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建興五年(公元201年),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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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北疆軍向洛陽城發起了全面攻擊。
西城戰場上,北疆軍部署了一千台重型、中型、輕型石炮,五千台連弩炮、弓弩炮、弩炮,三萬張強弓,武力驚人。
在震耳欲聾的戰鼓聲裏,在幾十萬将士、民夫們的呐喊聲中,密密麻麻的矢石沖上了天空,一時間戰場如海嘯一般,驚天動地,氣勢恢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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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軍持續轟擊,矢石如狂風暴雨,猛烈無比。
戰鼓狂擂,低沉而猛烈的鼓聲響徹了十裏戰場,震撼了無邊無際的天穹。
戰旗狂舞,五彩缤紛的旌旗掀起了層層駭浪,波瀾壯闊。
小天子驚呆了,壯觀而血腥的戰場讓他熱血沸騰,他象一頭憤怒的小老虎,沖到了土台邊緣,揮舞着雙拳,聲嘶力竭地叫着吼着,狀若瘋狂。
文武大吏們歡呼起來,十幾萬将士吼叫起來,幾十萬民夫們吼叫起來,巨大的叫喊聲彙成了滾滾驚濤,一陣陣炸響在天地之間,山崩地裂。
所有人都在這一刻深切感受到了大漢無堅不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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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叛軍隐而不發,悄然無聲。
李弘皺起了眉頭。
麴義、張燕、玉石等人的神情也是非常凝重。
大将軍和北疆諸将兩年前就已經預料到洛陽難打,爲此他們做了兩年的精心準備,但目前看來,情況并不樂觀,洛陽城的防守遠比他們想象的要堅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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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城上遠射武器之所及便是城防的邊緣地帶,城内有石炮,這個邊緣地帶至少在兩百步到三百步之間,但城内叛軍很自信,在距離城牆兩百步的地方才開始挖掘護城壕。兩百步的範圍,也就是城内石炮、弩炮可以有效射擊的範圍。
護城壕寬約五十尺(大約爲今十二米),深二十尺(約今五米),壕内鋪設長短不一的竹刺、木刺。這種護城壕有五道,北疆軍想在叛軍猛烈射擊下,順利攻到護城河,需要付出很大代價。
五道護城壕之後,就是護城河。護城河寬約十五丈(約今三十五米),這是北疆軍一個難以逾越的障礙。
護城河距離牆根還有四百五十尺(約今百米)。在護城河之後,還有一道更寬的護城壕。這道護城壕上設有轉關橋。這種橋隻有一根梁,梁的兩端伸出,架在壕沿的橫木上,當敵人行至橋上時,拉動機關使橫木縮回,橋面便會翻轉,令敵墜入壕内。
這道護城壕之後是甕城和馮垣(yuan)。甕城是主城門外的半座小城,牆高七十尺(約今十六米)。甕城城門偏設,當城門遭到敵軍攻擊的時候,城樓上的守軍也能射殺攻城敵卒。敵軍一旦攻破甕城,同樣會陷入守軍居高臨下的四面夾擊之中。馮垣是用泥土夯實的矮牆,高約十五尺(約今三米多),守軍伏在矮牆後,射殺翻越護城壕的敵卒。
在馮垣之後,就是拒馬帶。這條拒馬帶寬有十尺到二十尺,主要是阻擋敵軍架設雲梯。在守城士卒出入的地方,拒馬和鹿砦都埋得比較淺,以方便守軍移動,并加以顯要标志,讓城牆上的守軍重點防範。
拒馬帶之後就是城牆根了。又高又陡的城牆雖然不利于敵軍攀爬,但也是城上守軍的射擊死角,然而,叛軍利用一年多的準備時間,在城牆上修築了大量的“馬面”和樓台,彌補了這一缺陷。
馬面突出城牆外側,與城牆合爲一體,守軍可以居高臨下射擊,消滅城下死角裏的敵軍。馬面上設有可供士卒休息的戰棚,戰棚四周有木樁圍護。這種防禦設施過去隻有邊塞要隘和邊郡大城才有,但袁紹竟然把它應用到洛陽城的防護,這讓北疆諸将大爲驚訝。
修築馬面的工程顯然大了一點,叛軍在延牆上按照正常防禦辦法,修建了大量臨時樓台。
樓台的作用很多。雖然洛陽城的城牆頂部很寬,一般在五十尺到七十尺,足夠守軍靈活自如地機動和戰鬥,而且延牆兩側的女牆又高又厚,尤其是外側女牆,都開有密集的外寬内窄的射擊孔,城角也還建有堅固的角樓,但這些防守設施在戰時根本不夠用,必須添置臨時樓台。
在延牆上,叛軍每隔兩百五十尺(約今六十米)建了一座突出外側城牆五尺(約今一米)的觀察樓。每隔八百尺(約今兩百米)建了一座突出外側城牆十五尺、以消滅城下死角和夾擊城下敵軍的木樓。同時,每隔八百尺還豎起了一面用高尖木樁連成的橫牆,木樁的高度約爲十五尺,平時開小門以供穿行,一旦敵軍登上城牆,則封閉橫牆作爲路障繼續阻殺敵軍。另外,每隔一千五百尺(約今三百六十米),叛軍還建了一座突出“内側女牆”二十尺(約今五米)的木樓,用以攻擊突入城内的敵軍。
這是目前北疆軍能看到的防護設施,在城内,也許叛軍還建有更多的阻擊設施。洛陽城攻擊難度之大,讓北疆軍上上下下都有一種無力和挫折感。
天子禦駕親征,激勵了北疆軍的士氣,但當将士們從興奮中冷靜下來,面對前方高大而堅固的城牆時,戰場上血腥和死亡的氣息又把他們殘酷地打回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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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軍持續轟擊了一個時辰,無數的石塊和箭矢傾瀉在城牆上下。
城牆頂部的樓台在石塊和箭矢的肆虐下,損失較大,有幾座小木樓直接給石塊轟塌了。甕城也遭到了重創,正面單薄的女牆被石塊砸毀了很多。埋伏在馮垣後面的敵軍更是北疆軍重點攻擊的對象,大小石塊和箭矢幾乎把他們淹沒了。
洛陽城太高,城牆上又有門樓、馬面、木樓等建築,叛軍的制高點讓人望而生畏。制高點被叛軍控制,北疆軍的強攻就會遭到壓制,傷亡必定驚人,爲此北疆軍利用這一個月時間,在城防邊緣地帶,用木頭和泥土修築了大量的土台,土台上再建堅實的木棚,用以安置弩炮和箭手。
在弩台和箭台的中間,便是石炮陣地。
此次北疆軍運到城下的石炮、弩炮類型繁多,數量也極爲龐大,其中連弩炮和重型石炮是首次投入攻城大戰。
連弩炮又叫床弩,是用兩到六張不等的強弩連成一體使用,有固定的,有車載的,需十人操縱,有兩副絞盤供上弦,一副供順繩拉回射出的巨箭。這種連弩炮既能發射十尺長的巨箭,也可一次裝填六十支普通箭。在句注要塞的雁門關,還有一台用八張強弩相連的巨型弩炮。另外還有一種弓弩炮,是把兩張強弩固定在木架上使用,它可以朝任意方向射擊,威力比普通弩炮弱一點,但更方便使用。
連弩炮和抛石車一樣,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就有,本朝後期因武備荒廢,僅句注、飛狐、盧龍等大型要塞配備了一些,後來因爲年久失修報廢了,當柴禾燒了。僥幸的是,抛石車給尹思又造出來了,而連弩炮在飛狐要塞的武庫角落裏被發現了。
這些年,北疆軍步卒各部一直裝備弩炮和抛石車,但威力都不是很大。此次爲了攻打洛陽城,大将軍下令大量制造連弩炮和重型石炮。連弩炮因爲制造複雜,數量不多,隻有二十多台,而重型石炮卻因爲侍中劉晔的建議得到了改進,數量達到了三百多台。
石炮一般按杠杆的杆數劃分輕重級别,幾杆就稱爲幾“梢”。五梢到七梢的重型石炮大約需要兩百多人拉繩,抛射五六十斤甚至百斤以上的石彈,這玩意太大了,隻能固定用于守城。中型石炮一般兩梢到四梢,移動的時候裝上四個輪子,牲畜拉上就跑。至于輕型石炮隻有一梢,兩三個士卒就可以拉放,石彈也僅有一兩斤重,沒有石彈也可以用其它東西代替。這種輕型石炮雖然簡陋,但擊中了敵人不是緻殘就是取命,作用還是可以的。
劉晔對重型石炮的改進主要是不用人拉放。按照他的設計,杠杆的後端挂上了一塊巨大的石塊,放彈前,讓它高懸空中,用鐵鈎鈎住杠杆予以固定。放彈時,則把鐵鈎松開,杠杆後端的巨石随即會飛速下墜,而杠杆前端的石彈便會高高飛出。這樣一來人力需求少了,石彈的射程遠了,威力更大了,重型石炮用于野戰和攻城随即成爲現實。
連弩炮和重型石炮的配備,讓北疆軍的攻擊力大大增強,但攻擊力強并不代表可以控制制高點。北疆軍這番狂轟濫炸本想誘使叛軍還擊,以便在第一次強攻前盡可能摧毀敵人的制高點,但叛軍似乎看透了北疆軍的目的,一箭不發,讓北疆軍徒呼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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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軍下達了強攻的命令。
麴義立即命令所有重型石炮、連弩炮、弓弩炮、弩炮、部分中型石炮調整攻擊角度,待強攻開始後,把石彈和箭矢全部射上主城牆和甕城,壓制敵軍的反擊。其餘中型石炮、輕型石炮、腳張弩全部對準甕城和馮垣,以強有力的攻擊掩護突擊部曲的推進。(腳張弩是以腳踏張弦,射程較遠,多用于攻城。臂張弩是以臂拉弦,射程較近,多用于野戰。)
高覽命令自己的突擊部曲帶着壕橋,列陣于前。
壕橋用厚木制成,長約七十尺,兩端帶有輪子。橋面兩側有擋闆,上面鋪有一層厚厚的爛泥巴,用于防止敵人的火箭攻擊。突擊士卒用這種器械翻越護城壕,可以大大節約攻擊時間,加快攻擊速度。
跟進部曲列陣于後。士卒們擡着一塊塊的木闆,準備在突擊部曲攻克護城壕後,把木闆橫鋪在壕橋上,讓後續部隊繼續前進。
臨車被全部退到前沿,強弓手緊随其後。
臨車如同簡易的筒子樓,高達五十多尺(約今十二米),其頂部懸吊着箭屋,箭手可以居高臨下射擊敵軍。一般強弓的有效射程在一百步到一百五十步,當突擊士卒攻克了第一道和第二道護城壕之後,臨車和強弓手就能發揮作用,掩護突擊部曲繼續推進。
短短時間内,各部準備就緒的旗号紛紛升起。
“擂鼓……”高覽縱聲狂呼,“攻擊,開始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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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戰鼓擂響,令旗飛揚,突擊部曲開始進攻。
“殺……”一隊隊的悍卒高舉盾牌,推着壕橋,奮力奔行,吼叫聲直沖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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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突然,洛陽城上鼓聲四起,箭矢如雨,傾瀉而下。
“轟……轟……”一塊塊燃燒的石塊沖天而起,一路厲嘯着,狠狠地撲向了北疆戰陣。
叛軍反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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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牆上的叛軍居高臨下奮力射擊,弩炮的陣陣轟鳴聲響徹了天穹,犀利的箭矢和燃燒的石彈鋪天蓋地。
與此同時,隐藏在甕城和馮垣後面的敵軍也展開了射擊。
北疆軍的突擊部曲是敵人的主要攻擊目标。奔跑中的士卒在箭雨中接二連三地倒下。石彈紛紛砸進人群,殘肢斷臂四射而起,更有幾塊石彈直接砸中壕橋,把厚實的壕橋攔腰砸斷。
北疆軍的弩台、箭台和石炮陣地也是敵人的攻擊目标。由于制高點被敵人控制,箭陣密集,土台遭到了重擊。箭台上的箭手被迫全部退到了木棚内。弩台上的弩炮雖然還在連續轟擊,但間隔時間明顯變長。石炮陣地因爲有巨型木盾掩護,初始情況并不算糟糕,但随着叛軍一顆石彈擊碎木盾,砸毀了一台中型石炮,問題随即變得嚴重起來。
戰車營校尉征詢左衛将軍麴義,是否把石炮陣地後移。
麴義氣得怒聲罵道:“怕什麽?他能打中你,你就不能打中他?給我轟……”
“大人,叛軍的石炮在城内,我們無法準确判斷位置。”
“沒辦法就給我想辦法。”麴義一鞭抽到地上,“先對準城牆上轟,把叛軍的弩炮都給我轟爛了,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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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長長的壕橋象一隻咆哮的長龍,騰空而起,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重重落到壕沿上。
“上去了,上去了……”黃統趴在地上,一手緊握盾牌,一手用力錘打着地面,高聲狂叫,“過橋,過橋……”
小黑一躍而起,幹瘦的身軀如狡兔一般,三兩步沖上壕橋。幾個士卒緊跟在後,飛步狂奔。
“咻咻……”利箭撕裂空氣的嘯叫聲驚心動魄。小黑想都沒想,一頭仆倒泥巴裏,倒地之前嘴裏還不忘喊了一句,“卧倒,快……”
後方士卒躲閃不及,當即倒下兩人,其中一人墜下壕溝,被數支竹刺洞穿,慘叫聲凄厲至極。
小黑扯着嗓子高聲怒罵,手腳并用,連滾帶爬沖到了對岸。
“快過去……”黃統一腳踹到棍子身上,“帶上你的人,快點……”
“兄弟們,走,走,走……”棍子回頭高呼一聲,身形如箭,飛速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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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北疆軍順利攻占第一道護城壕,并在對岸豎起了盾陣。
跟進部曲随後推進,鋪設橫木,以土覆蓋橋面,并迅速做好了攻擊第二道護城壕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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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子蜷縮在土台的邊緣,兩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前方沸騰的戰場,臉上的神情不停地變化着,眼睛裏充滿了恐懼。
李弘走到他身邊坐下,遞給他半塊牛肉幹,“打仗好玩嗎?”
天子低頭看看那塊黑乎乎的牛肉幹,沒有接,也沒有說話。
“在戰場上,這是最上等的美味了。”李弘把肉幹塞到他手上,輕聲說道,“那些在前面奮戰的士卒,隻能吃點黑餅充饑,有時候餓狠了,又沒有東西吃,隻好喝點血。敵人的血也好,自己的血也好,隻要能充饑就行。這個時候,生命是沒有價值的,活着也不過是一種奢望。”
小天子似懂非懂,他默默地接過肉幹,塞進嘴裏慢慢咀嚼着。
“怕嗎?”
小天子點了點頭,低聲說道:“朕想回家。”
李弘歎了口氣。他覺得自己太殘忍着。一個五歲的孩子,應該在母親的懷裏撒嬌,應該在一個陽光明媚的田野上玩耍,而不應該在戰場上接受這種死亡和痛苦的煎熬。自己似乎做錯了。李弘伸手把小天子摟進懷裏,在他冰冷的額頭上親了一下,他本想說我明天送你回家,但話到嘴邊他又忍住了,他不能半途而廢,尤其在現在這個時候。這個五歲的孩子不是普通的孩子,他背負着中興社稷的重任,他的命運從生下來那天開始就已經注定了,誰也無力改變。
“如果陛下害怕,臣就派人送你回營。”
小天子偎在大将軍的懷裏猶豫了片刻,小聲問道:“什麽時候能打勝?”
“三個月,或者五個月,或者……”李弘苦笑,“或者一年。”
小天子傻呆呆地望着李弘,小嘴一撇,淚水立時淌了下來,“朕想回家。”
“那仗呢?不打了?”李弘指着遠處堆放屍體的山坡,痛聲說道,“那麽多将士都陣亡了,誰替他們報仇?陛下是大漢的天子,是這些将士們的天子,陛下應該爲他們報仇,如果陛下臨陣逃脫,抛棄了他們,他們還會尊奉你爲大漢的天子嗎?”
這話小天子聽得明白,不管仗打赢了還是打輸了,都不能抛棄自己的兄弟,抛棄自己的手下。自己和一幫小夥伴玩打仗遊戲的時候,最痛恨的就是逃跑者了。
小天子低着頭輕聲抽泣。他的确想姑姑,想回到自己溫馨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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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攻擊更加猛烈,雙方好象都要把蓄積已久的仇恨全部爆發出來,更多的士卒倒在了戰場上。
第二道護城壕順利攻克。
三百台臨車被推到了前方,六千名強弓手登上箭屋,向城上城下猛烈射擊,但制高點被控制在敵軍手上,北疆軍無法壓制敵軍,導緻大軍攻擊第三道護城壕失敗。
黃昏時分,李弘下令停止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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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軍議上,各部将領禀報了戰況。
趙雲、于毒在東城的攻擊同樣不順利。文醜、吳雄在南城的攻擊嚴重受阻。司馬懿、魏延在北城外鬧騰了一天,雖然損失最小,但沒有任何戰果,白忙活了。
洛陽城太高太大,城内守軍數量非常龐大,而制高點又無法控制,這是導緻大軍進攻受阻的主要原因。
“從今天各戰場的消耗來看,石彈的數量将在十幾天後嚴重不足。”傅幹說了一連串的數字,然後繼續說道,“根據戰車營的估計,城内石炮的數量大約在三百台左右,最多不會超過四百台,而我們有兩千多台,城内射下的石彈無法補充我們的損耗。”
“袁紹在燒毀洛陽城外的民居之前,迫使百姓拆毀了大量的房屋,得到了數量驚人的物資,相反,我們卻失去了這些補充。”王淩接着說道,“大将軍,我們最好盡快想辦法收集石彈,否則半個月後,攻擊就不得不暫時停下來。”
“這事你去辦。”李弘揮手說道,“大家早點回去休息,明天繼續攻擊。”
“大将軍,陛下今天怎麽樣?他是不是受驚過度了?”玉石忽然問道。
“還好。”李弘笑着安慰衆将道,“陛下年紀太小,剛剛開始肯定害怕,尤其是看到鮮血和死人,哪能不恐懼?但他畢竟是個男孩。男孩這個年紀糊塗膽大,時間長了,慢慢也就适應了。諸位大人多鼓勵他,讓他堅持下去。”
“洛陽大戰,對他來說是第一次,對于我們來說何嘗不是第一次?這種規模的攻堅大戰,我們也是第一次打,而且隻能赢不能輸,所以請諸位大人多想想辦法。時間還長,我們要有耐心。”
諸将轟然應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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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城内,袁紹設宴犒勞文武大吏。
今天的戰鬥大大增強了将士們守住洛陽的信心。洛陽就是洛陽,大漢的京都固若磐石、堅不可破。
送走諸将之後,袁紹和袁微、逢紀、審配等人在書房内商議攻防之策。
有件事他們都沒有想到,那就是李弘派人到晉陽把小皇帝接到了戰場。逢紀笑着說,這足以說明北疆将士缺乏攻城的自信。過去他們攻城拔寨,勢如破竹,哪裏會想到洛陽竟然是這樣一座無法憾動的城池?
“元圖兄,李弘、麴義、張燕這些人什麽陣戰沒見過?”袁忠搖搖手,“以我看,北疆軍士氣很高漲,早期的攻擊一定會非常猛烈,我們必須堅持到冬天才能稍稍喘口氣。”
袁紹很興奮,喝點酒之後,面色更紅潤,他指着審配問道:“正南,你的看法呢?我們是否能堅守到援軍來臨?”
“從目前的形勢來看,隻要我們一直能牢牢控制制高點,死死壓制住北疆軍的強攻,他們就無法登上城樓。”審配遲疑了片刻,望了望屋内衆人,欲言又止。
“如果北疆軍控制了制高點呢?”辛評馬上問道,“北疆軍登上城樓後,我們如何反擊?”
“城内距離城牆六百尺(約今一百四十米)外有弩台,這些弩台和城牆上的門樓、角樓、各式臨時樓台形成了交叉射擊,北疆軍一旦登上城樓,必死無疑,哪有立足之地?”逢紀不屑地揮揮手,“城牆加上門樓,我們的制高點至少有一百五十尺(約進三十六米),北疆軍如何控制?難道他們要在洛陽城外築一座接天塔樓?”
“李弘敢做嗎?城内石炮一陣猛轟,立時化作一堆廢墟。”王修得意洋洋地笑道,“守住洛陽絕對沒問題,不過要取得勝利,擊敗北疆軍……”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就要看劉表、劉備和曹操他們是否願意出力了?”
“我們敗了,他們離死還遠嗎?”袁紹信心十足地說道,“放心,沒問題。”接着他望着審配問道,“正南,城防都是你一手設計的,從今天的防守來看,還需要什麽改善的嗎?”
“北疆軍的石炮太多了。”審配擔憂地說道,“我雖然預料到了,但沒想到河北竟會有這麽多石炮,而且還有可以發射百斤石彈的重型石炮。”
“百斤?”袁紹吃了一驚,“擊中雍門大道的那塊石頭有一百斤?”
審配點了點頭,“那塊石彈陷入地面八尺深,太可怕了。另外,北疆軍的弩台上肯定有超大型的弩炮,如果是連弩炮,那威力非同一般。”
“連弩炮失傳很多年了,北疆軍怎麽可能有?”逢紀不可思議地問道。
“他們既然能造出石炮,當然也能造出連弩炮。”審配說道,“當年這些重型軍械都部署在邊塞要隘,也許有人留下了圖紙,總之我懷疑那就是連弩炮,箭矢太密集了,普通弩炮不可能有那麽大威力。”
袁紹沉默了一會兒,無奈地說道:“這麽說,北疆軍有可能登上城樓了?那你有何對策?”
“立即築造傅堞(die)。”審配想了一下說道,“城牆四周是環城路,這條道路和與城内各條大道相連,隻要北疆軍沖進來,城池必失,所以我們應該在這條環城路後修築一道夯土矮牆,就是傅堞,形成城中之城的防禦格局。然後再在傅堞前挖掘一道壕溝,内塞柴草。一旦敵軍入城,即引燃柴草形成火牆。這樣,我們就能據此火牆和城牆上的軍隊互相配合,裏外夾擊,把敵軍誅殺于環城路上,再次把敵人趕出城内。”
“好,就按你說得辦。”袁紹斷然說道,“磚石如果不夠,就把皇宮的院牆拆了。”
衆人大驚,袁微立即勸阻道:“本初,城内民居多得是,你爲什麽要拆皇宮院牆?”
“哼……李弘如果把我逼急了,我就把皇宮一把火燒了。”袁紹冷笑道,“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他狠,還是我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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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北疆軍在西城戰場上用了整整一天時間,攻占了第三道護城壕,逼近了護城河。
第八天,北疆軍攻占了西城戰場上的五道護城壕,但此刻北疆軍還是沒有找到奪取制高點的辦法,雖然石炮、弩炮、臨車上的強弓手竭盡全力,但因爲無法有效壓制敵軍的射擊,北疆突擊部曲的傷亡越來越大,不得不暫時休戰。
十月初十,護軍将軍賈诩風塵仆仆地趕到了天子行轅。
西疆的局勢依舊很嚴峻。從九月開始,羌人開始圍攻翼城,但因爲羌人缺乏攻城器械,再加上西疆百姓全部撤離,羌人找不到民夫,攻城沒有取得任何進展。賈诩估計西疆的冬天來臨後,羌人必定會撤回金城、隴西一帶過冬。
李弘詢問可曾接到河西方面的消息。賈诩說沒有,河西方面至今沒有任何消息傳來。如果柯比熊和雷子、步度更、弧鼎、棄沉等人的軍隊會合了,他們現在應該向天穹沙漠進發,否則他們很難搶在冬天來臨之前切斷河西羌人的退路。
李弘憂心忡忡,和賈诩談到了洛陽攻堅一事。
“大将軍,你應該到關中去看看。”賈诩歎道,“關中的百姓太苦了。西疆的難民,長安城的重建,栎陽宮的修繕,洛陽的大戰,西疆的大戰,朝廷諸府的搬遷,都需要他們的糧食,他們的人力,關中百姓已經難以爲繼了。”
此事李弘已經在徐榮的書信中有所了解,他沒有說話,等着賈诩的下文。
賈诩看到李弘沒有任何反應,隻好小心翼翼地繼續說道:“在目前這種形勢下,洛陽攻堅可以暫時停下來,先把關中和洛陽兩地的難民安置好,免得到了冬天,哀鴻遍野,人競相食啊。”
“這麽說,你有攻克洛陽城的辦法?”李弘高興地問道。
“我有一個很笨的辦法,但肯定是最有效的辦法。”賈诩笑道,“大将軍,如果我們在西城戰場上集中五千台石炮,輔以兩萬台弩炮和六萬張強弓,日夜轟擊洛陽的雍門,洛陽城能堅守多久?”
李弘駭然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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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