當年的長安兵變嗎?”
秦誼兩眼望着自己的戰靴,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你知道這次要死多少人嗎?”
秦誼的嘴角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但還是忍住了。
“和上次長安兵變一樣,這次奉先兄還是處在風口浪尖,稍有不慎,就有全軍覆沒之禍。”趙雲的聲音冷冰冰的,在這炎熱的夏日裏,讓人不寒而栗,“上次長安兵變,奉先兄失去了夫人和孩子,這次,他不但要再次失去家人,連自己的頭顱也保不住了。”
秦誼苦歎,“大将軍在哪?”
趙雲搖搖頭,“他在河西戰場,距離長安有三千多裏,即使長翅膀飛也來不及了。我記的上次長安兵變,奉先兄是從武關脫險的,但這次關中所有要隘上都屯有重兵,奉先兄插翅難飛。”
“大人,我無能爲力啊。”秦誼深施一禮,無奈說道,“陛下就在中軍大帳,我雖有救呂大人之心,但無救呂大人之力啊。”
趙雲眼裏掠過一絲喜色,他立即說道:“隻要能拖到半夜出兵,此事就有轉機。”
秦誼躊躇良久,在趙雲期待的目光中艱難地點了點頭,“一個時辰,最多一個時辰。”
“好。”趙雲用力拍了拍秦誼的手臂,連連謝道,“拜托你了,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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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軍大營的草料場突然着火了。霎時間,烈焰騰空而起,火光沖天。
趙雲大驚,急忙下令各部撤陣,全力救火。草料場如果化爲灰燼,北軍數千匹戰馬、辎重馬沒有食物,麻煩就大了。
小天子和張燕等大臣聞訊後,匆匆趕到現場。小天子氣得連連跺腳。
張燕連忙安慰,“陛下放心,火勢不大,很快就能撲滅,耽誤不了營救長公主的時間。”
趙雲和秦誼跪地請罪。剛才慌亂之中,越騎營的士卒不小心引燃了草料,當時誰都沒注意,等火勢大了再去撲救時已經晚了。
小天子心急火燎,本想責罵秦誼,忽然發現他就是率軍沖進洛陽城的悍将,心裏頓時想起他的神勇,火氣馬上就沒了,“算了,算了,秦大人快去整軍,幫朕把長公主殿下救出來。”
趙雲和秦誼暗叫僥幸,兩人拜謝了天子,急忙沖到火場裏指揮救火去了。
楊鳳有些奇怪,低聲說道:“陛下,秦大人延誤戰機,你不責罰他?”
“當然了,秦大人攻打洛陽的時候立了大功,而且過去他還和呂愛卿一起殺了董卓,功勳顯赫,怎能責罰?”小天子理直氣壯地說道,接着他指着秦誼高大的背影,非常羨慕地咂咂嘴,“将來朕長大了,如果能像秦大人一樣高大魁梧,技藝超群,殺人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那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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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燕、賈诩、田疇三個人站在一起,神态悠閑地望着遠處的大火和奮力滅火的将士,有說有笑。
“子龍就是子龍,這種主意他也想得出來。”田疇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屑,笑着對張燕說道,“你總是擔心把他逼急了,他會反戈一擊搶奪天子。你看,他這個主意不是更好嗎?”
“現在不用擔心子龍了……”賈诩笑道,“如果等一下仲淵(李玮)能來,事情就基本上可以按照我們的設想推進了。”
“我們能說服仲淵嗎?”張燕略顯憂色,“當初大将軍在挑選天子師的時候,并沒有考慮他,顯然是另有目的,所以我覺得仲淵未必聽我們的話去說服長公主交出權柄,如果這個時候他非常堅決地支持長公主,幫助長公主牢牢抓住權柄,等到大将軍回來,我們就難辦了。”
“這次必須逼迫長公主交出權柄,否則在小天子主政之前,我們非常危險,随時都有可能遭到長公主的報複。”田疇說道,“現在丞相大人應該接到消息了,八百裏快騎正在飛馳塞外,大将軍很快就會回來。等他回到長安,我們就錯過了奪取長公主權柄的最好機會。”
“能不能順利奪取長公主手裏的權柄,關鍵是呂布,隻要呂布打開城門,這事就結束了。”賈诩擡頭看看星空,臉上露出一絲殺氣,“如果兖州人的性命不足以換取栎陽城,那就不要怪我們了,我們已經仁至義盡,是他自己非要做叛逆,非要給自己戴上弑殺天子的罪名,我們隻好成全他。”
“大将軍對奉先不錯,我們自相殘殺,或許會激怒大将軍。”張燕歎了口氣,“我們還是盡力說服奉先,即使時間長一點也沒關系,不管怎麽說,我們自己人殺自己人總是不對。”
“但我們把兖州人殺了,和奉先就結下了仇恨……”賈诩還想再勸。
“奉先是北疆人,和我們一樣都是武人。”這時楊鳳走到三人身邊,冷聲說道,“當年張邈、陳宮、劉翊這些人之所以奉他爲兖州之主,是想利用他的武力趕走曹操,對他本人并沒有什麽好感,因此我們誅殺張邈、陳宮等人,他應該不會做出太過激烈的反應。”
“如果他拒絕打開城門,決意和我們爲敵呢?”賈诩問道。
“大人應該考慮一下,是不是即刻調動張白騎、梁百武的軍隊包圍栎陽?同時,還應該考慮讓關西的孫親大人率軍進京護駕,以确保關中安全。”田疇走到張燕身邊,小聲建議道。
“不行,軍隊絕不能調動,包括北軍。”張燕非常堅決地搖搖手,“軍隊動了,等于發動兵變,這是下下之策,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實施。大将軍不在長安,誰也無法控制軍隊,我也不行,一旦軍隊失控,就是傾覆社稷之禍。”
賈诩、田疇和楊鳳三人相視苦笑。張燕過去是黃巾軍大帥,在黃巾系将領中具有崇高的地位,要想在沒有天子聖旨、沒有大将軍命令的情況下調遣軍隊,隻有張燕才能辦得到。此刻張燕決意要用最穩妥最安全的辦法解決所有問題,他們毫無辦法。
“雖然我們勸說天子下旨,調遣北軍攻殺長安和栎陽,但這隻是一種姿态,一種發動兵谏的姿态,并不是兵谏。”張燕嚴肅地說道,“隻有這樣,我們才能牢牢控制局勢,才能把危險降到最低,才能在事後避免律法的追究,才能取信于朝中大臣,讓他們和我們一起聯手施壓,逼迫長公主交出權柄。”
“之前我們說過,隻要長安城做出反應,我們則即刻取消攻擊長安和栎陽的命令,然後利用朝堂上的複雜形勢,該殺的殺,該拉攏的拉攏,一步步達到我們的目的。”張燕轉身望着三人,從容笑道,“相信我,這次我們肯定能成功,中興大業将在很長一段時間内不會受到奸佞們的侵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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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一片慌亂。
天子應該在入夜時分到達長安城,但丞相和大臣們久候不至,個個焦慮不安。
大司馬徐榮極爲擔心,命令威武将軍何風親自帶着一隊親衛騎北上相迎。何風帶着人馬一路狂奔,途中遇到羽林中郎将張蕭。聽說天子在渭橋遇刺,何風當即吓得面無人色,顫聲問道,“天子呢?”
“張燕、賈诩等大人護着天子急赴北軍大營了。”張蕭疲憊不堪地說道,“段炫、田豫、趙松三位大人正在渭橋守護現場,追殺逃匿刺客。我來向長安報信,請丞相、大司馬和諸位大臣即刻議定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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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蔡邕、大司馬徐榮、禦史大夫劉和聽完張蕭的簡單述說,無不震駭至極。
他們驚駭于天子在渭橋遭遇刺殺,但更驚駭于光祿勳張燕帶着天子急赴北軍大營。天子進了北軍大營,北軍的控制權就不在趙雲手上,而在小天子手上,此刻張燕的目的是什麽,不言而喻。張燕要殺人了。
大司馬徐榮最先做出反應,“告訴大臣們,說陛下突然不舒服,返回栎陽了,讓他們回家休息。”
禦史大夫劉和霍然驚醒,轉身就跑。
“張大人,即刻返回渭橋看護刺殺現場。”
張蕭正要轉身,徐榮又一把拉住了他,“陛下遇刺的事,段大人可否急告長公主?”
“下官不清楚。”張蕭說道,“擊退刺客後,我奉命急赴長安報信。”
徐榮臉色微變,“你回到渭橋後,告訴段大人,請他親自返回栎陽禀報長公主,要快。”
“何大人,立即回城,關閉城門,集結軍隊,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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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能打馬狂奔,飛速趕到李玮府邸。
“李大人可在?”趙能汗水淋漓,氣喘籲籲地問道。
看門的仆役認識趙能,看到他這副樣子,知道有大事發生,急忙說道:“大人還沒有回府,夫人在家。”
“快帶我去見夫人,快……”趙能不待仆役說話,已經飛一般向府内狂奔而去。
筱岚正在内院納涼,遠遠看到一個人飛奔而來,一路狂呼大叫,臉色當時就變了。
自從朱魭出事後,她主動回避,這大半年來很少到栎陽去,長公主府的日常事物全部交給了黃嶽,過了一段輕松悠閑的日子,不過,随着朝堂各方的争鬥越來越激烈,她也越來越不安,預感要出事了。
然而,朝堂上不出事便罷,一出便是天大的事。趙能帶來的消息讓她心神震顫,渾身冰涼,強烈的窒息感幾乎讓她暈倒在地。
張燕出手了,而且還是雷霆一擊。天子遇刺十有八九都是騙局,張燕的目的是殺人,殺光了朝中的大臣,砍下了襄陽特使的腦袋,然後就要輪到長公主了。當務之急是趕到栎陽,保護長公主。
“備馬……”筱岚也不換衣了,僅穿着一件單薄的白色襦裙,向院外疾行。
“夫人,還是換乘馬車吧。”侍女看到筱岚沒有換上正式的禮服,急忙提醒道。
筱岚就象沒聽到一樣,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出門就碰上了李玮。晚上在城外沒有接到天子,李玮就已經覺得不對勁了,此刻看到夫人僅穿一件襦裙飛馬而出,趙能汗流浃背地跟在後面,立刻魂飛天外,坐在馬車上半天沒站起來。
筱岚三兩句話就把事情說清了,“我到栎陽去。”說完她打馬就走。快到東市的時候,筱岚突然停了下來,帶着十幾個親衛調頭沖向了丞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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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内,蔡邕、徐榮、劉和正在商議對策。
天子在渭橋遭到刺殺,這是事實,但此刻誰會刺殺天子?不過,現在這個問題已經不重要了,因爲天子到了北軍大營,天子說誰是刺客,那誰就是刺客。北軍今天晚上就會殺進長安。
天子聽誰的?當然是聽張燕的,而現在他也隻聽張燕的話,因爲張燕保護了他,把他從刺客手中救了出來。張燕說殺誰,天子就會殺誰。
但是,北軍一旦沖進長安,一旦展開血腥殺戮,一旦重演當年長安兵變的慘劇,其後果就是社稷傾覆。
張燕不是李弘,他控制不了大漢幾十萬軍隊。長公主也不是李弘,她更控制不了大漢的軍隊,但她手上有調遣軍隊的權力,她可以把各地的軍隊急速調進關中,然後就是自相殘殺,就是社稷傾覆。
“書告大将軍,請他急速返回長安。”蔡邕仰天悲歎,“張角死了十九年後,黃巾軍竟然以這種可怕的方式摧毀大漢的社稷、奪取大漢的江山,天啊……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
“來不及了,大将軍肯定來不及了……”劉和沮喪地連連搖頭,“完了,大漢完了……”
“在事情沒有了解清楚之前,請兩位大人不要急着下斷論。”徐榮雖然心情非常沉重,但蔡邕的話還是讓他極爲不快,“十幾年來,如果沒有張燕大人和他的幾十萬黃巾軍,我們能擊敗鮮卑人守住北疆?我們能征服大漠?我們能一步步走到今天?你這話說出來,純粹是逼着軍隊造反。”
蔡邕自知失言,連連舉手告罪,“好了,我們不要争了,快想辦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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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能沖進丞相府,禀報軍情。
蔡邕和劉和驚恐萬分,茫然無策。徐榮急召太尉荀攸、廷尉卿鮮于輔、大司農李玮到丞相府議事。
筱岚匆匆而來,“丞相大人,快跟我走,到栎陽去。”
蔡邕斷然拒絕,這個時候,我怎能離開長安?
“丞相大人,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大将軍回來後如何穩定局面?你想讓大将軍殺了子龍、殺了文姬和她的孩子來穩定軍心嗎?”
“誰敢殺我?我是大漢的丞相。”蔡邕憤怒地吼道。
“如果你是刺殺天子的主謀呢?如果襄陽人說你是内應,是你幫助他們刺殺了天子,你怎麽辦?”筱岚厲聲質問道,“這是兵變,是兵變,這裏沒有忠義仁孝,更沒有禮義廉恥,這裏隻有血腥,隻有殺戮,你知道嗎?”
“丞相大人,你快走吧。”劉和也勸道,“當年你是如何下獄的,你還記得嗎?你颠沛流離了十年,那種凄慘的日子,難道你還想過嗎?”
徐榮什麽話也沒說,直接喊來幾個衛士,讓他們把丞相大人送到栎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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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李玮驅車趕到了威武将軍府。
何風把他迎進府内,李玮二話不說,從懷内掏出了一塊白色絲絹,鄭重其事地放到了案幾上。
何風仔細看了看,慢慢擡起了頭,“說吧,你想讓我殺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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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