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軍突破雍門之後,守軍在西城方向全線潰敗,西城東、西兩端的上西門和廣陽門随即失守,北疆軍從三道城門呼嘯而入,轉眼殺到了皇宮。
守軍撤進皇宮,死守南、北兩宮。
北疆軍在文醜的指揮下,強行突破了南、北兩宮之間的中東門大道,把南、北兩宮的叛軍完全分割,并迅速攻占了東城的中東門。東城戰場上的後将軍玉石、中壘将軍于毒随即率軍殺進城内,和西城戰場上的北疆軍一起,從東、西方向包圍了南、北兩宮。
北疆軍擔心叛軍孤注一擲,臨死反噬燒毀南、北兩宮,所以完成包圍後并沒有發動強攻。雙方形成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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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南宮嘉德殿内,洛陽文武大吏激烈争執。
袁微、袁忠、王肱、呂曠、眭展、高翔等人要求突圍。
袁忠說,目前北疆軍雖然突破了東、西兩城,但南、北兩城的城門還控制在我們手上,連接南、北兩宮的複道也還完好無損,兩宮内的軍隊随時可以集結到一起。如果即刻突圍,我們還有一線生機,如果猶豫不決,讓北疆軍連夜攻克了南、北兩城的所有城門,我們就插翅難飛了。
袁忠建議,立即讓堅守在北城夏門、谷門上的軍隊和已經退守北宮的軍隊一起撤到南宮,到了半夜時分,大軍竭盡全力,從南城的平城門方向突圍。袁忠認爲,北疆軍的主力都已從西城和東城方向殺進了城内,此刻留在南、北城方向的兵力肯定不多。大軍沖出平城門之後,即刻渡過洛水河,向大谷關方向撤離。
辛評、荀谌兩人堅決反對。
北疆軍沒有乘勢殺進南、北兩宮,主要是擔心我們焚燒了皇宮。正是從這一點出發,他們至今還沒有占據南、北兩城的城門,還沒有截斷我們從南、北兩城突圍的道路,其目的就是想讓我們産生錯覺,認爲自己還有一線生機。如果我們強行突圍,必定會被北疆軍圍殲在城外。
“北疆軍攻占了中東門大道,從地面上切斷了我們和北宮的聯系,但他們爲什麽沒有摧毀中東門大道上方的複道?爲什麽還要留一條連通南、北兩宮的複道給我們?”辛評激動地說道,“很明顯,就是想誘使我們突圍。”
“平城門外就是太學和三雍(即辟雍﹑明堂和靈台三座建築),北疆軍會屯駐重兵保護。過了三雍宮,就是洛水河,北疆軍看到我們突破了三雍宮,馬上便會讓對岸的北疆士卒焚毀浮橋。沒有橋,我們怎麽過河?大軍會在洛水河邊全軍覆沒。”
“退一步說,就算北疆軍猝不及防,讓我們沖過了洛水,突破了大谷關,但廣成關如何突破?穎川戰場上的北疆軍會全力堵截,我們寸步難行。就算我們突破了廣成關,魯陽城是否還在劉表手上?如果魯陽在北疆軍手上,我們最後還是要被圍殲在霍陽山下。”
辛評氣急敗壞,大手連連重擊案幾上的地圖,“突圍,突圍,現在哪裏還有突圍的機會?你們想死,就自己去死,不要讓數萬将士白白給你們陪葬。”
“諸位大人,請務必冷靜,事到如今,生機已絕,沒有突圍的可能了。”荀谌苦勸道,“不管劉表、袁譚的中路牽制打得如何,也不管曹操和劉備在東、西兩路戰場上的攻擊是否順利,洛陽失陷已經是事實。北疆軍這麽早打下洛陽,等于掌握了整個戰局的主動,李弘可以馬上分兵支援關中、穎川和兖州三地,劉表、劉備、曹操很快便會敗北後撤。我們失去了所有的希望,突圍必定是死路一條。”
然而,辛評、荀谌的勸說沒有任何效果。
袁微在洛陽大吏中有很高的威信,很多文武大吏都是他的門生故吏,他堅決要突圍,誓死不降,其他人自然俯首聽命,即使有些人明知突圍是死路,但此時此刻,留下來就是投降,就是背叛。沒有人願意在此刻背叛故主。
袁尚本已徹底絕望,但聽說突圍還有一線生機,他就象抓到救命稻草一樣,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突圍,“帶上父親的遺體,我們突圍,即刻突圍。”
辛評、荀谌隻有認命,但袁微已不再信任他們,“你們帶五千人留下,在皇宮裏拖住北疆軍。”袁微望着他們,搖頭苦笑,“我們兄弟一場,同生共死幾十年,不管你們做出什麽選擇,我都不會責怪你們,但看在本初的面子上,請你們務必堅守三天,無論用什麽辦法,都要堅守三天。三天後,如果我們還沒有殺出重圍……”袁微兩眼微紅,仰天長歎,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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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迅速籠罩了洛陽城。
叛軍撤出了夏門、谷門。北城戰場上的司馬懿、魏延随即率軍殺進。
中東門大道上,大将軍李弘、左衛将軍麴義、右衛将軍張燕、護軍将軍賈诩等人簇擁着小天子,趕到了距離複道大約兩百多步的地方。
複道橫跨南、北兩宮,就象一條“空中走廊”,此刻複道内外燈火通明,看上去極爲壯麗。賈诩急忙給小天子介紹。小天子神情興奮,不停地叫着喊着,也不知道他是否聽進去了。剛才小天子在城門處看到堆積如山的屍體,吓得臉色蒼白,這一下又全部忘記了。
“大将軍,北宮的叛軍正在向南宮撤離。”後将軍玉石打馬而來,指着複道裏隐約可見的密密麻麻的人影說道,“要不要截斷複道,阻止兩宮叛軍會合?”
“讓他們會合。”李弘搖手道,“如果能保住北宮,那也算是萬幸了。”
“不知道敵人會不會突圍?”麴義笑道,“如果袁紹在城裏,我估計叛軍馬上就要突圍。以袁紹的性格,他甯願戰死,也不會投降,這點骨氣他還是有的。”
“逢紀和審配在洛陽的地位非常高,兩人同時戰死雍門後,叛軍還能繼續退到皇宮堅持,沒有全部崩潰,說明袁紹肯定在這裏。”張燕有些激動地揮了揮手中的馬鞭,“此仗如能擊殺袁紹,則天下平定之期指日可待。”
“但願如此,但願如此。”李弘笑道,“袁紹是我們最強的對手,也是叛逆們的支柱,袁紹倒下了,還有幾個叛逆能和我們正面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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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袁尚、袁微集結了兩萬多人,突然沖出南宮,沿着平城門大道向平城門急速奔行。
北疆軍突破了東、西兩城後,從西城廣陽門殺進的北疆軍被擋在了小苑門大道和廣陽門大道的交彙處,而從東城中東門大道殺進的北将軍同樣被擋在了開陽門大道和耗門大道的交彙處。位于南城中間的平城門大道此刻還在叛軍的控制之中,袁尚和袁微帶着大軍暢通無阻地趕到了平城門。
平城門是洛陽城的正門,防守極其堅固。北疆軍在攻城之初,就放棄了對平城門的強攻,轉而在南城四道城門中選擇了最東端的開陽門做爲攻擊對象。骁騎将軍王當現在正指揮大軍在開陽門外持續攻擊。
駐守平城門的馬延打開了城門,并指揮将士們以最快的速度在甕城外的護城壕上架上了壕橋,然後把早已準備妥當的木筏浮橋推進了護城河。
這種木筏浮橋長約十五丈(約今三十五米),和護城河的寬度一樣,表明上看是一個巨型木筏,但其下每隔兩丈便有一個船形底座以加強浮力,木筏兩側各裝有五個車輪。把木筏浮橋推進護城河後,隻要在兩端用粗索固定,上面便可以行走。守軍當初制造這種木筏浮橋是爲了在護城河上臨時添加更多的通道,以便節約運送物資的時間,誰知現在成了他們逃亡的工具。
平城門外的北疆軍數量并不多,主要是戰車營的将士和民夫。此刻戰場上篝火熊熊燃燒,照亮了城牆上下,城外陣地上的石炮還向城樓上斷斷續續地進行轟擊。
北疆軍将士忽然看到城内敵軍殺了出來,頓時高興地連身歡呼,鼓聲沖天而起,土台上的弩炮也瘋狂咆哮起來。
正在開陽門戰場上指揮作戰的王當接到消息後,立即命令武猛将軍吳雄急赴平城戰場指揮,“命令平城戰場上的軍隊立即撤下來,向開陽門方向撤退,讓城内的敵人突圍。”
“洛水河上的浮橋何時燒毀?”吳雄有些急不可耐了。
“等敵人逃到河邊再燒,不要着急,免得把敵人又逼回了城内。”王當揮手說道,“急告西城戰場上的張白騎、孫親兩位大人,請他們即刻調動軍隊,堵住敵人西撤宜陽之路。”
吳雄帶着一隊親衛騎飛馬而去。
“急告大将軍,叛軍正從平城門方向突圍,請城内各部即刻攻占南城的廣陽門大道和耗門大道,切斷叛軍回撤皇宮之路。”王當沖着傳令兵連連高吼,“快,快,立即禀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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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延身先士卒,帶着突擊前曲奮勇推進。
大軍要想突圍,首先就要突破護城河前面的五道護城壕。當初挖護城壕的時候,并沒有想到今天會突圍,早知如此,當初就不挖這麽多護城壕了。馬延被北疆軍密集的箭矢射得擡不起頭來,趴在地上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暗自埋怨。
“大人,北疆軍後撤了,他們在後撤……” 趴在他身邊的幾個親衛突然驚喜地叫了起來。
箭矢漸漸稀疏,馬延擡頭細看。對面的北疆軍和民夫們正在後撤,石炮和弩炮正在被拖出戰場。馬延搖搖頭,臉上沒有半點喜色,北疆軍讓開道路,意味着他們已經做好了圍殲的準備。
馬延自嘲地笑笑。突圍,簡直是笑話?洛陽城已經失陷,八關險隘也控制在北疆軍手上,大軍能往哪裏突圍?袁尚、袁微走投無路,臨死前還要讓幾萬無辜将士爲他們陪葬。馬延轉頭看看四周的士卒們,想到他們馬上就要陷入包圍身首異處,心裏一痛,眼淚差點掉了下來。士卒們隻知道拼命,他們不知道突圍其實就是死亡,他們或許還以爲這是一條生存的希望之路。
“大人……”遠處一個軍候揮手叫道,“大人,我們快把壕橋推上去,快啊……”他話音未落,一支長箭厲嘯而來,霎時把他釘在了地上。
馬延悲呼一聲,仰天慘嘯。自己上不能堅守洛陽,保全社稷,下不能保全自己兄弟的性命,活着還有什麽意思。他猛地一躍而起,舉手狂呼,“兄弟們,把壕橋推起來,架上去,架上去……”
他沒有舉盾,整個身軀都暴露在北疆軍的箭矢之下,他即刻成爲箭矢的目标,他被射穿,仰身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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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袁尚、袁微帶着軍隊沖出了平城門。
呂曠、何亟帶着前鋒軍急速殺進。這條大道直接延伸到洛水河岸,明堂和靈台就在這條大道的東西兩側。出乎他們的意料,一路上他們沒有遇到任何阻擊,北疆軍任由他們穿過三雍宮,逼近了洛水河岸。
黑夜裏,洛水河上突然燃起了大火,五條浮橋瞬間陷入火海。
南下的路被斷絕了。
袁微沒有絲毫猶豫,斷然下令,“向西,沿着洛陽水西進,攻占河南城,直殺青龍山,從宜陽方向突圍。”
“到了宜陽,四周都是高山,山道險峻,我們突圍更難。”陳琳勸阻道,“還是退回城内,死守皇宮吧。我們手裏有皇宮,李弘不敢不答應我們的條件,我們完全可以大搖大擺地回到荊州。”
“從宜陽城沿着黑澗水南下就是陸混關。”袁微冷笑道,“隻要撤到陸混關,我們就能順利返回荊州。撤……向西撤……”
大軍在洛水河稍加遲疑後,轉而向西,但僅僅走了四裏路,他們就被北疆軍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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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白騎、孫親率四萬大軍正面阻擊。
這兩支大軍的将領全部出自黃巾軍,尤其是李大目、郭大賢、緣城、羅市這些原黑山黃巾軍将領,對袁紹可謂恨之入骨,其攻擊之銳利,殺戮之慘烈,讓叛軍肝膽俱裂,魂飛魄散。
呂曠、何亟首當其沖,前鋒軍迅速被鋪天蓋地的北疆軍所淹沒,兩人當場戰死,三千人所剩無幾。
張白騎、孫親指揮大軍乘勢掩殺。
“把他們逼到河邊,趕到河裏,淹死他們。”張白騎連聲狂呼,“殺無赦,一個不留,一個不留。”
“殺,給我殺……爲白帥報仇,爲眭帥報仇……”李大目搖動大旗,仰天狂吼,“兄弟們,報仇雪恨啦……”
數萬将士吼聲如雷,激昂的殺聲震撼了黑夜,奔騰的人海象潮水一般掀起重重駭浪,勢不可當。
高翔、眭展等人護着袁尚、袁微且戰且退。
“退回城内,退回去……”袁微望着狼奔豕突,已完全陷入崩潰的大軍,隻好下令撤退,但已經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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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當、吳雄帶着兩萬大軍從開陽門方向殺來,切斷了叛軍撤回平城門的退路,護住了三雍宮,把叛軍擋在了小苑門一帶。
張白騎、孫親帶着四萬大軍殺進了敵陣,肆意砍殺。
北疆士卒殺紅了眼,正好又是黑夜,逮到什麽砍什麽,一時間血流成河。
叛軍無路可逃,隻好向南,向洛水河而逃,洛水溺死者成千上萬。
六萬北疆大軍從東、西、北三個方向掩殺,一個活口不留,殺得屍橫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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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五,黎明,朝陽初升。
洛陽南城的厮殺漸漸停止,戰場上一片狼籍,洛水河上浮屍無數。
洛陽城内,十幾萬北疆大軍把南、北兩宮圍得水洩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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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張白騎、孫親、王當、吳雄率軍從平城門進入洛陽城。
四個人趕到位于東城耗門附近的天子行轅。這裏原來是洛陽朝廷的太尉、司馬、司徒三府,殿堂衆多,氣勢宏偉。
“一個活口都沒留?”李弘吃驚地站起來,望着張白騎半天沒說話。
“袁紹十有八九就在突圍的軍隊裏,快派人去找找。”麴義瞪着張白騎四個人,本想劈頭蓋臉地罵幾句,但礙于張燕在旁,隻能強忍着冷“哼”幾聲作罷,“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趕快去找。”
王當一臉不屑,正想開口嘲諷麴義,張燕馬上沖着王當皺皺眉,示意他不要多事,“我們估計袁紹這次在洛陽親自指揮,所以你們馬上派人去找。”
“如果他掉到河裏淹死了怎麽辦?”王當顯然對李弘和麴義的态度極爲不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老子殺了幾萬人,損失了幾千兄弟,竟然連句安慰話都沒有。難道一個叛逆的死屍比我幾千條兄弟的性命還重要?
“死要見屍。”麴義怒聲說道,“給我到河裏去撈。”
“他要是給魚吃了,是不是還要老子償命?”王當勃然大怒,扯着嗓子就叫了起來,“老子不撈,你敢砍了我腦袋?”
麴義愣了一下,他沒想到王當竟敢當面頂撞自己,氣得暴喝一聲,伸手就去拔刀,“王黑子,我看你是嫌命長,找死啊?”
李弘伸手攔住了麴義,“雲天,他們殺了一晚上,夠辛苦了,體諒一點。”接着轉頭對王當揮了揮手,“先休息去吧,盡力找找,找不到就算了。”
張白騎等人躬身告退,張燕親自送了出去。
“雲天,再派人射書宮内,告訴他們突圍的軍隊全軍覆沒了,叫他們趕快投降。”李弘歎了一口氣,“如果袁紹死了,招撫叛逆們的希望也就落空了,不但袁譚、袁煕兄弟和我們結下了血海深仇,就連劉表、曹操、劉備、孫權他們爲了自己的性命,也要和我們血戰到底,決不投降。”
“如果袁紹在洛陽,他活下來的可能本來就不大。”麴義冷笑道,“即使他活着,他也不會投降,更不要指望他會幫助我們招撫叛逆了。”
“但他活着總比死了好。”李弘無奈地說道,“死了也就死了,但最起碼要有具死屍,免得讓叛逆們誤認爲我們把他挫骨揚灰了,而且有具死屍,我們在安撫袁閥勢力的時候也好有個交待。”
“也許他還在皇宮裏。”麴義安慰道,“袁紹未必這麽輕易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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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上中班,晚上不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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