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傅幹、王淩、蔣濟三人坐在大帳内,望着案幾上的文卷,愁眉苦臉。
給朝廷的奏章已經寫了三稿,但都被大将軍否決了,傅幹和王淩爲此一籌莫展。大将軍請來主薄蔣濟,讓他主筆拟寫奏章,請傅幹和王淩酌情修改。蔣濟剛到河北不久,對河北的很多事情并不熟悉,不過他才思敏捷,性格沉穩,接觸一段時間後大将軍非常欣賞他,逐漸讓他參予軍國大事。此次李弘讓他主筆拟寫奏章,顯然已經視他爲自己的親信。
蔣濟很激動,暗暗發誓要報答大将軍的知遇之恩。雖然他已有心理準備,知道這份奏章不好寫,但他仔細看完長公主的書信和傅幹、王淩拟定的初稿後,還是極度震駭,感覺就象一座大山突然砸到了自己的背上,随時會把自己碾成齑粉。
“兩位大人能否解釋一二?”蔣濟穩定了一下情緒,恭恭敬敬地問道。
“解釋?”傅幹茫然地看看王淩,苦笑道,“解釋什麽?如何解釋?”
王淩搖搖頭,緊緊閉上了嘴。當年晉陽叛亂一案讓無辜的王柔掉了腦袋,還差點把整個王家搭了進去。前車之鑒,不能忘卻。自己可以得罪大将軍,但萬萬不能得罪長公主,這位殿下确确實實惹不起。
“随便說說,權當閑聊。”蔣濟混迹官場多年,自然知道其中的厲害,但不把事情的關鍵說清楚,這奏章無從下手,不問也的問。
王淩噘着嘴,眼睛望着案幾旁邊的燭台,一言不發。
傅幹想了一下,緩緩說道:“這事要從李玮大人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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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玮大人很早就追随大将軍征戰天下,算起來至今有十五年了。李玮大人和大将軍的關系天下皆知。
當年大将軍如果沒有李玮、謝明、餘鵬、陳好等大人的鼎力幫助,根本不可能安置數百萬流民在北疆屯田,也不可能穩定北疆,更不可能以北疆爲根基開始中興大業。長公主和馬日磾、張溫等老大臣先後趕到北疆後,緻力制定和實施新政,力圖重振社稷,但所有新政的制定和實施都是在以李玮大人爲首的北疆士人的努力下完成的。
李玮大人一直是大将軍的左膀右臂,他過去是前太尉朱俊大人的弟子,後來又成爲朱俊大人的女婿,他的這種身份讓他在北疆大吏中具有極高的威望,同時又得到了朝中其它勢力中的認可和拉攏。
十幾年過去了,李玮大人在朝廷中的地位舉足輕重,他的權勢之大有目共睹。在他的周圍,筱岚、朱穆、謝明、餘鵬、陳好、唐放、尹思、唐雲、丁立、鄭演等衆多大臣都是朝中重臣,他們不但制定和實施了新政,奠定了中興大業的基礎,更承擔了推動中興大業持續發展的重任。
去年,大将軍利用官制再度修改的機會,和長公主聯手對付外朝,讓北疆衆多大吏成功進入了中、内兩朝,北疆勢力最終牢牢控制了權柄,但如果仔細看一下中書監大臣的名單,不難發現其中七成以上的大臣都屬于李玮大人一系。
這已經很說明問題了,中書監名義上是受到北疆勢力的控制,但其實就是受到李玮大人的控制。再把話說白一點,去年長公主和李玮大人利用外朝阻礙朝廷增兵的機會,再次修改官制,并得到了大将軍的支持改制成功,其實就是有預謀地削弱大将軍的權柄。新官制中,大将軍主掌兵權,并依靠手中的兵權來制衡皇權和相權,這是一種極度不正常的官制。兵權本身是皇權和相權的一部分,把它強行從皇權和相權中割裂出來,會導緻新政中的官制畸形發展。官制是大漢所有制度的基礎,官制不正常,新政的發展必然也不正常,其後果不言而喻。
大将軍意識到這種官制對中興大業的損害難以估量,不過由于去年的情況非常緊急,這是唯一的救急辦法,不行也得行。
新官制實施後,諸多問題随即暴露。
剛才說了,兵權原來是皇權和相權的一部分,不可分割的,一旦割裂,麻煩接踵而至。長公主和中書監在做出決策的時候,需要兵事決策權服從于國政決策權。比如長公主和中書監決定今年把天子、朝廷遷到關中,那洛陽大戰的策略就要修改,不是強行攻堅,而是圍而不打。同理,丞相大人和朝廷諸府在行使執行權的時候,也需要兵事行政權服從于國政執行權。比如丞相大人要求把民夫、物資先行用于遷移,那主掌兵事行政權的太尉大人就要遵照執行。
過去大将軍領尚書台,參隸尚書事,代理國事,兵權是置于皇權之下的。大将軍和長公主先做出國政決策,然後再做出兵事決策,所有沒有這些矛盾,但現在不一樣了。現在大将軍和太傅、丞相、太尉四位上公都參隸尚書事,他的權柄被嚴重削弱,主要國政決策權幾乎都在長公主和中書監手中。過去大将軍主掌尚書台的時候手中還有很大一部分相權,但現在尚書台的權力大部分都移交給了外朝,主要國政執行權在丞相大人和外朝諸府手上。因此,三者之間的矛盾不可避免地爆發了。
主掌國政決策權的長公主和中書監、主掌兵權的大司馬大将軍府、主掌國政執行權的丞相和外朝諸府随即爲争奪兵權發生了激烈的沖突,沖突發展到了一定時候,就要正面對決。現在三方正面對決的武器就是洛陽大戰。
按道理,中書監控制在北疆人手上,隻要中書監裏的北疆人遵從大将軍的命令,讓國政決策權盡可能遷就兵事決策權,矛盾暫時就不會爆發,但在洛陽大戰的關鍵時刻,這種矛盾卻爆發了,很明顯,中書監裏的北疆大吏已經不再遵從大将軍的命令,而是和長公主緊緊走到了一起。
爲什麽會出現這種令人難以置信的事?其始作俑者就是李玮大人。
中書監是國政決策機構,爲了保證中興大業順利發展,不但需要北疆大吏,更需要對中興大業有着極其忠誠和透徹理解的北疆大吏,顯然,這些人隻有追随大将軍在北疆奮鬥了十幾年的人才能做到,而這些人幾乎都是李玮一系。這些大臣進入中書監之後,随即發現自己需要兵事決策權,否則中書監就象斷了一條腿的跛子,無法保證中興大業的持續發展。
官制亟待修改,修改的重點就是大将軍必須交出一部分兵事決策權。
與此同時,外朝也急需拿回兵事行政權,否則事事都要受到大司馬府的摯肘。畢竟現在是征伐頻繁的年代,任何一件小事兩府之間都要扯上半天,那還做什麽事?
在洛陽大戰的最關鍵時刻,在河北财賦岌岌可危之際,外朝、中朝和内朝終于按捺不住,聯手向大将軍發難了。
大将軍對此曾有所察覺,他想試探一下,于是力薦李玮出任中書監一職,但長公主沒有同意,李玮自己也拒絕了,大将軍覺得非常不安,但他當時錯誤地估計了形勢,沒有料到随着戰局的發展,羌人竟然占據了大半個西疆,袁紹竟然燒毀了洛陽外圍,憑空多出來幾十萬難民需要赈濟。朝廷财賦無力支撐戰場,終于導緻朝堂上的最大隐患突然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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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長公主和李玮大人去年爲什麽推出新官制,目的全部暴露,但問題的關鍵是,長公主和李玮大人并不想借機奪取大将軍的兵權。”
蔣濟愣住了,他想了半天,最後還是疑惑地搖了搖頭,拱手說道:“請傅大人指教?”
“大将軍的官職是大司馬兼領大将軍、參隸尚書事。”傅幹說道,“大司馬本來就是主掌兵事大權的,大将軍又主掌戰場指揮大權,而參隸尚書事的身份又可以讓大将軍掌控部分國政決策權,在這種情況下,大将軍把部分兵事決策權交給中書監,不但動搖不了大将軍手上的兵權,還能讓中書監在做出國政決策的時候有更大的選擇餘地,有利于中興大業的推動。”
傅幹微微一笑,繼續說道:“長公主對大将軍的信任,不是一般人能夠理解的,而李玮跟了大将軍十幾年,對大将軍的性格更是了如指掌,他們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肯定把所有的危險都考慮進去了,此策可謂萬無一失,大将軍想拒絕都沒有借口。”
蔣濟更加迷惑了,他望着傅幹,急不可耐地問道:“那問題的關鍵是什麽?”
“大将軍在很早的時候,在各種場合,利用各種機會,頻頻勸告北疆大将們,要拜師念經,要讀書做做學問,大将軍說,我們這一代人因爲窮苦,沒有條件讀書念經,但我們的下一代,下下一代,他們應該是飽讀經文的士子,應該治理社稷,應該持續推動大漢的發展,讓大漢富強起來威臨天下。”傅幹伸手敲了敲案幾,低聲說道,“問題的關鍵是,長公主、丞相大人、李玮大人,幾乎朝中所有的大臣,都不希望北疆武人出現在朝堂上,不希望北疆武人以公卿大臣的身份治理社稷。在他們看來,武人就應該戍守疆土,而不應該在朝堂上對他們指手劃腳,但大将軍恰恰相反,他極力要求北疆武人進入朝堂,而且還要求北疆武人在天下平定後控制朝堂,以武立國,以武治國。”
蔣濟恍然大悟。
中原大戰結束了,洛陽被包圍了,而洛陽的攻克也僅僅是個時間問題,一旦朝廷穩定了中原,就再也沒有什麽力量可以阻擋中興大業的腳步了。天下一旦平定,北疆武人就要脫下戰袍,湧進朝堂,那時候,不管是楊彪、蔡邕這些老大臣也好,還是李玮、餘鵬這些北疆文臣也好,他們都沒有北疆武人顯赫的功勳,他們都要被擠出權柄的中心,所以此刻不管是處于對自己權勢的維護,還是處于對中興大業的保護,他們都要聯起手來對抗北疆武人,而對抗北疆武人的關鍵就是控制兵權。
然而,這觸及了大将軍的底線,傷害了大将軍的感情,損害了北疆武人的利益,大将軍無法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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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軍現在非常被動。”傅幹苦笑,連連搖頭。
北疆武人在朝堂上出任公卿大臣者寥寥可數,而且因爲戰事頻繁,他們在戰場上的時間要遠遠多于在朝堂上的時間。
長公主和李玮大人控制了中書監,掌控了國政決策權,而且因爲要維持和推動中興大業持續發展,必須讓他們繼續控制朝堂。
外朝大臣遍布朝廷和地方州郡,随着收複的疆域越來越遼闊,朝廷還迫切需要更多的士人進入朝堂,因此外朝的力量将越來越雄厚。
勝仗越打越多,北疆軍南下的腳步越來越快,距離天下平定的日子越來越近,北疆武人的生存空間卻越來越小了,大将軍和北疆武人被逼到了一個不得不反擊的地步。
但此時此刻,無論是朝廷,還是中興大業,都脆弱不堪,經不起任何重創,社稷要想得到重新振起,大漢要想繼續威臨天下,穩定和團結是重中之重,否則敗亡之禍旦夕即至。
長公主和朝中大臣們爲了實現他們的中興大業,每一步都走得極其謹慎,唯恐目前的大好局面遭到破壞,而大将軍也是一樣,這些年他之所以一退再退,一忍再忍,都是爲了讓大漢早一點走向中興。
奪取洛陽,全取中原,中興大業的基石随即得以奠定,長公主和朝中大臣們終于迫不及待了,而大将軍也終于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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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大将軍勤王成功後,孝獻皇帝要象過去一樣奪取相權,但被大将軍和一幫老臣阻止了,而阻止的辦法就是扶持長公主,讓長公主領尚書台代理國事。”傅幹歎了口氣,“現在長公主步步緊逼,甚至分裂了北疆系,危及到了社稷的安全,大将軍不得不出面阻止,而阻止的辦法就是扶持天子。”
蔣濟頭暈了,他從未接觸過這麽複雜的朝堂争奪,他艱難地吞了一口口水,尴尬地問道:“傅大人,長公主是當今天子的姑姑,她現在所作的一切,難道不是爲了給天子将來主政鋪路嗎?”
王淩笑了起來,頗爲不屑地看了蔣濟一眼。蔣濟面孔微紅,神色愈發尴尬。
“中興大業不是當今天子的,不是長公主的,不是大将軍的,也不是朝中大臣們的,而是大漢的。大漢中興了,所有人的利益才能得到保障。确保大漢中興是一件很難很難的事,是一件需要兩代人、甚至三代人持續努力的事。”傅幹平靜地說道,“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套中興大漢的策略,長公主有,大将軍有,丞相大人有,李玮大人也有,但誰能說自己的中興之策是正确的?既然無法确定中興之策的對錯,那我們隻有一個辦法,就是确保朝堂上的大臣們能對中興大業保持着長久的忠誠。誰能做到這一點?隻有我們,隻有北疆人,隻有北疆武人。北疆武人出生貧寒,安甯幸福的生活是他們的夢想,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夢想。大将軍認爲,隻有北疆武人和他們的後代才能用自己的勇猛和忠誠捍衛大漢,捍衛大漢的中興大業。”
“我們不需要放棄疆土的人,不需要忠誠于權勢的人,不需要畏懼于戰場的人。”傅幹稍稍有些激動地揮動了一下手臂,“大漢需要铮铮鐵骨的勇士,需要無堅不摧的鐵騎,需要戰無不勝的軍隊。”
“誰能給予我們這些?長公主嗎?當今天子在她的教育下,在一幫甯願放棄疆土也要顧惜自己權勢的大臣們的教育下,能給予我們這些嗎?”傅幹冷笑,“如果我們不及時扶持天子,不把他帶上戰場,不把他鍛造成鐵血悍将,北疆武人将來還能在朝堂立足,還能爲中興大業而奮戰嗎?”
蔣濟幾乎窒息了,他張大嘴巴望着慷慨激昂的傅幹,瞠目結舌。
“在羽翼下長大的天子會有多大成就?如果天子才智有限,長公主會還政于天子?回頭看看本朝的曆史,一幕幕血淋淋的教訓難道還不夠深刻嗎?”傅幹一拳砸到案幾上,“大将軍的決定不可更改,如果長公主執意不從,天子和朝廷休想走出晉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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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幹和王淩顯然無法控制情緒,拟寫的奏章總是有一股咄咄逼人的味道。剛性太強不利于說服長公主,所以大将軍請出了蔣濟。
蔣濟總算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他稍稍考慮了一下,一揮而就,洋洋灑灑,甚爲精彩。
大将軍對奏章極爲滿意,一字未改,讓八百裏快騎連夜送到晉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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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晉陽。
長公主不待看完大将軍的奏章,粉臉就氣得通紅,神情極其憤怒。
大将軍對朝廷的決定沒有做出任何回應,他在奏章中隻提出了兩個建議。
考慮到天子将來要承擔中興大業,要重建大漢昔日的輝煌,所以從現在開始就要讓天子在戰火中磨煉,在苦難中成長,要讓他像孝武皇帝、光武皇帝一樣,堅忍不拔,勇猛無畏,爲将來成就蓋世偉業打下堅實基礎。
大将軍建議天子即刻奔赴洛陽戰場,指揮大漢将士奮勇作戰,而且從此後,每逢大軍出征,天子必定親征。有殿下和諸位大臣坐鎮京都,有天子和大漢将士征伐天下,中興大業何愁不成?
接着大将軍又說道,考慮到天子常年在外征伐,不能荒廢學業,所以特舉薦邯鄲學堂大祭酒鄭玄、太傅楊彪、光祿勳張燕、龍骧大将軍趙雲、中書監田疇、涼州刺史賈诩、大将軍府長史傅幹和自己共八位大臣爲“天子師”。天子在京時,由鄭玄、楊彪授課,天子征伐時,由自己和其餘六位大臣爲其授課。
這兩個建議不足百字,但理由卻有數千字,把天子禦駕親征的好處說得天花亂墜。
長公主看完大将軍所提的兩個建議後,擡手就把奏章砸到了地上,“傳旨,急召衆臣到鳳凰池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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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池氣氛緊張。
大将軍的反擊未免太離譜了。
讓天子到洛陽,說得好聽一點叫禦駕親征,說得不好聽就是挾持。
拜封八位大臣爲“天子師”,說白了就是給天子準備實力。鄭玄大師的弟子遍布天下。楊彪出身關西楊家,楊家是本朝四世三公的大門閥,門生故吏數不勝數。大将軍自己就不用說了。張燕過去是黃巾軍大帥,而目前北疆軍中出身黃巾的将領占了大多數,得到了張燕的支持,也就等于得到了他們的支持。賈诩是涼州人,文武雙全,智謀出衆,有他教誨天子,将來大漢的邊疆估計是寸土必争了。趙雲、田疇、傅幹年紀都不大,等到北疆老一輩的不在了,他們還一樣能幫助天子支撐大局。
大将軍早早爲天子籌備實力,看上去很正常,其實就是警告長公主,制約長公主,爲将來天子主政鋪平道路,不過,更嚴重的問題在後邊。
天子雖然今年隻有五歲,但他是大漢的天子,代表的是大漢皇權。天子禦駕親征,和大将軍在一起,部分皇權随即被大将軍控制了,這樣一來,大将軍不但無需交出兵權,反而把長公主手上的皇權搶去了一部分。
大将軍雷霆一刀,正中長公主和朝廷的要害。
同意還是不同意?如果同意,長公主和朝廷随即陷入被動,将來事事都要受到大将軍的摯肘。如果不同意,事情難以預料,因爲大将軍現在被激怒了。雖然長公主和朝廷一直竭力避免出現這種情況,但随着局勢的發展,矛盾的激化,激烈的正面沖突還是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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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