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攸沉浸在極度悲痛之中,筵席上,竟然有兩三次淚如雨下。
李弘、張燕、賈诩、司馬懿等人極力安慰,但說出來的話蒼白無力,反而讓許攸更加傷心。
衆人隻能盡力勸勸酒。許攸來者不拒,一爵一爵往嘴裏倒。
“你還是少喝一點吧。”李弘看到他傷心欲絕的模樣,把舉起的酒杯又放了下來,“你這樣喝醉了,對身體傷害很大。如果沒什麽事,你就早點休息吧。前線戰事太緊張,我們沒有太多時間照顧你,所以打算明天派人把你送到邯鄲去。邯鄲有很多你的老朋友,你可以去見見。當然了,如果你願意到晉陽,我也可以安排。相信你的老朋友張邈大人聞訊後必定欣喜若狂。”
許攸就象沒有聽到一樣,仰頭猛喝。
“也許你想留在官渡戰場,想幫助我們擊敗袁紹報仇雪恨,但你必須考慮到我們的擔憂。中原大戰關系到社稷存亡,我們不敢有絲毫的疏忽,因此……”李弘抱歉地笑笑,“接到麴大人的書信後,我和飛燕、賈大人商量了一下,覺得還是把你送走好。你在袁紹那裏舉足輕重,你的倒戈對叛軍的打擊非常大,你到河北本身就是一件重大功勞,所以你無需再對我們說什麽,你隻要保重身體就行。等中原大戰結束後,朝廷一定會重用你的。請相信我的承諾。”
許攸緩緩放下酒杯,任由灑落的酒水沿着略微有些灰白的胡須一點一點地滴到衣襟上,“我不到邯鄲去。”
李弘猶豫了一下,問道:“你想去晉陽?”
“我也不去晉陽。”
李弘愣了一下,濃眉稍皺,正想着如何措辭相勸,許攸又說話了。
“我是來實施反間計的。決戰結束後,我就離開。”許攸迎着衆人驚愣的目光,自嘲地苦笑道,“我老了,什麽都沒有了,就剩下這一副軀殼,随我自生自滅去吧。”
大堂上異常寂靜,寂靜的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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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袁紹和許攸反目的消息傳到了官渡戰場,李弘和張燕等人非常吃驚。難道賈诩的離間之策這麽快就立竿見影了?袁紹竟然在這個時候借口許攸貪贓枉法殺他九族,是不是瘋了?殺了許攸,袁紹不僅自斷臂膀,更嚴重傷害了洛陽和聯軍的士氣,對正在進行的中原大戰将産生不可估量的影響。
袁紹和許攸是幾十年的朋友,兩人一起對抗奸閹,一起征戰天下,此前也一直沒有傳出兩人矛盾重重的謠言,怎麽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反目成仇了?
賈诩和司馬懿都懷疑這是袁紹的反間計。小小的離間之策不可能讓洛陽産生這麽大的震蕩。許攸叛逃的消息這麽快傳到官渡戰場,本身就不正常。誰也沒有親眼看到許攸的家人在洛陽被袁紹殺死了,大家看到的不過是張貼在河南各處的榜文而已。其次,許攸身居高位,掌握了聯軍所有機密,這種人背叛對聯軍士氣打擊很大,不過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它也可以減少河北的戒備,容易得到河北的信任,這大概是袁紹選擇許攸來實施反間計的原因之一。兩人估計許攸很快就會逃過來,他們建議李弘将計就計,乘機利用許攸的叛逃尋找擊敗聯軍的機會。
李弘和張燕對此非常慎重。如果說這是袁紹的反間計,那麽袁紹也未免太瘋狂了。許攸在洛陽的地位非同小可,許攸背叛一事對聯軍打擊之大難以預料。袁紹用兵一向中規中矩極爲謹慎,他在戰場形勢還很不錯的情況下,絕無可能做出這麽冒險的事。此計一旦被識破,他不但把許攸賠進去了,還可能把自己的霸業徹底葬送。李弘認爲此事袁紹不會幹,換了其它任何一個人也不會貿然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
幾個人正在揣測商讨的時候,許攸真的來了。
李弘當即決定,不管許攸逃到河北是不是袁紹的反間計,考慮到決戰在即,爲了避免出現意外,還是把許攸送走。李弘囑咐衆人,不要審問他,以免得到假消息導緻己方做出錯誤判斷。也不要和他過多接觸,免得不慎洩漏了機密。權當我們抓到了一個比較重要的俘虜,直接把他送到邯鄲看押起來算了。這樣,不論許攸逃到河北的目的是什麽,我們都能利用這件事嚴重打擊一下聯軍的士氣,爲即将開始的決戰取得一點先機。
李弘的決定得到了張燕、賈诩等人的贊同,然而,他們誰都沒有想到,許攸竟然語出驚人,公然承認自己到河北來就是爲了實施反間計。
衆人一時手足無措,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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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想聽聽洛陽的故事嗎?”許攸伸手拿起酒樽裏的長勺,給自己的酒爵裏加滿了酒,然後擡頭看看李弘等人,輕輕問道。
賈诩眯起眼睛,轉頭望向李弘,有意無意地搖了搖頭。他對自己的判斷失去了信心,但他又不想先聽到許攸的解釋,以免讓自己判斷出現更大的失誤。他示意李弘借機撤席,先回去把許攸的來意想清楚再說。
李弘不以爲意,“洗耳恭聽。”
許攸慢慢抿下一口酒,“說起話長。這要從袁紹秘密指使逢紀、辛評、耿苞等人散播‘袁氏代漢’的谶緯之言和‘五德始終說’開始。”
袁紹一直想篡漢自立,結果在洛陽引起了袁閥繼承之争,把洛陽各方勢力全部卷了進去,導緻洛陽内鬥紛争此起彼伏,繼而又因此丢失了重建皇統的機會,眼睜睜地看着曹操乘勢而起,河北實力倍增。中原大戰開始後,袁紹接受了我的建議,奉天子以号令天下,結盟州郡共抗河北,然而,他在形勢逐漸有利于聯軍的情況下,篡漢自立之心再度膨脹,他急不可耐,想尋找一切機會把阻礙自己成就王霸之業的人從洛陽清除出去。
“我和袁紹有三十多年的交情,至今也還沒有發生正面沖突,雖然他想把我從洛陽趕出去,但他還不至于如此絕情,殺我九族。”許攸仰天悲歎,淚流滿面,“我早就應該想到,曹操是個屠夫,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殺人的機會。”
“想想我和袁紹三十多年的交情了,袁紹尚且還要出手對付我,何況曹操?我從年輕時候起就不喜歡他。當年我和袁紹之所以和他走得近,主要是想利用他的身份營救黨人。他祖父曹騰是有名的宦官,門生故吏遍天下,他父親曹嵩和當朝的奸閹稱兄道弟,有他這層關系在,我們在洛陽行事要方便很多。雖然他幫了我們不少忙,但我們都不喜歡他。他是閹人的後代,和我們勢不兩立。”
“我不應該去救他。我老糊塗了,怎麽能相信他這頭畜生?”許攸懊悔不已,捶胸頓足。
李弘、張燕、賈诩等人非常同情地看着他。雖然還不知道這事怎麽又扯上曹操了,但以曹操目前的處境,他絕對不敢收留許攸,隻會把許攸殺了,把腦袋送給袁紹。許攸這時候去投曹操,的确是老糊塗了。
“曹操的手下徐他密投袁紹,要謀刺曹操。”許攸穩定了一下情緒,接着說道,“我擔心曹操被殺後,聯軍互相猜忌,戰局逆轉,所以特意跑去告警。誰知道曹操不但不感恩圖報,反而把謀刺者的人頭高懸轅門之上,向袁紹示威,擺明了要出賣我,要讓洛陽陷入内亂。”
許攸把事情大緻說了一下,“袁紹太讓人失望了,我很難想象這個時候他竟然不顧大局,利用這件事來對付我。就算他想把我趕出洛陽,也要等到大戰結束之後,他怎能置十幾萬聯軍将士的生死、大漢社稷的存亡于不顧?”
“我一氣之下,到了曹操那裏,連罵帶騙,把他打算逃離官渡戰場,南下奪取徐、揚兩州之策逼了出來。這個時候,曹操如果逃離官渡,對聯軍意味着什麽可想而知。其實,當曹操得知袁紹利用徐他要刺殺他的時候,我就知道曹操要走了。此時此刻,社稷危亡和他的性命比起來,當然是性命重要,對于一個閹人的後代來說,社稷在他的眼裏不過是榨取财富的莊園而已。”
“我不能讓曹操離開官渡,否則中原大戰必敗無疑,但袁紹遲遲不願決戰,而徐他謀刺曹操失敗之後,袁紹擊殺曹操的決心更強烈了,曹操不走也得走。在這種情況下,唯獨能留下曹操的辦法就是盡快決戰。”
“盡快決戰是河北所需要的,因爲河北财賦難以支撐如此規模的曠日持久的大戰。袁紹不願決戰是因爲他拖得起,中原大戰拖得時間越長,對袁紹越有利,這樣他的武力就能夠最大程度地得以保存,大戰結束後他可以憑借這些武力迅速控制兖州,占據整個中原。因此,要想讓袁紹改變攻擊策略,迅速和北疆軍決戰,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他知道自己已經勝券在握,不打就沒有機會了,而要達到這個目的很簡單,那就是我利用眼前這個機會叛逃河北實施反間計。”
“其實我現在走投無路了,隻有逃奔河北尋找一條活路,但曹操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竟然把我灌罪了,連夜跑到袁紹那裏獻媚,逼着袁紹下令誅殺我的九族。”許攸把手中的酒爵狠狠砸到地上,聲嘶力竭地叫道,“我一定要殺了他,一定要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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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上,許攸絕望而憤怒的咆哮聲久久不散。
李弘等人也被許攸的故事所震撼,久久沒有說話。
“叔父大人,也許……”司馬懿望着因爲太過激動而氣喘籲籲的許攸,小聲勸道,“也許這隻是袁紹欺騙我們相信你的手段,你的家人或許還活着。”
許攸凄楚慘笑,“孩子,如果我沒到曹操那裏,直接逃到了鴻溝水對岸,袁紹當然不會殺了。就算逢紀、審配拿着袁紹的手令假傳命令,他們顧忌到洛陽的局勢,也最多不過誅殺我幾個親戚門生而已,但我一旦到了曹操那裏,讓曹操看到了逃生的希望,看到了東山再起的希望,他豈能放過我?殺我九族,才能消除你們的懷疑,這麽簡單的道理誰不懂?偏偏我老糊塗了,竟然冒冒失失地沖進曹營,把我許家上百條性命活活葬送,還連累了許許多多的門生故吏。我死了也沒臉入土見他們啊。”
司馬懿苦着一張臉,不知說什麽好。
“你們在洛陽都有眼線,再過幾天,你們就能得到消息了。”許攸雙手蒙臉,痛聲嗚咽道,“我死了,你們就把我一把火燒了,我實在沒臉到九泉之下看到他們。我許攸一輩子爲了大漢奔走勞累,出入生死,臨了卻遭此報應。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許攸跪在席上,抱頭痛哭。
李弘示意司馬懿留下照顧許攸,自己和張燕、賈诩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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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回到書房,各自低頭沉思,想從許攸的話裏尋到破綻,但最終都沒能發現蛛絲馬迹。難道許攸的話是真的?
“從剛才許攸的話裏,我們得到了兩個有用的消息,一個是曹操已經無心決戰,打算南下徐、揚兩州圖謀東山再起,一個是曹操、劉備的軍隊都被袁紹乘勢一分爲三了。”賈诩指着案幾上的地圖說道,“決戰是我們迫切需要的,決戰之後,聯軍敗逃,我們也無力再追,隻能固守兖州,等待明年春天得到錢糧補充後,再攻關、洛,全取中原,但麻煩的事,我們想乘機重創曹操、劉備,繼而迅速奪取徐、揚兩州的計策恐怕要放棄了。”
“袁紹把曹操、劉備的軍隊一分爲三,本意是要削弱曹操、劉備,乘着此次決戰之後的勝利迅速奪取徐、揚兩州,和我們的想法如出一轍,但這樣一來,如果我們赢了這一仗,曹操、劉備反而因禍得福,可以保留大部分軍隊了。”張燕搖頭苦笑道,“曹操、劉備有了足夠的軍隊,可以迅速回撤,阻止我們攻打徐、揚兩州。”
“這是好事。”李弘說道,“大戰過後,我們要想乘機南下奪取徐、揚兩州,有個很重要的前提,那就是我們必須在中原戰場重創曹操和劉備,這個重創的意思幾乎相當于全殲了,這個難度非常大。現在我們既然已經知道曹操、劉備的一部分兵力不會再北上官渡戰場了,那我們就放棄這個計策,轉而讓閻柔、高順向官渡戰場移動,盡可能吸引更多的叛軍北上。”
“也好。”賈诩說道,“徐州不管是在劉備手裏、還是在曹操手裏,暫時對我們的威脅都不大。告訴臧霸,盡可能保存實力,如果實在頂不住,就退回青州吧。”
張燕忽然想到一事,指着李弘和賈诩說道:“先前我們說過,不要和許攸過多接觸,不要相信他所說的有關叛軍兵力部署方面的事,更不能因此而修改我們既定的攻擊之策。怎麽你們兩個一轉眼就忘記了?”
李弘、賈诩相視而笑,連連搖頭。
“如果許攸的眼淚是假的,你們兩個要爲此付出代價。”張燕笑道,“不要說我沒有警告你們啊。”
“曹操如果南下奪取徐、揚兩州,必然要和劉備、閻象、孫策、周瑜等人發生激烈沖突,這樣他就能幫助我們牽制很大一部分兵力,我們則能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集中兵力猛攻關、洛,迅速奪取中原,奠定平定天下的絕對優勢。”賈诩意猶未盡,想了一下還是難以克制自己,又說了兩句。
“賈大人一發不可收拾了。”李弘指着他笑道,“看樣子,賈大人已經相信許攸的眼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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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正在說笑的時候,司馬懿走了進來。
“許大人休息了?”
“他醉了,又哭又罵的,吐了一地。”司馬懿坐到李弘身邊,傷感地說道,“看樣子,他被徹底摧垮了,短時間内很難擺脫這種自責和愧疚的折磨。”
“你認爲他說的是真的?”張燕問道。
“是真的。”司馬懿點頭道,“我想了很久,許攸要想讓他的反間計成功,隻有說真話。說了真話,我們才能相信他,而他也能讓自己的情感得到宣洩,否則他會崩潰的。他太痛苦了。”
“對許攸來說,他實施反間計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在叛軍還沒有内讧之前,迫使袁紹改變策略,集結所有力量和我們決戰,而這正是我們所需要的,因此,許攸隻要到了我們這裏,說一番真話,這反間計就成了,袁紹根本無需誅殺許攸的九族來換取我們對他的信任。”司馬懿非常遺憾地搖搖頭,“現在看來,袁紹中了曹操的計,他肯定是被曹操說得暈頭轉向,以爲誅殺許攸九族可以讓反間計的勝算大大增加,其實,誅殺許攸九族隻會讓洛陽陷入恐慌和更爲殘酷的内鬥。袁紹此仗勝了也罷,敗了也罷,洛陽都将進入多事之秋。袁紹被洛陽所困,自然無力顧及其它,不過,這卻會給曹操南下奪取徐、揚兩州赢得了寶貴的時間。”
“袁紹中了曹操的計,我們也中了許攸的計。”張燕搖搖頭,“這個許攸好厲害,我們想不中計都不行啊。”
“說真話有說真話的好處,你不信不行。”司馬懿說道,“他說真話,但目的是利用我們,我們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們也說真話,利用他達到我們的目的。”
“我有一種擔心。”張燕看看三人,皺眉說道,“許攸自作自受,九族盡誅,身心倍受打擊,會不會兩邊用計……”張燕做了個手勢,“他一邊利用我們的力量誅殺曹操,重創袁紹,一邊又利用叛軍的力量打擊我們。要知道,這麽多年了,許攸一直是我們的對頭,此次雖然他确實走投無路不得不投奔河北,但他此刻心灰意冷,生不如死,極有可能抱着同歸于盡的心理臨死反噬。”
書房内安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李弘揮手說道:“我們按既定之策展開決戰,不要受許攸這件事影響,該怎麽幹還是怎麽幹。”
“許攸的事不要伸張,暫時把他囚禁在府衙内。”賈诩說道,“等洛陽傳來消息,證實了許攸家人被殺後,我們就盡量和他多接觸,讓他感受到我們對他的信任和誠意,盡可能讓他幫助我們在預定的時間内展開決戰。”
“這件事你去辦。”李弘沖着司馬懿揮揮手,“膽子放大一點。隻要把叛軍引出來,這一仗我們就赢了。”
“要把叛軍引出來,首先要讓叛軍感覺到自己有絕對勝算才行。”司馬懿爲難地說道,“我們可能要付出點代價。”
“那你認爲,叛軍怎樣才能認定自己到有擊敗我們的把握?”張燕問道,“許攸出逃後,叛軍的兵力部署要做調整,攻擊策略也會調整,那麽,他們的突破口在哪?”
“我覺得叛軍除了利用兵力上的優勢外,就是利用許攸送回去的消息打擊我們的要害,讓我們優勢盡喪,然後全面反攻,把我們趕回冀州去。”司馬懿不屑地揮揮手,“雖然我們兵力上處于劣勢,但我們有鐵騎,相信袁紹和曹操還不至于盲目自信到可以把我們全殲的地步。”
“那我們的要害在哪?”張燕笑笑,又問了一句。
“糧草。”司馬懿不假思索地說道,“等長公主殿下率胡族鐵騎南下冀州後,我們就可以告訴許攸,我們的要害在哪了。”
張燕把目光投向李弘和賈诩,“要不要做點準備,以防萬一?防患于未然總是必要的。”
李弘說道,“我和賈大人馬上返回邯鄲。這裏的事就交給你了,你全權處理吧。”
“大将軍要回邯鄲?”司馬懿驚訝地問道。
“胡騎馬上就要南下了,我必須回冀州早做安排。”李弘笑着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可以讓許攸把消息送回去,就說我病倒了,回去治病了。”
“可你好好的,不象生病的樣子?”
“那你就不小心洩漏一個消息給他,說鮮卑的柯比熊把鮮于輔将軍擊敗了,大将軍到大漠去了。”賈诩在一旁笑道,“這樣他就相信大将軍的确是回去治病了。”
司馬懿心領神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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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下,幽州代郡,高柳城,長公主營。
燕無畏、雷子、鐵钺帶着各自的親衛騎,風馳電摯一般沖進了大營。
長公主一身戎裝,英姿飒爽,親自到大帳外迎接。
燕無畏三人大禮跪拜,長公主一一扶起,請他們進帳議事。
“臣等奉旨征調大漠胡族諸部鐵騎,今鮮卑諸王拓跋韬、步度更、射墨賜、扶羅韓,烏丸諸王樓麓、鹿破風、冉冉等各遣鐵騎,正飛速來會。”燕無畏躬身奏道,“鮮卑小王弧鼎、棄沉、木桃、木李、拓跋貉,烏丸小王射纓彤、射虎、鹿歡洋、度連牧已經率軍趕到高柳城外,懇求觐見殿下。”
長公主微笑點頭,“那就明天吧。射纓彤、射虎、鹿歡洋、弧鼎、棄城等人都是追随大将軍十幾年的悍将,他們爲戍守我大漢的北疆立下了汗馬功勞。如果不是因爲要戍守大漠,估計他們現在也和你們一樣,都是我大漢的将軍了。”
“殿下,他們這些人還是在大漠上做個小王比較好。”燕無畏笑道,“讓他們做将軍,那是害他們。”
長公主笑而不語。燕無畏繼續說道,“殿下,你想想,他們聽不懂我們的話,天天在朝堂上大眼瞪小眼,兩眼一抹黑,時間長了肯定要昏昏欲睡。在朝堂上睡覺,可是要受罰的,要打闆子的。幾次闆子一打,他們哪裏受得了,早抱着腦袋逃之夭夭了。”
燕無畏面對絕世美女,神情興奮,說得手舞足蹈,眉飛色舞,渾身是勁。長公主在晉陽見過他幾次面,知道他是和大将軍一起從盧龍塞出來的兄弟,對他頗爲看重,這時看他說得有趣,也是喜笑顔開。
“燕大人……”風雪突然掀開帳簾走了進來。
“夫人……”燕無畏眼前一花,急忙站了起來,“夫人也在……”
雷子和鐵钺也翻身站了起來,躬身行禮,“夫人……”
“免了,免了……”風雪連連搖手,紅着臉說道,“好久沒有見到幾位大人了。大将軍在家的時候,常常念叨你們。看到你們太高興了。”大概因爲興奮的緣故,風雪說出來的都是鮮卑話。
“我們也很挂念大将軍和夫人。”雷子恭敬地說道。
“兩個孩子都很高了嗎?可有象夫人一樣長金發的?”鐵钺笑呵呵地問道。
“我上次不是對你說了嘛,沒有長金發的。”燕無畏推了他一把,湊到風雪身邊說道,“這次弧鼎、棄城、小虎他們都來了,等到了中原,我們這一幫人就能聚齊了。從落日原大戰到現在,我們已經整整十年沒有聚齊過了。”
“不準說鮮卑話。”長公主聽了半天一句也沒聽懂,馬上急了,一巴掌拍在了案幾上,“燕山小鳥,再說鮮卑話,擔心我拔光你的毛。”
“啊……”燕無畏最恨别人喊他燕山小鳥了,尤其現在年紀大了,更是聽不得,眼睛頓時就瞪了起來,突然他反應過來,對面可是長公主,一張臉立時變得尴尬至極。
“燕大人,你眼睛怎麽了?瞪那麽大幹什麽?”長公主笑嘻嘻地問道。
恰好這時筱岚抱着一卷文書,儀态萬方地走了進來。
“殿下,臣受不了,臣要回去洗眼睛了,臣眼前都是星星啊……星光太燦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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