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沒有接受沮授的建議,他認爲等到曹操、劉備的軍隊進入兖州後,北疆軍在兵力上的優勢并不明顯,憑借曹操、劉備的大軍在正面的阻擊以及兖州、徐州其餘軍隊在任城、彭城、沛國等側翼戰場上的威脅,完全可以把北疆軍擋在定陶和昌邑一線。
我們不能放棄定陶、昌邑。放棄了定陶和昌邑,北疆軍就能迅速推進到封丘、陳留一線,這樣他們不但可以直接威脅洛陽的安危,還能有充足的時間穩定和鞏固兖州被占郡縣,從而就地取得糧草辎重,和我們進入持久對峙。大戰時間持續的時間越長,戰局可能對我們就越不利。
如果我們堅守在定陶、昌邑一線,雙方在兖州腹地反複激戰,北疆軍就無法有限控制被占郡縣。等到我們解決了河南戰場上的北疆軍,即可聯合荊州軍東進兖州,于封丘、陳留、襄邑一線部署重兵,和北疆軍形成對峙、決戰局面。到了那時,北疆軍既沒能在兖州站住腳,兵力上又處于劣勢,大戰持續的時間越長,戰局對我們就越有利。
袁紹的想法非常有道理,而兖州戰場至今尚沒有最新消息傳來,誰都不知道北疆軍是否已經殺到了定陶和昌邑,沮授一時無力反駁,隻好暫時放棄對兖州戰場的争論,轉而集中力量對付河南戰場上的北疆軍。
河南戰場上的北疆軍如果不能迅速解決,袁紹的大軍就無法騰出手援助兖州,而劉表的荊州軍因爲沒有穩固的後方,當然也不敢冒險深入數百裏直接殺到定陶、昌邑一帶。失去了袁紹和劉表的援助,兵力上處于劣勢、糧草辎重也嚴重不足的曹操,要想堅守在定陶、昌邑一線,難度太大。
不過,曹操即使要敗走定陶和昌邑,他也要有個前提,那就是袁紹必須先把河南戰場上的北疆軍解決了,否則兖州戰場上的北疆軍主力一洩而下,和河南戰場上的北疆軍形成東西夾擊之勢,這仗就再也沒有挽救的餘地了。
當衆人正在爲迎戰之策絞盡腦汁的時候,各戰場上的消息也接二連三地送到了許昌。壞消息要遠遠多于好消息,這讓袁紹憂心如焚、夜不能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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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人們熱切期盼的劉表終于到了。中原大戰能否最後取得勝利,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荊州所能輸送的兵力和錢糧。爲此,袁紹特意奏請天子攜衆臣出城相迎。劉表感激涕零,在天子面前發誓,不惜粉身碎骨也要誅殺叛逆拯救社稷。
進城後,袁紹把劉表請到了尚書台。
“景升兄,如今形勢擺在這裏,荊州軍必須立刻沿着新鄭、苑陵北上,直殺管城。”袁紹給劉表詳細介紹了中原形勢,解說了應對之策,然後直截了當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可以。”劉表一口答應,“我立即命令文聘、劉虎率軍北上河南。不過……”劉表手指地圖上的管城說道,“顔良突然東進中牟,意圖殺進兖州,會合其主力攻占陳留的目的己經暴露,此刻我們殺到管城,未必能逼迫顔良撤軍。”
“顔良率軍殺到中牟後,爲阻止顔良東進攻占陳留,你在敖倉方向的主力大軍已經分兵南下,但原駐防陳留的辛毗大人已率軍支援定陶去了,現在陳留兵力單薄,一旦中牟方向阻擊不成,讓顔良沖過了中牟,陳留就危在旦夕了。陳留若丢,曹操劉備腹背受敵,敗亡不可避免,如此河南将直接面對北疆大軍的攻擊。我們在準備不足的情況下,你有多大把握守住河南?”
“再看河南……”劉表的手在地圖上的荥陽、成臯和敖倉之間劃了一個圓圈,“你的主力分兵南下後,敖倉方向的北疆軍随即可以支援平臯。平臯不失,荥陽、成臯、敖倉三地的北疆軍在後路安全的情況下,可以繼續堅守,拖住我們。待顔良殺進兖州,會合北疆軍主力拿下陳留後,這些軍隊随即可以退守河内。到那時,我們先機盡失,此仗有敗無勝。”劉表看看袁紹,鄭重地說道,“我的意見還是火速增援陳留爲好。”
袁紹微微一笑,已明白劉表的意思。
如今自己的援軍正在逼近中牟,曹操劉備正在定陶昌邑一線擋住北疆軍,顔良此刻根本不可能沖過中牟。即便他沖過了中牟,但北疆軍主力遲遲不能殺到陳留,顔良孤軍深入,被圍殲是必然的,所以隻要荊州軍殺到管城,堵住顔良的退路,顔良爲安全計,隻能放棄東進兖州之計速速回撤。顔良一旦回撤,荊州軍在管城就要遭到北疆軍的前後夾擊。劉表說到底是不願吃這個虧而已。
“景升兄,在目前這種情況下,我們已失去了對河南戰場的控制,圍殲顔良的可能很小,我估計不等你的大軍趕到管城,顔良就已經撤回荥陽了。”袁紹苦笑道,“我現在的目的僅僅把顔良逼離河南,然後集中兵力于封丘、陳留一線擋住北疆軍,和北疆軍長期對峙下去。”
“我們和北疆軍相比,有兩個優勢,賦稅和兵力。爲了發揮這兩個優勢,并利用這兩個優勢擊敗李弘,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利用兵力優勢把北疆軍拖在兖州戰場上,讓他逐漸陷入财賦危機。北疆軍攻打中原的規模非常大,所消耗的錢糧也非常驚人,以河北的财賦其實根本無力支撐這場大戰,這從此次北疆軍攻擊中原速戰速決的策略上就能看出來。當河北财賦告竭之時,就是北疆軍撤軍之日。”
袁紹十分自信地看着劉表,揮手說道:“這一仗,我們隻要在五月之前,把北疆軍成功擋在封丘、陳留一線,我們就有絕對的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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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表仔細想了一下。管城和中牟之間的距離很近,荊州軍一旦北上,顔良肯定能得到消息,不管他是不是及時撤軍,管城方向的防守兵力都會死守城池。隻要自己的軍隊把行軍的步伐放慢一點,把攻擊的節奏放緩一點,就很難陷入北疆軍的前後夾擊。
袁紹的主力大軍都在河南,五六萬大軍圍着顔良,不但沒有把他趕出河南,反而讓顔良突破重圍殺到了中牟,這其中不難看出袁紹的心思。你自己到了關鍵時刻一味保存實力,根本沒有決心逼走或者圍殲顔良。現在河南戰局失去了控制,你不但不試圖在中牟一帶圍殲顔良,反而想消耗我的兵力,未免做得太過分了。
“既然本初有這樣的信心,我當然要竭盡所能了。”劉表笑道,“我立即書告異度(蒯越),請他督領後續大軍盡快趕到戰場。”
“異度兄還在襄陽?”袁紹急忙問道。
“長沙的軍隊北上襄陽需要時間。隻待劉磐、黃忠的軍隊趕到襄陽後,異度就會統領大軍急速北上。”劉表接着頗爲氣憤地說道,“荊州的情況你也清楚。西有益州劉璋,東有江東孫策、周瑜,三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對荊州虎視眈眈。大軍主力北上中原後,我很擔心荊州的安危。”
“景升兄可有應對之策?”袁紹皺眉說道,“朝廷可有幫得上忙的地方?”
“朝廷?”劉表傷感地看了袁紹一眼,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劉璋、孫策和周瑜的眼裏如果還有朝廷,怎麽會打荊州?”
接着他毫不避諱地把自己設想的應對之策說了一遍,“益州内部矛盾重重,在我們的離間下,短期内劉璋肯定無力攻打荊州了,但豫章的周瑜……”他看看袁紹,苦笑道,“我擔心的就是他,黃祖未必能擋住他的進攻。現在中原大戰爆發,曹操、劉備在江淮的攻擊半途而廢,孫策、周瑜很可能趁機占據江淮,實力大增後,他們的攻擊目标肯定是荊州了。”
“這一點我們已經考慮到了。”袁紹安慰道,“爲防止孫策、周瑜趁機占據江淮,我們赦免了除袁術外的所有揚州官吏,并且讓閻象、李術、劉勳、袁胤、劉馥等人各領郡縣。這樣一來,孫策、周瑜也就沒有借口繼續攻擊了。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兩人如果敢打荊州,他們就是大漢叛逆。相信兩人還不止于糊塗到這種地步。”
“袁術的軍隊呢?”劉表急忙問道,“可有人投靠江東?”
“目前除了劉勳率軍投靠了曹操外,紀靈等人的軍隊依舊還在江淮一帶遵從袁術的命令,足夠抵擋孫策、周瑜了。”袁紹說道,“這兩人最好在江東安安穩穩地待着,不要招緻衆怒,免得将來惹禍上身,自取敗亡。”
劉表臉上帶笑,心裏卻暗暗罵了袁紹幾句。不赦免袁術卻赦免袁術的手下,這種卑鄙無恥的事袁紹也做得出來。雖然看上去這有利于穩定江淮局勢,分裂袁術勢力,但其實就是給袁術喘息的機會,保留袁閥力量,說到底袁紹還是爲了給袁閥謀取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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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昱、孫乾風塵仆仆趕到許昌。
兩人帶來的最新消息讓袁紹、劉表震驚不已。
北疆軍的攻擊速度遠遠超過了他們的預料。按時間推算,麴義的大軍現在已經包圍了定陶,而先被李弘包圍的昌邑估計已經岌岌可危了。至于匆匆北上支援的曹操、劉備極有可能被北疆鐵騎擋在了成武、梁丘城一線寸步難進。
兖州戰場的局面被沮授言中了。目前要想把戰線穩定在定陶和昌邑一線,事實上已經不可能,而更嚴重的是,如果不盡快在封丘、陳留一線建立第二道防線,估計北疆軍在攻克定陶和昌邑後,将一洩而下直殺陳留。陳留若失,北疆軍就可以打進河南威脅洛陽了。
此時此刻,把顔良擋在中牟,迫使顔良回撤荥陽,成了一件刻不容緩的事。
“顔良不撤,我們的各路大軍就被他牢牢牽制住了,不但無法及時建立第二道防線,更無法東進支援和接應曹操、劉備。”沮授急切說道,“立即命令辛評大人再派大軍南下,和北上攻擊管城的荊州軍形成圍殲之勢,迫使顔良迅速撤軍。”
“幹脆圍殲顔良,重創北疆軍。”孫乾激動地說道,“這可是圍殲顔良的好機會。”
“管城距離中牟隻有一百六十裏,在我大軍南下中牟,敖倉方向牽制兵力不足的情況下,敖倉、荥陽一線的北疆軍随時都可以南下救援顔良。”沮授手指地圖,無奈地說道,“諸位大人請看,在管城、中牟的東北面是鴻溝水,我大軍無法從東北方向阻擊北疆軍的支援。這樣當北疆軍在成臯、虎牢關一線擋住袁煕大人的軍隊後,敖倉、荥陽一線的北疆軍随即可以暢通無阻地直殺管城、中牟。到時不是我們圍殲顔良,而是北疆軍圍殲殺到管城的荊州軍了。”
“那如果顔良不撤,繼續攻擊中牟怎麽辦?”劉表急忙問道。
“北疆軍要想守住平臯、成臯、敖倉、荥陽、管城等城池,确保顔良的退路,需要一定數量的軍隊,因此顔良攻擊中牟的軍隊并不是很多,韓珩、馬延的消息未必準确。”沮授略加思索,斷然說道,“急告辛評大人,請他向敖倉發動攻擊,拖住敖倉方向的兵力。再告虎牢關的袁煕大人,請他向成臯發動攻擊,威脅荥陽的安危。”沮授轉目望向劉表,拱手說道,“請大人急告文聘、劉虎兩位大人,攻擊管城的速度務必要快要猛,讓顔良感到威脅,不得不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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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紹和劉表各自下令。八百裏快騎紛紛沖出許昌城。
然而,城内尚書台的氣氛随着沮授對戰局的繼續分析,卻越來越緊張了。
孫乾大人剛才帶來最新消息,北疆軍的高順、青州的臧霸會同黃巾軍管亥、昌豨(xi),在莒(ju)城擊敗了徐州的關羽。這個消息對于我們來說,算是個噩耗,因爲從這件事上我們可以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臧霸和管亥已經歸順河北,李弘不費一兵一卒輕松占據了青州,得到了青州六郡之地。
青州前幾年雖雖然屢遭黃巾之禍,但自從黃巾軍大帥司馬俱死後,郡縣逐漸穩定。田楷經過數年的苦心治理,除了泰山附近的郡縣外,其餘地方在都已開始恢複元氣。前年我們攻打冀州時,青州軍的糧草已經可以自給自足了。臧霸聯合黃巾軍攻占青州後,爲了生存,周旋于我們和河北之間,左右逢源,得到了兩方的錢财支持,青州的恢複速度因此更加快速。
現在李弘不但得到了青州的六郡之地,還得到了青州的數萬大軍,得到了青州的财賦,他的實力更爲強大,我們不得不重新估算北疆軍的兵力和他們在中原戰場上所能支撐的時間。
沮授的手指向了徐州琅琊郡,“諸位大人不要把莒城之戰看得太簡單了。”
從目前莒城之戰的結果來看,北疆軍達到了牽制徐州兵力的目的,但北疆軍的目的肯定不止如此,否則北疆軍的高順就不會千裏迢迢跑到徐州去打仗。憑借臧霸和管亥的兵力,出擊徐州牽制徐州軍的兵力已經足夠,北疆軍根本無需把有限兵力投入到徐州戰場上。
“如果關羽再敗一場,退守東海郡,我們不難看出北疆軍的另外一個目的。”沮授的手接着在地圖上的泰山、魯國、任城重重劃過,“他可以趁着這些郡縣兵力單薄之際,一路橫掃,牢牢占據兖州南部,阻止徐州軍從兖州南部攻擊兖州以威脅北疆軍後方,繼而确保北疆軍在最短時間内穩定兖州,保證大軍從兖州就地得到糧草補充,同時還可以保證冀州、青州的糧草辎重安全運到戰場。”
“但這兩個目的都不是北疆軍的主要目的,它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保護北疆軍主力的側翼,幫助北疆軍主力在正面戰場上取得突破。”
沮授的手在地圖上不停地劃動着。
“諸位大人請看,如果我們由定陶、昌邑一線後撤大約五百裏,退守到封丘、陳留、襄邑一線,那麽北疆軍的左右兩翼就處在我們的攻擊之下。”
“我們駐守在白馬、燕縣、延津一線的軍隊将攻擊北疆軍的右翼。豫州梁國、沛國、徐州彭城一線的軍隊将攻擊北疆軍的左翼。”
“北疆軍的左右兩翼處在我們的攻擊之下,其主力大軍的推進速度必然受到阻礙,如果它一味狂攻,和左右兩翼的保護大軍拉開太大距離,它極有可能在陳留城下遭到我們的圍攻,所以我們一旦退守到封丘、陳留、襄邑一線,北疆軍保護其主力大軍側翼安全的軍隊必須急速趕上,以策應其主力大軍的推進。”
“那麽,保護北疆軍主力大軍左右兩翼的軍隊現在在哪?”
沮授手指地圖上的濮陽,“保護北疆軍主力大軍右翼的軍隊除了占據濮陽的高覽外,應該還有目前正在河南戰場和我們激戰的顔良。顔良既然不能突破中牟和北疆軍主力會合于陳留,那麽他隻有急速撤回河内,轉而從黎陽方向渡河攻擊白馬、燕縣、延津一線,以保護和策應主力大軍攻擊陳留。”
“保護北疆軍主力大軍左翼的軍隊除了部分北疆鐵騎外,其主要兵力應該就是高順、臧霸、管亥的軍隊。這三人的軍隊一旦由琅琊郡方向進入泰山郡、魯國、任城國後,其主力步卒大軍将迅速西進,由兖州的山陽郡、濟陰郡進入豫州梁國,再由梁國進入兖州陳留郡,其大軍将由任城國的任城開始攻擊,一路拿下防東、單父、己氏、薄縣等城,最後拿下襄邑,完成對主力大軍左翼的保護,并完全切斷兖州和豫州、徐州之間的聯系。”
袁紹、劉表等人蓦然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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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軍主力大軍的步卒已經不足,無法幫助鐵騎在側翼戰場攻城拔寨。側翼戰場的城池現在都在我們手上控制着,這将嚴重威脅北疆軍主力的安全。高順、臧霸、管亥三支軍隊的到來,解決了北疆軍在側翼戰場上攻城兵力不足的問題。他們将拿下側翼戰場上的要害城池,幫助主力大軍急速推進到陳留。
沮授長歎,“如果劉備大人回援徐州的軍隊足夠多,那麽正好中了北疆軍的奸計,高順等人的大軍在拿下琅琊郡後,将一路急進,暢通無阻地殺到襄邑城下。反之,高順的攻擊将在防東、薄縣一帶遭到劉備大人的頑強阻擊,我們可能還有機會在陳留城下重創北疆軍。”
劉備在得知關羽大敗于莒城後,立即派張飛領一萬大軍回援徐州。目前在防東、薄縣一帶,也就是在北疆軍主力突破定陶急速推進陳留後的側翼戰場上,隻有劉備的兩萬軍隊,而且這一部分軍隊還有可能在曹操抵擋不住的時候,支援到正面戰場上去,這樣一來,能夠趕到側翼戰場上攻擊北疆軍的隻有徐州彭城的簡雍和回援徐州的張飛了。
“我們的兵力不夠,嚴重不夠。”沮授呆呆地望着地圖,連連搖頭,“本月底之前,荊州軍的後續軍隊無法趕到中原,而徐州的軍隊因爲被北疆軍拖住了,很難及時趕到防東、薄城一線從側翼攻擊和遲滞北疆軍的推進速度。”
他擡頭看看臉色十分難看的袁紹、劉表,苦笑道,“看樣子,我們無法在封丘、陳留一線擋住北疆軍的攻擊。目前我們趕到戰場的兵力不足,我們部署兵力的時間也不夠。”
“擋不住會怎樣?”袁紹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退守洛陽。”沮授說道,“雖然丞相大人提議在荥陽、中牟一線建立第三道防線,但建第三道防線需要兵力,更需要時間,而我們偏偏沒有時間了。”
“怎樣才能赢得時間?”袁紹看看衆人,愁容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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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表、劉先、逢紀、袁忠、王朗、華歆等人低頭沉思,彷徨無計。誰能想到戰局變化如此之快,在這個關鍵時刻,徐州方向竟然也燃起了戰火。河北爲了攻打中原,籌劃了很長時間,可以說該想到的都想到了。接踵而來的戰局變化讓衆人應接不暇,窮于應付,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袁紹的目光轉向了沮授。沮授神态從容,嘴角上還帶着點點笑紋,看向衆人的眼睛裏隐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冷肅。憑着多年和沮授的交往,袁紹頓有所悟,緊張的心情不由自主地松弛下來。
“沮大人有何對策?”劉表身心俱疲,有氣無力地問道。
“放棄定陶、昌邑,讓曹操、劉備在濟陽、冤句、薄城一帶建立臨時防線,給大軍攻殺顔良,在封丘、陳留一帶建立第二道防線,在荥陽、中牟建立第三道防線争取時間。”沮授話音未落,袁紹、劉表等人的臉色馬上就變了。
放棄定陶、昌邑,兖州軍在救援無望的情況下,隻能死守,雖然這可以讓曹操、劉備的軍隊得到加固城防、屯積糧草、休整軍隊的時間,但曹操要爲此付出數萬人的代價,駐守定陶、昌邑兩城的兖州軍很難再有生還的機會。曹操願意做出這麽大的犧牲?他和劉備率軍日夜兼程返回兖州戰場,爲的就是守住定陶和昌邑,保住兖州軍的實力,現在讓他既丢棄定陶和昌邑兩座兖州重鎮,又犧牲兖州軍将士的性命自毀實力,他願意嗎?
劉表沉默了一會兒,小聲說道:“就算曹操同意了我們的計策,但誰能知道定陶和昌邑在北疆軍的攻擊下能堅守多長時間?假如北疆軍很快拿下定陶和昌邑,我們還會陷入同樣的困境。”
“急調兵力增援中原戰場。”沮授說道,“我們立即奏請天子,下旨征調揚州軍隊。”
“揚州軍隊有三部。一部是袁術的軍隊,還有兩部是江東的孫策和周瑜。”
“袁術的手下已經分裂,但他們在名義上還是遵從袁術的。現在袁術卧病在床,已經不能理事,廢人一個,殺袁術還不如赦免袁術,以此來攏絡袁術的舊部,讓紀靈、何儀、劉勳等人率軍北上支援。”
“江東孫策的軍隊距離中原較遠,但他父親當年北上讨董建下蓋世功勳,名震天下,僅此一點,孫策就有可能奉旨北上。雖然孫策某些事做得不好,但相信這個時候,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給自己的父親丢臉。”
“周瑜出身官宦世家,以他的家世和爲人,接到聖旨後,他必會奉旨北上讨伐叛逆。”
“揚州軍隊北上後,中原戰場至少可得到三萬到五萬軍隊的援兵。”沮授興奮地揮揮手,“隻要丞相大人願意做出犧牲,給我們建立阻擊防線争取時間,給揚州軍隊北上争取時間,我們就有把握在封丘和陳留一線擋住北疆軍攻擊的步伐,和北疆軍決一死戰。”
沮授的計策得到了衆人的一緻認同。戰局發展到這種地步,隻要能想出來的辦法,都要去做,都要去試,已經不存在絲毫的顧忌和猶豫了。
“書告曹丞相,請他仔細權衡得失。值此社稷存亡之際,無論多大代價,我們都要承受。”
“給定陶、昌邑戰場上的各級将領升官加爵,以鼓勵士氣。”
“另外,給江東的孫策、周瑜,給紀靈、劉勳等人封将拜侯。”袁紹站起來,手指沮授、逢紀等人說道,“你們立即拟旨。我和景升兄去拜見天子,請天子親自拟寫聖旨,把孫策、周瑜請到中原戰場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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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劉表拖着疲憊不堪的身軀回到了驿館。
别駕劉先陪着劉表閑聊了幾句,問了一下拜見天子的情況,随即話題一轉,小聲問道:“大人,你對沮授大人熟悉嗎?”
劉表笑笑,“本初能有今日的基業,和沮授的鼎力相助是分不開的。在洛陽文武大吏中,冀州藉的官吏占據了很多重要職位,而這些人基本上聽沮授的,尤其是軍中的一幫統軍将領。本初在這個時候先是把沮授趕出洛陽,然後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内又再次起用沮授,可見沮授權勢之大已經不是本初所能控制了。本初動了沮授,等于自己砍自己一刀,非常不明智。不過,僥幸的是,他馬上醒悟過來了……”
“大人,你對沮授大人今日所提的迎戰之策有何看法?”劉先看到劉表有侃侃而談的意思,急忙打斷了他。
“哦?”劉表明白了劉先的意思,他淡淡一笑,“沮授對本初忠心耿耿,但本初卻……”劉表搖搖頭,“沮授才華橫溢,越是到了關鍵時刻,沮授的才華越是令人敬佩。”
“今日沮授所提的戰策很明顯在借題發揮。雖然北疆軍的高順出現在徐州戰場上,但戰局會不會沿着沮授的設想發展很難說。我認爲沮授根本就是危言聳聽,他的目的就是想趁機削弱曹操的實力。至于把袁術的軍隊,把江東孫策、周瑜的軍隊調到中原戰場上來,其目的都是一樣的。他想借此一仗,消滅所有對手。曹操、袁術、孫策、周瑜這些人一旦在中原戰場上損兵折将,實力大損,那麽中原大戰後,袁紹可以憑借自己的實力,迅速穩定社稷。”
“但是……”劉先猶豫了一下,問道,“大人,你說,曹操能接受袁紹的建議嗎?袁術、孫策、周瑜會奉旨北上嗎?”
“當然,這是什麽時候?中原大戰一旦失敗,李弘随即奠定了一統天下的基業,試問曹操、袁術、孫策、周瑜這些人還能活幾天?”劉表冷笑道,“隻要不是白癡,隻要心裏還有對大漢的忠誠,他們肯定會奉旨北上。明知前景堪憂,他們也要奮力一搏。此刻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之時,誰敢拿社稷,拿自己的身家性命當兒戲。”
“不過,中原大戰一旦打赢了,袁紹……”劉先小心翼翼地看看劉表,低聲說道,“我們都是宗室後人,不能不防啊。袁紹突然改弦易轍尊奉天子,其實本意在于奉天子以号令天下,和他過去的所作所爲相比,又更進了一步。中原大戰打赢了,曹操等人都勢力微弱,其一家獨大,再加上功勳蓋世,如果他要……”
劉表搖頭長歎,“算了,這種事暫時不要想了,想了也是白想,走一步算一步吧。中原大戰到底是什麽結局,誰勝誰負,我們都不知道,所以爲了社稷着想,此刻大家還是同心協力爲好。不管怎麽說,目前最大的敵人不是袁紹,而是李弘。中原大戰如果敗了,我們若想再次扭轉乾坤,那就要全靠袁紹抗衡河北了。袁紹不倒,我們還有希望,袁紹一倒,這大漢的江山恐怕……”
“撲哧……”一陣夜風吹過,燭火突然熄滅,劉表和他嘴裏的話頓時被黑暗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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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兖州濟陰郡,定陶城。
蔚藍色的天空下,滾滾濃煙扶搖直上,籠罩了整座城池。
戰鼓聲,厮殺聲,弩炮的轟鳴聲,箭矢撕裂空氣的厲嘯聲交織在一起,彙成了一道道驚心動魄的巨浪,震撼了天地。
曹仁站在大纛下,透過盾牌的縫隙,望着前方城下密密麻麻的攻城大軍,心裏一陣顫抖。
“子孝,你看到沒有,那是呂布的戰旗。”夏侯淵憤怒的聲音從曹仁的背後響起,“北疆軍的左右兩路大軍會合了。”
曹仁緩緩閉上眼,竭力平息自己激動的心情。昌邑丢了,家人生死未蔔,擋住北疆軍的重任全部落在了自己的肩上。大哥,你在哪?援軍在哪?
“轟……”一聲巨響,弩炮在曹仁的身邊高聲怒吼着,仿佛要把滿腔的悲痛盡情傾瀉。
“子孝,要不要派人把昌邑丢失的消息送出去?”
“到晚上再說。”曹仁搖搖手,“找幾個會水的斥候連夜泅渡……”他話音未落,眼角掃到空中飛來一團燃燒的烈焰。北疆軍的石炮又在發射了。
“散開,快散開……”曹仁大吼一聲,拉着夏侯淵飛速躲閃。
燃燒的石頭一路咆哮着,如同一頭張牙舞爪的火龍,拖着一條長長的黑尾巴,一頭撞在了大纛旗杆上,“當……”一聲悶響,旗杆不堪重創,攔腰折斷。大纛飄然而落,搖搖晃晃地墜落城下。
“殺……”城下北疆軍将士歡聲雷動,巨大的吼聲就象驚天怒濤一般,鋪天蓋地地直撞而來。定陶城在這驚天動地的吼聲中劇烈地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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麴義張開雙臂,在震耳欲聾的戰場上,縱聲狂呼,聲嘶力竭,“打,打,給我打……”
“命令戰車營,給我全力猛轟,打掉城樓,燒掉它,給我燒掉它……”
“大人,大人……”司馬懿站在麴義的時候,連聲高呼,“呂布大人到了……”
麴義仿若未聞,坐在戰馬上不停地叫着吼着,似乎正在城樓上浴血奮戰。圍在四周的親衛和麴義一樣興奮、激動,吼聲一浪高過一浪。
呂布、樊籬望着麴義歡呼雀躍的身影,相視而笑。
司馬懿嗓子都叫啞了,但麴義還是沒聽到,司馬懿實在忍不住,縱馬沖上去,一把抱住了麴義揮舞的手臂。
“大人,呂布大人到了……”
麴義猛地回頭,沖着呂布、樊籬招招手,然後調轉馬頭,飛速迎上,“來了多少人?”
“除了劉遇率三千人留守昌邑外,其它人都到了。”戰場上的聲音太大了,呂布隻能張着嘴高聲大叫,“我們何時投入攻城?”
“先歇一下,今天不要打了。”麴義罵罵咧咧地指着遠處的城池說道,“城内兵力太多,至少在一萬人以上。如果強行攻城,我們就算把軍隊打光了,城池也拿不下。”
呂布、樊籬吃了一驚,“一萬人?”南北兩軍的步卒加在一起也隻有四萬五千人,除掉這一路上攻城拔寨的損失,能有四萬人的完整兵力就算不錯了。用四萬多人攻打一萬人駐守的城池,如果僅靠強攻奪取城池,損失之大不敢想象。
“我打了兩天,試探攻擊了四次,每次損失都很大。”麴義搖頭道,“必須要想另外的辦法。你們遇到大将軍了嗎?”
“沒有。”樊籬湊到麴義的耳邊說道,“大将軍在防東擺出兩萬人的大陣吓了劉備一下,然後連夜撤到了成武方向。閻柔、趙雲兩位将軍的鐵騎在哪?”
“趙大人在曹亭方向打了曹操一下後,曹操随即調頭北上冤句。兩人随即率軍趕到濟水河兩岸,繼續阻擊曹操去了。”麴義搖頭歎道,“曹操雖然過不來,但我一時也吃不掉定陶,麻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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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河南,新鄭城。
馳道上,一萬荊州軍正在急速前進。
文聘站在路邊的草叢裏,聚精會神地望着一雙雙從眼前走過的腳。
“大人,你在看什麽?”劉虎好奇地問道,“地上有寶貝嗎?”
文聘失聲而笑,“從襄陽到這裏有一千多裏路,大軍日行百裏,連續行軍十幾天,将士們早就疲憊不堪了。你看他們走路的姿勢,歪歪倒倒的,很多人的腳都已經走傷了。”
劉虎歎了一口氣,“這樣去打仗,結果可想而知。”
“要好好休息幾天。”文聘點頭道,“傳令,停止行軍,就地駐紮。”
劉虎吃驚地望着他,“大人,你……”
“命令是死的,人是活的。”文聘用手中的馬鞭輕輕拍拍腳邊的野草,慢條斯理地說道,“隻要我們到了河南,目的就算達到。”
劉虎将信将疑,“顔良會撤軍?”
“當然。”文聘笑道,“你以爲曹操能守住定陶?算了吧,他自己都不會相信的。”
“但是……”
“你要想活着回襄陽,切切記住我的一句話。”文聘嚴肅地說道,“北疆鐵騎的速度太快,所以我們前進的速度一定要慢,否則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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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