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梁國睢(sui)陽。
中原旱災越來越嚴重,受災的郡縣越來越多。連續八個月不下雨,這在本朝曆史上非常罕見。受災郡縣的官吏和百姓們跪在幹裂的大地上祈求上蒼的饒恕和恩賜,無助而凄慘的哭号聲震耳欲聾,但上蒼無情地抛棄了他們,依舊每天把燃燒的太陽懸挂在碧藍的天穹,似乎要把所有的土地燒成灰燼,要讓所有的河流幹涸枯竭。
災民在逐漸增加,黃巾軍的活動愈加頻繁,運往河北戰場上的糧草辎重不斷地受到偷襲。
本月初,當曹操指揮大軍向冀州中部挺進的時候,骠騎大将軍袁術自告奮勇,率軍趕到梁國一帶剿殺黃巾餘孽,保障糧道暢通。大軍所到之處,黃巾軍聞風喪膽,成效顯著。
随着北征軍逐漸深入到冀州中部,糧草辎重的需求量越來越大,運輸路程也越來越長,所需民夫也越來越多,而路上的危險性自然也越來越大。爲了保證前方戰場的需要,荀彧率軍趕到了北征大軍的糧草屯積地濟陰郡的定陶,親自督運糧草。
荀彧離開昌邑的第二天,遠在兩百多裏外的袁術就接到了這個消息。當時他正在梁國的睢陽城裏避涼納暑。袁術之所以要離開昌邑,就是爲了讓荀攸感覺不到自己的威脅,然後到定陶去督運糧草。昌邑隻是臨時的都城,定陶才關系到河北戰場的安危,所以袁術認定荀彧會在河北大戰最激烈的時候坐鎮定陶,結果他真的猜對了。
“好,荀文若總算中計了。”袁術興奮地跳了起來,“急告紀靈,讓他率軍攻打定陶,斷絕北征大軍的糧草。現在就看李弘的了。如果他能把曹操、劉表、劉備、田楷一口氣全部吃了,中原就是我的了。”
“大人,估計很難啊。” 李業皺眉說道,“雖然我們圍住了定陶,但并不能完全斷絕北征軍的糧草。給北征大軍提供糧草的三個地方,一是袁紹的關東和豫州,二是劉表的荊州和我們的揚州,三是徐州和青州。現在就算我們包圍了定陶,但徐州和青州的糧食還能源源不斷地送往冀州戰場,所以……”
“所以曹阿滿還有足夠的時間撤回黃河,是嗎?”袁術笑嘻嘻地問道,“你擔心他回來後報複我?和劉備聯手打我?”
“大人難道相信李弘會把北征軍全殲于河北,任由大人占據中原?”李業反問道,“李弘爲什麽要把大人的兒子,還有荀正和劉晔扣留在冀州?他根本不相信你的話,你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袁術笑着拍拍李業的肩膀,“如果我和袁紹一東一西,占據了從關中到中原的所有州郡,和李弘隔河對峙,他哪裏還有機會平定天下的機會?所以李弘一定會放過曹阿滿,好讓他回來和我打個頭破血流,以便從中漁利。而袁紹也是這麽想,他也想讓我和曹阿滿兩敗俱傷,以便實現他的篡逆夢想。”
“隻要中原戰火紛飛,李弘和袁紹就有機會。”袁術用力揮揮手,十分不屑地說道,“但問題是,我會給他們這個機會嗎?”
李業憂心忡忡地歎了一口氣,“大人認爲我們有足夠的實力和時間?”
“怎麽?你沒有信心了?”袁術大笑,“橋蕤、張勳和孫策已經出動了,現在該輪到我們了。命令苌奴、何儀集結軍隊,我們殺向昌邑。”
李業還想再勸兩句,但袁術已經興沖沖地走了出去,一邊走,還一邊笑道:“李弘信守承諾,一退就是六百裏,我們怎能讓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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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吳郡,丹徒。
渡口上,數百艘戰船一字排開,近萬名全副武裝的士卒正在登船。
孫策在幾十名親衛騎的簇擁下,打馬狂奔而至。
六月的時候,會稽郡太守王朗在長史虞翻的勸說下,投降了孫策。嚴白虎負隅頑抗,率軍逃往交州,結果中伏全軍覆沒。七月的時候,孫贲、朱治、周瑜等人擊敗了劉繇、太史慈,占據了丹陽郡的郡治宛陵。至此,孫策占據了吳郡、會稽和丹陽三郡。這時袁術的密令送到江東,孫策随即在丹徒、曲阿一帶秘密集結軍隊,準備攻擊長江對岸的徐州廣陵郡。他非常急切地想打一仗。如果能占據徐州北上中原,自己就能象父親一樣征伐四方、揚名天下了。
現在,他終于等到了這一刻。袁術命令他立即攻擊廣陵郡,然後迅速北上,和自己會合于兖州。
程普、韓當匆忙迎上。
“東陵亭可曾拿下?”孫策端坐馬上,手中馬鞭遙指對岸,大聲問道。
“已經拿下了。”程普躬身說道,“今日淩晨,黃蓋大人率八百精銳悄然渡河,一鼓而下。”
“太好了。”孫策興奮地吼了一嗓子,“上船,我們去打下廣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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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橋蕤率軍渡過淮河,急行一百五十裏,以迅雷不疾掩耳之勢攻占了徐州下邳郡的夏丘城。大軍休整一天後,直撲下邳郡的郡治下邳城。
八月中,屯兵于沛國蕭縣的張勳,突然東進六十裏,直殺徐州彭城國的郡治彭城。
徐州三面受敵,形勢非常危急。廣陵郡太守陳登、下邳郡太守孫乾、彭城國相糜竺紛紛告急。徐州府長史簡雍以八百裏快騎急報劉備,請求劉備速速回軍支援。
就在張勳開始攻打彭城的時候,紀靈的大軍也殺到了定陶。能不能拿下定陶,直接關系到袁術能否順利占據中原,所以紀靈鼓足了幹勁,率軍猛攻,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城内的守軍非常頑強,他們在荀彧的指揮下,利用城内屯積的大量軍械,據城死守。
當紀靈正在定陶城下焦頭爛額、一籌莫展的時候,袁術卻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昌邑。他是本朝骠騎大将軍,連太傅劉寵大人都要親自出迎,誰還攔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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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關中,陳倉。
馬超出城拜見韓遂。
北疆悍将龐德太厲害了。他帶着鐵騎,連克漆縣、雲陽,沿着泾水河一直殺到了池陽。目前,他帶着鐵騎活動在泾水河兩岸的安陵、陽陵和高陵之間,曾五次沖破袁譚的阻擊,殺到長安城下。袁譚手上雖然也有兩萬人馬,但他隻有兩千鐵騎,他不敢把這麽點老本賠給龐德,所以數次向馬超求援。
“袁譚已經知道先生隻帶了三千鐵騎殺進關中,他認爲我可以憑借陳倉城的堅固把先生擋在這裏。”馬超無奈地說道,“袁譚命我即刻趕到長安支援。”
“你想去嗎?”韓遂問道。
馬超猶豫了很久,“我想問問先生。”
韓遂搖搖手,“你不要去,你走了,我就沒有理由繼續待在陳倉了。袁譚雖然一再催你去支援,但龐德又何嘗不是三番兩次地催我東進?”
馬超疑惑地看看韓遂,“但先生隻有三千鐵騎……”
“如果你今天離開陳倉,明天我就可以集結三萬鐵騎拿下陳倉。”韓遂微微笑道,“你信不信?”
馬超駭然心驚,半天不敢說話。
“你知道龐德帶了多少人馬嗎?”
馬超搖搖頭。
“五千鐵騎。”韓遂笑道,“你可以把我這話告訴袁譚。如果他有本事,完全可以把龐德打得全軍覆沒。”
馬超皺皺眉,欲言又止。
“你父親最近可有消息?”韓遂知道馬超已經放棄了支援長安的念頭,于是随口問了一句。
“自從北征大軍渡河北上後,父親就沒有來過信了。”馬超擔心地說道,“不過,袁譚在書信中對我說,上個月他父親打到了邺城,而曹丞相和我父親率軍打到了甘陵城。本月上,曹丞相和我父親又率軍打到信都城。袁譚認爲到了秋天,北征軍就能占據冀州,結束這次讨伐大戰了。”
韓遂臉色頓時一變,“北疆軍撤到了信都城?”
馬超點點頭,“袁譚不會騙我的。”
韓遂摸摸自己的額頭,凝神想了一會兒,突然苦笑着拍拍馬超的手臂,“孟起,你相信我嗎?”
“我當然相信先生了。”馬超毫不猶豫地說道。
“那你就待在陳倉,哪裏都不要去。”韓遂鄭重地說道,“直到你父親回來。”
“爲什麽?”
“因爲豹子要吃人了。”韓遂歎了一口氣,答非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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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下,渤海郡,大河故渎。
這條大河故渎在前年黃河決堤的時候,起到了重要的分洪作用。大部分洪水都沿着這條大河故渎流進了绛水河,再流進漳水河彙入了大海。爲了防患于未然,去年河北組織了大量人力進行開挖疏浚,但由于今年中原大旱,黃河水位驟減,大河故渎早已幹涸。
青州軍順利翻越了大河故渎,進入了一望無際的大平原。
田楷駐馬停下,回頭望望後方,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還有一百五十裏就到達南皮了。這一路上,大軍小心翼翼,前後密切保護,唯恐遭到北疆軍突襲,結果虛驚一場,連個北疆軍的影子都沒有到。看樣子,曹丞相在信都城下的攻擊起到了效果,所有的北疆軍都被吸引過去了。
斥候飛馬來報。馬騰将軍已經到達東光城下,包圍了東光城,但因爲馬騰将軍所率的軍隊是鐵騎,沒有攻城工具,無法強行攻城,所以請田大人速去會合。
“城内有多少守軍?”田楷記得北疆軍已經放棄了東光城,而且斥候也一再回報東光城是一座空城,怎麽現在城内又出現了守軍?東光城距離南皮城一百二十裏,如果讓南皮城得到消息,事先做好準備,攻打南皮城就有點麻煩了。難道北疆軍發現了自己?
“城内有多少人我們不知道。”斥候說道,“但我們看到城樓上懸挂的是吳雄的戰旗。”
“吳雄?”田楷吃了一驚。吳雄一直駐守在南皮城,怎麽突然出現在東光?
“北疆軍是不是發現了我們?”田楷轉頭問關靖道。
“肯定是的。”關靖說道,“昨天晚上斥候還回禀說東光城是空的,但剛剛過了一夜,吳雄就到了東光城,可見北疆軍最遲是在前天晚上發現我們的。”
“他到了東光,信都城的援軍也就快到南皮了。”田楷焦急地說道,“信都城距離南皮大約三百裏,如果北疆軍昨天開始支援南皮,那麽他們最遲明天晚上或者後天上午就可以趕到南皮。”
“時間,現在我們要搶時間。”關靖急切地說道,“此處距離南皮一百五十裏,誰先趕到南皮,誰就赢了。”
田楷再不猶豫,立即傳令兖州軍的夏侯惇、李典,徐州軍的臧霸、孫觀,荊州軍的文聘、黃忠、魏延,加快行軍速度,今夜務必拿下東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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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故渎幹涸的河床上,一支大軍正在飛速狂奔。
張震、秦誼、高順三人并排站在河堤上,望着汗流浃背、氣喘籲籲的士卒們,眼裏隻有焦急,沒有半分憐憫。
斥候打馬急馳而來。
“三位大人,青州軍已經越過大河故渎,正急速向東光城而去。”
“兖州軍距離大河故渎還有多少路?”張震急聲問道。
“大約五裏。”
三人互相看看,心急如焚。
“我們距離阻擊地點還有十裏。”高順指指前方,無奈地說道,“等我們趕到那裏,兖州軍已經越過大河故渎了。”
“如果把兖州軍放過去,虎頭将軍會把我們三個殺了的。”秦誼苦笑道。
張震怒罵一聲,一把拽下戰盔,狠狠地砸到地上,“傳令,虎贲營将士丢棄重械,急速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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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