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遂聽說羌人違抗軍令,擅自離開戰場追擊北疆鐵騎,極爲惱怒。
淩孺急忙勸解。目前敵人的兵力都已暴露,北疆軍的鐵騎和我們預料的一樣已經出現在戰場兩翼,如果徐榮手中還有兵力的話,那應該在萬年城中做爲後備援軍,不會立即投入戰場。淩孺因此建議韓遂,讓高幹指揮主力投入右翼戰場,圍殲敵軍。
“羌人擅自脫離戰場,造成右翼鐵騎數量太少,無法在主力包圍敵人的過程中實施保護。”韓遂擔心地說道,“如果徐榮手中的後備兵力都是鐵騎,那我們的主力步卒大軍就無法迅速包圍敵軍,相反,他們還有可能遭到敵騎的迎頭痛擊。”
“徐榮手中未必還有鐵騎。”韓翼打馬上前,靠近韓遂說道,“現在北疆軍的右翼是度遼營,左翼是匈奴人,而中路至今還沒有看到鐵騎的出現。北疆軍中路兵力有限,在沒有鐵騎保護其側翼的情況下,根本擋不住孟起(馬超)的攻擊。北疆軍不會拱手讓出中路任由我們輕松分割它的左右兩翼,所以徐榮現在手中如果還有兵力,馬上就會增援中路。”
韓翼手指戰場,信心十足地說道,“北疆軍是不是還有鐵騎,我們馬上就能知道。”
“咚咚,咚咚……”這時中路戰場上突然鼓聲齊鳴,其中還夾雜着金鑼的“哐啷”聲和号角急促的“嗚嗚……”聲。
“北疆軍的中路在撤退。”淩孺仔細看了一下戰場上飛速移動的戰旗,突然高興地叫道,“你們看,他們的戰旗在後退……”
韓遂臉色微變,眼裏露出一絲喜色。或許徐榮手中真的隻有這麽多鐵騎了。
“大人,急令高幹,立即出擊。”淩孺連殺催促。
韓遂手撫長須,沉呤良久,“再等等。告訴高幹,請他耐心一點,不要着急,不要盲目出擊,等待我抽調鐵騎掩護他的側翼。”
“急告馬玩,立即派人把羌騎叫回來,重新投入戰場。”
“告訴馬超,暫時不要抽調鐵騎支援右翼高幹了,先集中兵力追殺中路敵軍。”
“命令閻行,帶上三千精銳,立即殺入中路,彙同馬超圍殺中路敵軍。”
“大人,再等下去,右翼戰場上的北疆軍有可能大踏步後撤,縮小和城池之間的距離,我們可能會失去殲敵的機會。”淩孺大聲勸道,“還是立即展開圍攻吧。”
“徐榮既然敢逼我和他決戰,必有倚仗。現在其中路軍隊的後撤,并不能說明他手上沒有後備兵力了。我們要小心對待,要确信他手中沒有兵力了才能做最後一擊,确保萬無一失。”韓遂搖手道,“另外,我們先擊敗北疆軍的中路,不但可以斷絕他們兩翼軍隊的互相支援,還能迅速調集鐵騎支援兩翼戰場,這有利于我們提前控制戰局。”
淩孺還要再勸,韓遂非常堅決地揮了揮手,“下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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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行帶着三千精銳鐵騎沖進了戰場。
此時馬超正在一籌莫展。北疆軍在後退過程中,各戰陣的防守極爲嚴密,互相之間的配合也沒有露出絲毫破綻,西涼人幾次試圖沖擊,但都被密集的長箭和怒吼的弩炮打了回來,白白損失了幾十個騎卒。
閻行的支援讓馬超精神大振,他命令姜峰率領一千鐵騎一字排開,正面牽制,自己和閻行各帶人馬攻擊北疆軍的側翼,打算以“斜切”之術摧毀北疆軍的防守。
但北疆軍已經撤到了預定位置,距離城池大約五百步。将士們以最快的速度重整戰陣,重建堅固的“堡壘”。
閻行和他的三千士卒士氣如虹,狂奔而至,他們沖過了箭陣,如同狂暴的飓風一般,鋪天蓋地地撞上了北疆軍的戰陣。大概是因爲時間緊張的關系,戰陣并沒有牢固,而閻行的手下無懼生死,在連番沖擊之下,竟然撞開了“黑色城牆”,強行突進了戰陣。
爲了把敵人殺出去,校尉王房帶着一隊悍卒兇狠地撲了上來。一番血戰之後,西涼人丢下了幾十具屍體,缺口漸漸被堵上,但就在這時,西涼人又組織了一次更加猛烈的沖鋒。
王房已經筋疲力盡了,但他依舊帶着士卒們繼續鏖戰。一匹受傷的戰馬呼嘯沖來,幾個盾牌手措手不及,被撞得騰空飛起,站在盾牌手後面的王房和三個長矛兵幾乎在同一時間把四支長矛刺進了戰馬的胸腹。戰馬痛嘶,龐大的身軀再進數步,終于轟然倒地。距離戰馬最近的王房躲閃不及,被這匹轟然倒地的戰馬撞翻在地,還沒有等他站起來,馬背上的西涼騎卒已經高聲怒吼着,一刀插進了王房的後背。王房慘呼一聲,氣絕而亡。
王房的陣亡,極大地打擊了北疆軍的士氣,雖然将士們吼聲如雷,奮勇拚殺,但戰陣的缺口卻越來越大。
何風帶着親衛屯支援而來。
“立盾,立盾……”何風聲嘶力竭地叫着喊着,“兄弟們,舉起你們的長矛,把敵人殺出去。”
西涼鐵騎沖了上來,一匹匹矯健的戰馬在騎卒的鞭打下,瘋狂地撞擊着高大的盾牌。騙子蜷縮着身軀,雙腳牢牢地釘在地上,用盡全身的力量抵着盾牌,突然背後傳來一聲巨響,騙子如遭雷擊,身軀不由自主地飛了起來。一雙大手從天而降,把他狠狠地推了回去,“頂住,給我頂住……”
騙子看到了何風,連聲驚呼:“大人,我頂不住,頂不住……”
“頂不住也給我頂着。”何風沖上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腰,“來,用力,用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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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郦伸手敲了敲案幾,“你快一點,象你這樣走棋,到晚上也下不完。”
“你着急了?”徐榮笑着看看他,“你棋藝長進了很多,我有些應付不過來了。”
“大人忙于政事,棋藝難免下降。”皇甫郦笑道,“我守孝三年,整日就是和棋子打交道,棋藝當然有進步了。”
徐榮猶豫不決,拿着棋子遲遲沒有出手。
“大人,韓遂增兵中路,正圍着何風死戰。”陳衛匆匆走了過來,“段大人要求出戰,你看……”
“增兵中路?多少人?”徐榮兩眼盯着棋盤,随口問道。
“大約四五千人,從旗号上看是閻行的軍隊。”
“那可是韓遂的精銳鐵騎。”皇甫郦吃驚地說道,“看樣子韓遂想擊敗我們的中路,斷絕我軍左右兩翼之間的聯系,也就是說,他暫時還不想動用主力展開攻擊。”
徐榮擡頭看了看天色,“時間還早,估計他還要等一等,這樣既能消耗我們的兵力,又能摸清我們的兵力部署。”
“韓遂一旦得知羌人遭到了伏擊,必定知道我們手上還有兵力,在無法判斷我們到底有多少實力的情況下,他極有可能下令撤守長安。”陳衛擔憂地說道,“必須盡快讓韓遂把所有的兵力都投到戰場上,遲恐有變。”
“胡子(衛峻)現在在什麽位置?”徐榮突然問道。
“按照你的命令,他昨天晚上應該從池陽方向渡過了泾水河,不出意外的話,他現在快要到高陵了,距離戰場大約一百裏左右。”
“立即派人迎上去,叫他加快行軍速度,黃昏前必須趕到戰場。”徐榮說道,“另外,急告閻柔、劉豹兩位大人,度遼營未能把西涼人誘離戰場,無法實施伏擊之策,請他們急速返回戰場。”
陳衛躬身答應,“大人,段大人要求出戰,增援中路,你看……”
“何瘋子是什麽人?把他逼急了,馬超和閻行都要吃大虧。”徐榮漫不經心地搖搖頭,把手中的棋子放到嘴唇上舔了舔,“告訴張白騎,叫他主動出擊,在左右兩翼戰場上迅速形成反攻之勢。”
“但是……”陳衛急忙說道,“羌人很快就要遭到圍殲,韓遂馬上就能得到消息,如果……”
“我們的中路得不到支援,但兩翼卻同時展開反攻,這正是韓遂圍殲我們其中一翼的最好機會,相信他不會錯過。”徐榮一邊說話,一邊把手中的棋子放向棋盤,就在棋子落位的時候,他又急忙把棋子收了回來。
“子烈兄,你不要悔子。”皇甫郦立即伸手阻止。
“我悔子了嗎?”徐榮轉頭看向陳衛。陳衛輕輕一笑,連連搖手,“沒有,我沒看到大人落子。”
“你怎能睜眼說瞎話?”皇甫郦不滿地埋怨道,“剛才子烈兄明明是悔子。”
徐榮略一皺眉,似笑非笑地望着陳衛。陳衛心領神會,轉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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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東南方向十裏外,小葦河。
劉冥帶着鐵騎一路急馳。戰馬由于連續狂奔,體力不支,速度越來越慢,而緊追不舍的羌人也是一樣,爲了保持戰馬的體力,不得不減緩速度。兩隻大軍一前一後,逐漸逼近了河渠。
“嗚嗚……”突然,悠長的号角随着清新的河風傳遍了天宇。接着,羌人看到了讓他們絕望的一幕。
數不清的鐵騎出現在河堤上,從天際的這一頭一直延伸到天際的那一頭,密密麻麻,就象河堤上猛然出現了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
啷啷一把拉住了馬缰。戰馬吃痛,直立而起,仰頸長嘶。有埋伏,北疆軍竟然還有鐵騎埋伏在河渠下面,等着自己來送死。上當了。
“撤,快撤……”啷啷扯開嗓子,聲嘶力竭地叫起來,“快撤……”
所有的羌人都在第一時間停下了戰馬,然後調轉馬頭,打馬就跑。剛才爲了追殺匈奴人,羌人驅馬追趕了十裏路,人和馬都已精疲力竭,此時就是想跑也跑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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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嗬……呼嗬……”
北疆軍吼聲如雷,一萬五千鐵騎在龐德、鐵钺、聶嘯、步度更的率領下,象決堤洪水一般一洩而下,伴随着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浩浩蕩蕩的洪水摧枯拉朽,把原野上的一切生靈盡數踩到鐵蹄下,一掃而淨。
劉冥和匈奴騎卒氣喘籲籲地停下戰馬,轉身望向戰場。
羌人一個個趴在馬背上,狠命地抽到着戰馬,恨不得騰雲駕霧瞬間離開這死亡之地。血腥彌漫了整個原野,死亡的恐懼占據了他們的心靈,讓他們失去了勇氣,失去了鬥志,他們腦中隻有逃亡,逃得越遠越好。
北疆軍就象一頭嗜血猛獸,張開了血盆大口,伸出了鋒利爪子,一路咆哮着,肆無忌憚地吞噬着自己的獵物。
在經過一陣瘋狂的奔馳之後,聶嘯和步度更率軍從兩翼插上,順利合圍了羌人。龐德和鐵钺各自帶着大軍如同兩支犀利的長箭沖進了敵陣,勢不可當,一時間箭矢橫飛,斷肢殘臂漫天飛舞,毫無還手之力的羌人遭到了血腥屠殺。
“走,走,殺上去……”
劉冥熱血沸騰,一拳砸到了馬背上,戰馬高聲悲嘶,騰空躍起,向着戰場風馳電摯一般飛馳而去。
匈奴人齊聲歡呼,高舉武器,呼嘯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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啷啷和墨繩帶着各自的親衛騎率先殺了出去,他們撕開了北疆軍的包圍,帶着大約兩千多人向渭水河方向逃竄。
龐德和鐵钺帶着大軍僅僅追殺了一裏多路便下令停止追擊。
“爲什麽不追?”聶嘯憤怒地質問道。他和自己的部下本是居住在金城湟中地區的羌人,但自從他們被迫離開西涼後,湟中便被其它地方的羌人部落占據了,他們很多族人也成了這些部落的奴隸。這些年,聶嘯一直想殺回西涼,重返故土,救出自己的族人。啷啷就是現在湟中羌的部落大首領,是聶嘯勢必殺之而後快的仇敵,所以當他看到龐德下令停止追擊時,氣得暴跳如雷。
“這隻是一場小小的伏擊,不是決戰,我們決戰的戰場在十裏之外的萬年城。”龐德急忙解釋道,“我們即将趕到戰場和數萬敵人交戰,因此我們需要時間,需要充沛的體力。”
“老聶,你想重返西涼,首先就要擊敗韓遂。”鐵钺勸道,“韓遂不死,西涼就是他的,你休想踏足一步。”
聶嘯想起死去的北宮伯玉和李文侯,想起那些背井離鄉死在塞外的兄弟,頓時怒氣沖天,“走,我們去萬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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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