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尚香非常拘謹,坐在風雪身邊局促不安,不過好在風雪的滿頭金發吸引了她,讓她緊張的心情稍稍得到緩解。
風雪對遙遠的南方很好奇,對孫尚香那一口嬌嫩悅耳的吳中方言更是有興趣。風雪的大漢話說得較爲流利,帶有濃郁的北方口音,孫尚香勉強能聽得懂,但孫尚香說出來的吳語,風雪卻一個字也聽不明白,隻能睜大眼睛望着陳好,等着他再複述一遍。陳好從師于朱俊時,和朱家子弟、孫堅、李玮等人經常在一起說文論武,時間長了,這吳語也就聽得懂了,但他是川人,說出來的吳語就變味了。
孫尚香長得清秀水靈,較小可愛,風雪極爲喜歡,一直把她拉在身邊說個沒停。陳好坐在那裏聞着撲鼻的幽香,說着一些不着邊際的閑言碎語,感覺自己頭暈腦脹,受不了了。站在風雪身後的一位侍女看出陳好的焦慮,彎腰湊到風雪身邊說了兩句。風雪這才注意到陳好臉上的痛苦,她嗔怒地瞪了他一眼,揮手說道,“陳大人,你這次好象麻煩大了。”
陳好神情頗爲尴尬,憋了半天沒有說出一個字,隻好仰天打了個哈哈,企圖蒙混過關。
風雪沒有爲難他,“時間不早了,你去看看大将軍可回來了。”
陳好大喜,忙不疊的地退出了内帳,臨走時,還感激地看了那個心思靈巧的侍女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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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帳靜悄悄的,隻有王昶(chang)一個人背着手,百無聊賴地踱着方步。
“文舒,大将軍還沒有回來?”
“楊奇老大人剛剛到了行轅,好象有什麽急事。”王昶微微躬身,笑着說道,“夫人把你轟出來了?”
陳好不好意思地笑笑,“彥才(傅幹)和彥雲(王淩)呢?還沒有過來?”
“彥才兄在陪着大将軍。彥雲兄奉命南下了。徐州的送親隊伍馬上就要進入兖州地界,他和祭鋒大人一起去迎接了。”
“祭大人何時舉行迎親大禮?”
“六月中左右,日子還沒有最後定。”
“還沒有最後定?”陳好略顯吃驚,“曹操把女兒都送來了,大将軍還沒有定下迎娶的日期?”
“聽說有變動。”王昶臉上露出一絲神秘的笑意,“和你有關系。”
“和我?”陳好愣了一下,“好事壞事?”
“當然是好事了。”王昶走到大帳門口看了看天色,“天都要黑了。楊老大人年老話多,這番話不知要說到什麽時候。看樣子我們又要挨餓了。”
王昶不說,陳好也不好問。他走出軍帳,看看逐漸暗下來的天空,輕輕歎了一口氣。但願一切順利。他正要轉身回去,突然看到遠處有兩個人緩緩而來,一路低聲說笑,神态親密,其中一人侍女打扮,明眸皓齒,容貌極爲秀麗。
“那不是啓航(趙行)嗎?”陳好驚訝地問道,“他怎麽和一個侍女這樣親熱?”
“怎麽?益謙兄打算彈劾他?”王昶不以爲意,笑着問道。
“我膽子再大,也不敢随意彈劾大将軍府的人。”陳好笑道,“不過,晉陽要彈劾我的人,馬上就要排成隊了。”他指指遠處越走越慢,漸漸融入夜色裏的兩個人,小聲問道,“那是大将軍的侍女嗎?啓航這麽做,未免太不成體統了。”
“她是長公主派來照顧夫人的,原是宮内一個身份不低的女官。”王昶稍稍停了一下,忽然問道,“你還記得前尚書令士孫瑞大人嗎?”
陳好點點頭,疑惑地望着王昶,不知道他爲什麽突然提到士孫瑞。士孫瑞死于晉陽謀刺一案,雖然沒有九族盡誅,但其家人親族大都被流放塞外,一個關中世族轉眼煙消雲散。
“她叫士孫欣,是士孫瑞大人的孫女。”王昶低聲說道,“當初士孫家的女人依律沒入爲奴,但和士孫家聯姻的都是關中、關西的高門望族,出面求情的人非常多。在張溫、崔烈、楊彪等大人的連番苦求下,長公主赦免了她們的責罰,讓她們各自返回原籍。士孫欣的外公就是楊彪大人,所以她和母親留在了晉陽。被召入宮後,長公主出于……出于……”王昶猶豫了一下,沒有繼續往下說。
晉陽謀刺案根本就是一個冤案,士孫瑞大人是受冤而死,但在長公主面前,誰敢說?越是對内情一清二楚的人越是不敢說。不過知道内情的人的确也不多。太史令馬豐大人在記錄這件案子的時候,也肯定了它是一件謀刺大将軍未遂之案。此事已經蓋棺定論,永無昭雪之日。
晉陽謀刺案的主犯應該是伏德和王柔,而士孫瑞完全是被無辜牽連進去的,這一點長公主後來大概也有所察覺,所以她減免了士孫家的罪刑,并且在士孫欣入宮後不久,讓其出任宮内女官。這是一個信号,一個長公主有意徹底赦免士孫家,讓士孫家重入“士”藉的信号。晉陽大臣們非常敏銳地注意到了這一點,部分關中門閥甚至打算在适當的時候,聯名上奏,請長公主赦免士孫家。
“長公主讓她到行轅照顧夫人,莫非是爲了……”陳好突然想到什麽,覺得說出來甚爲不妥,趕忙把後面的話又吞了回去。長公主這個時候把士孫欣送到中原,當然不會是爲了找個人侍奉大将軍夫人,其中必有深意。
“我們當初并不知道她就是士孫瑞大人的孫女,直到大将軍說起……”王昶說道,“但長公主顯然不是爲了找個機會赦免士孫家,而是爲了關中,爲了洛陽,爲了中興大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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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孫家是關中聲名顯赫的經文世家,雖然曆代都沒有人做到三公之職的高官,但其家門生弟子太多了。如果僅以門生弟子來算,關中除了馬家,就是士孫家了,畢竟他們兩家都是經文見長的大世族。在長安動蕩不安的幾年裏,關中人口大量遷移河東,相當一部分關中士子都在這段時間到了北疆。
不過,由于當時在北疆主政的是李弘,他所信任的士人主要來自于趙岐一系、李玮的太學一系和出身于黃巾軍的貧寒士人,所以其它地方的士人很難進入北疆諸府。随着北疆逐步穩定,北疆和河東的門閥世族開始得到李弘的信任并得到任用。
馬日磾等七位老臣趕到北疆輔佐長公主籌建朝廷後,随行的門生弟子和部分遷移到北疆的關中、關西、關東士人得到任用,但人數極少,主要權柄依舊控制在原北疆一系的士人手中。
北疆軍成功收複冀州、幽州,繼而又在關中勤王成功,把天子和朝廷遷到了晉陽,這時上至朝廷諸府,下至河北三州府衙,都需要大量官吏,但由于原北彊一系士人牢牢控制着河北軍政,除了冀州、幽州兩地士人不得不拉攏任用外,其它派系和地域的士人都遭到了排斥,相反,晉陽大學堂和邯鄲大學堂的年輕士子們卻被大量任用,這極大地打擊了關、洛一帶的士人,包括過去和李弘關系很不錯的桑羊都氣得辭官而去,回家營商去了。
緊接着晉陽就發生了謀刺一案,士孫瑞和原長安朝廷的大臣們幾乎全部遭到牽連,關、洛一帶的士人們幾乎被全部趕出河北府衙,而原北疆一系的士人們則趁次良機把朝廷和河北三州諸府的官吏們徹底清理了一遍。不久,馬日磾氣死江淮,楊彪緻仕回家,至此,關、洛一帶的士人徹底失去了靠山,在河北境遇極差。
關、洛一帶的士人因爲朝中無人,做官的希望渺茫,幹脆不求仕途了,轉而一門心思研習經文。他們大都居住在河東,常常聚集在一起探讨經文,議論時政,品評人物,影響力越來越大。這和關、洛一帶的士人們大多出自大門閥大世族,家世顯赫、家學淵博、人才輩出有直接關系。河東這幾年官辦學堂、私辦學堂都非常紅火,原因就在如此。
中原大戰結束後,朝廷急需官吏,曾有意征辟關、洛士人出仕,但均遭拒絕。這些被冷落了數年,過去曾倚仗其顯赫門第風光無限的士人們,知道朝廷遇到了困難,河北走到了一個險要關口,都端起了架子,拒不出仕。過去我們想幹的時候,你們不要我們,把我們一腳踢了出來,現在需要我們了,招招手就想讓我們效力,可能嗎?當我們是沿街乞讨的叫化子啊?門都沒有。當然,這隻是士人們的氣話,讀書幹什麽?不就是爲了位極人臣,光宗耀祖嘛。他們真正不願出仕的原因,還是因爲今日朝廷的權柄都被原北彊一系的士人牢牢控制着,他們即使願意出仕,也很難進入權力核心。不能進入權力核心,沒有形成一股自己的勢力,他們就很難保證自己的生存。如果原北彊一系的士人們聯手對付他們,就象當年的晉陽謀刺案一樣,他們勢必要遭到第二次清洗,他們不願意把自己的性命白白丢在這種毫無意義的權力争鬥中。
長公主和朝廷中的大臣們知道關、洛士人需要什麽,如果朝廷現在迫于形勢的急迫答應他們,朝廷的權力制衡就會被打破。權力制衡被打破會導緻什麽後果,長公主和大臣們心裏都很清楚。大漢的轟然倒塌,不正是因爲洛陽權力制衡的破裂嗎?當年因晉陽謀刺案導緻的河北危機不也是因爲權力制衡的破裂嗎?權力制衡的架構既然已經搭建成功了,就不能讓它遭到破壞,即使因爲中興大業的需要有所變動,那也要一步一步慢慢來,把這種因變動而導緻的各種危險逐漸消化掉。
朝廷馬上就要收複關中,收複洛陽,關中和洛陽是大漢的根基所在,也是大漢中興的根基所在,迫切需要關、洛的門閥世族的支持和幫助。當天子和朝廷返回京都後,晉陽的門閥世族、河北的門閥世族不可能舉家遷到洛陽,即使有門閥世族願意遷移過去,但他們畢竟不是在關、洛發展起來的,他們在關、洛沒有一百年、兩百年甚至三百年以上的輝煌曆史,他們的根基太薄弱了,短時間内根本無法給予朝廷強有力的支持和幫助。因此,如何得到關、洛門閥世族的鼎力支持,成了朝廷必須要做的、刻不容緩的一件事。
關、洛士人拒絕出仕,曾讓長公主勃然大怒,她要以抗旨罪下令抓人,威逼關、洛士人。大臣們急忙勸阻。張邈說,當年陶謙到徐州,很多徐州士人拒絕出仕,陶謙一氣之下,把趙昱押進了大牢,但這并沒能吓住徐州士人,相反把徐州士人激怒了,他們成群結隊地逃到揚州,誓死對抗。現在長公主抓人,關、洛士人勢必南逃,投奔袁紹,這對河北極爲不利,還是徐圖他策爲好。
但現在大軍馬上就要打關中和洛陽了,不能再徐圖他策了,而是要馬上想出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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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親去拜訪趙岐問策。趙岐是關中京兆人,趙家也是關中的經學世家之一。由于他很早就帶着家人和門生弟子趕到北疆屯田,所以他一直屬于北疆系,是北疆系中舉足輕重的勢力之一,正因爲他是北疆系的中堅力量,所以他首先要考慮到的是北疆利益,然後才能照顧關中利益,雖然他對北疆系士人極力排擠關、洛士人非常不滿,但他從北疆系的利益考慮,隻能保持沉默。
長公主問策的時候,趙岐第一句話就是,朝廷要想起用關、洛士人,必須保證北疆系士人的利益,否則,什麽計策都沒用。
這是一句廢話。朝廷要起用關、洛士人,勢必要觸及北疆系士人的利益,所以長公主愣了半天,又問了一句,“老大人何以教我?”
“殿下,你應該把目光看得更長遠一點,要看到大漢中興之後,看到大漢五百年、六百年之後,而不應該把目光僅僅局限在洛陽,局限在這艱難的統一歲月裏。”
長公主望着老大人深邃的目光,若有所悟,但她一時無法理解趙岐的意思。
長公主突然跪下,行大禮,“請老大人教我。”
趙岐慌忙把她扶了起來,“殿下,老臣時日無多了,即使說了什麽大逆不道的話,也請殿下原諒,就算老臣年老癡呆,一時胡言亂語而已,就不要責罰了。”
“老大人……”長公主激動不已,悄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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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衰落,追究起來,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爲西疆長達百年的叛亂。
本朝爲了戍守西疆,保住關、洛這道屏障,耗費了巨大的财力和武力,但收效甚微,反而把大漢拖垮了。
本朝自光武皇帝中興後,國力并不遜于高祖皇帝、孝武皇帝時期。記得中興不久,本朝曾動用數千鐵騎,派出了幾個勇敢的使者比如班超,就成功迫使投向匈奴的西域諸國重新歸順。此外安豐侯窦固,其曾孫窦憲,也先後于孝明皇帝朝、孝和皇帝朝大破匈奴和西域叛國,取得了輝煌勝利。
但爲什麽近一百年來,大漢卻無法平息西疆的羌人之亂?西疆的羌人和匈奴人、和西域諸國比起來,屬于更加野蠻的胡族部落,其人口少,武力也差,但爲什麽我們就是無法穩定西疆?爲什麽大漢任憑羌人切斷了西部的通道,丢失了西域諸國和大片疆土?
一切都來源于世祖光武皇帝的立國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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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周武王滅商那個遙遠的年代開始,曆朝曆代一般都在兩個地方建都,一個是長安,一個是洛陽。
長安曾是西周、大秦的都城。這不僅因爲大周、大秦根源于關中,更因爲此地有着高屋建瓴的軍事優勢。
關中之地,有渭水兩岸有富饒的大平原,号稱八百裏秦川,有潼關、函谷關天險,使之成爲進退有據的不敗之地。
洛陽的營建始于周公,其目的是爲了控制關東一帶的商朝代遺民以及其他各氏族的軍事要塞。由于周公是曆史上制禮作樂的聖人,加之洛陽被認爲是天下之正中,西周被戎狄掃蕩以後,洛陽随即成了新都城。這個都城,一般來說,其文化象征的意義要遠遠大于它的軍事價值。
高祖是楚地沛縣人,他的武将文臣也大多是中原人,因此高祖和很多大臣們當初并不願意把都城建在長安,但反對者認爲,今天下初定,社稷動蕩,洛陽的規模、地理位置都比不上長安,還是建都長安爲好。大臣婁敬說,陛下爲了取得天下,殺人無數,伺機叛亂者多如牛毛。陛下還是現實一點,入據關中,憑借崤、函之險先固根基爲上策。陛下過去經常和人打架,知道要想擊敗對方,最關鍵的辦法就是先卡住敵人的脖子。進了關中,您就算是卡住了天下人的脖子,江山永固。
事實證明,關中的武力加上關東的經濟文化,兩者相得益彰,“關西出将,關東出相”,造就了大漢空前強盛。
定都長安,西疆、北疆的戍守就顯得非常重要,而關中的支撐與震懾作用更是不可替代。爲了确保都城的安全,大漢不但要守住西疆、北疆,更要開拓疆土,把防線不斷前移。孝武皇帝因此創下了北擊匈奴,把西域諸國盡納版圖的豐功偉業。
但光武皇帝繼承大統後,他進了洛陽。
他認爲一個強盛的大漢不一定要以開疆拓土爲首要之務,而應該以德治國,隻要實施仁政,一樣可以強盛大漢。
大漢自此失去了關中之利,人們漸漸忘記了關中曾爲大漢強盛所建下的不朽功勳,關中就此衰落。關中的衰落,導緻西疆、北疆失去了支撐和威懾,胡人開始入侵,大漢也迅速走向了崩潰。
大漢本來是一頭骠悍的凜然不可侵犯的雄獅,但光武皇帝奪走了它的心,拔下了它的利齒,砍斷了它的利爪,把它變成了一頭隻能趴在山颠上仰天長吼的垂死之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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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至此已經明白了趙岐老大人的意思,她難以置信地驚呼道:“定都長安?”
“對,定都長安。”趙岐一字一句地說道,“殿下知道十年來,朝廷爲何能控制北疆,雄霸大漠嗎?”
不待長公主說話,趙岐就繼續說了下去,“不是因爲大将軍的武力強悍,不是因爲北疆鐵騎所向披靡,而是因爲朝廷就在晉陽,大漢的都城就在北疆,大漢巨大無比的威力距離大漠近在咫尺,這才是朝廷牢牢控制着北疆,控制着大漠的最根本原因。”
“如果大漢的都城在洛陽,大漢的防禦重心後移兩千裏,鐵騎駐防于長城一線,請問殿下,朝廷還能牢牢控制北疆?朝廷還能雄霸大漠嗎?”
“請殿下再想想西疆。朝廷爲什麽無法平息西疆的叛亂?爲什麽丢失了河西五郡,丢失了西域諸國?爲什麽崔烈大人在朝堂上力主棄守西疆?很簡單,因爲大漢的都城在洛陽,入侵的胡人還在拱衛京畿的防線之外,大漢的天子和大臣們認爲敵人距離自己還很遙遠。”
“請殿下再深入的想一想,大漢的天子和大臣們爲什麽在西域諸國丢失了,在河西丢失了,在西疆、北疆岌岌可危的情況下,還依然沒有強烈的危機感,還沒有大漢即将衰敗、傾覆的危機感?很簡單,因爲自光武皇帝以來,本朝把以德治國放在第一位,把開疆拓土放在第二位,把強國興國的策略本末倒置了。”
“如果大漢不去開疆拓土,不去征伐四方,那它如何保持稱霸四海的雄心壯志?如何保持強悍的武力?如何保護自己的疆域和臣民?”
“疆域穩定了,百姓安居樂業了,國家才能強盛。國家強盛了,才能以德治國,才能讓大漢威臨天下,才能讓四海萬國臣服于腳下。”
“定都長安的意義就在于,它可以讓大漢永遠保持稱霸天下的雄心,讓大漢的軍隊永遠保持強悍無比的武力,讓大漢從此繁榮昌盛,讓大漢從此屹立于東方而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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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熱血沸騰,再度跪倒在地,給趙岐老大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再擡頭時,已是淚流滿面。
“謝謝老大人,謝謝老大人讓大漢再次站起來,再次威臨四海……”
趙岐白須飄動,仰天長嘯,“可惜我老了,看不到那一天了,但你能看到,大将軍能看到,我們的後代能看到……”
“大漢,它絕不會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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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都長安,可以牢牢控制西疆、北疆,可以讓大漢軍隊在全無後顧之憂的情況下,橫掃天下。
定都長安,可以解決西涼沉疴已久的問題,可以解決西涼韓遂反複叛亂的問題。
定都長安,可以徹底改變大漢的立國根本,而在這個具有強烈攻擊性、強烈進取心的立國根本的影響和推動下,大漢的治國策略将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而大漢的軍隊也将保持持續的更加強悍的武力,大漢将在這個強悍武力和嶄新的治國策略的拱衛下,迅速走向中興,迅速雄起。
當大漢定都長安之後,當大漢的立國根本發生變化之後,大漢的權力架構随即發生變化,而這個時候,朝堂上的權力平衡勢必要被打破,但這種打破是在權力架構迅速膨脹基礎上的打破,不但北疆系士人的利益得到了保證和發展,關、洛士人也能從中受益,這是一種隻有勝利者,沒有失敗者的權力再分配,皆大歡喜。
長公主徹底聽懂了趙岐老大人的中興構想,她已經知道如何應付眼前的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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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召集所有在晉陽的朝中重臣議事,當她在鳳凰台提出定都長安的奏議時,所有人都驚呆了。
如果定都長安,朝廷就要馬上開始拟定建都的詳細方案,而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朝廷諸府的擴建。長安是京都,長安是治理大漢萬裏疆域的權力核心,朝廷諸府的構架要大大膨脹。現在的晉陽朝廷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雖然架構上很齊備,但遠遠沒有達到一個治理萬裏疆域所需要的朝廷規模。
朝廷擴建,需要官吏,關、洛士人的入朝成了一件非常迫切的事。
在關、洛士人中,影響力最大的是關中扶風的馬閥和士孫家,關西的楊閥。如今德高望重的馬日磾已經死了,要想重新得到關、洛士人的信任,必須把關西楊閥的楊彪老大人請出來,赦免士孫瑞和其宗族的罪責,恢複士孫家的地位。
但士孫家的事牽涉到大将軍,此事必須先征求大将軍的意見。長公主把士孫欣送到行轅,就是想讓大将軍親自出面解決此事。士孫家的事如能妥善解決,楊彪必能重新入朝,而關、洛士人入仕的事也能順利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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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好目瞪口呆。他到江東轉了一圈,朝中卻發生了如此驚天動地的事。
“定都長安一事關系到社稷命運,需要慎重對待,仔細商議,所以目前隻有極少數的朝中重臣知道此事。”王昶看看陳好,笑着說道,“我現在告訴你,不算洩漏朝廷機密吧?”
陳好心神還沉浸在震駭之中,沒有理睬王昶的調侃。
“益謙兄,你看他們兩個是不是很般配?”王昶指指逐漸走近的趙行和士孫欣,頗有深意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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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