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天子的國丈伏完攜帶家人由徐州趕到了晉陽。
伏完乃琅琊東武人,中興名臣伏湛(zhan)之後。伏家乃儒學世家,以研習《詩》經名揚天下。自孝武皇帝始,家中名儒、名臣便層出不窮。伏湛的父親伏理曾是孝成皇帝的老師。伏湛曾是光武皇帝朝的大司徒,陽都侯,甚爲光武皇帝所倚重。
伏湛的五世孫叫伏無忌,本朝碩儒。永和元年,他與議郎黃景校定中書《五經》、諸子百家和藝術。後又與黃景、崔寔(讀shi。崔寔是崔烈的堂兄弟)等人共撰《漢記》。其女兒是孝順皇帝的貴人。其子伏質曾官至大司農。
伏完是伏無忌的孫子,他的夫人是孝順皇帝的女兒陽安長公主。他的女兒是當今天子的皇後。
伏家既是世代名儒,又是世代高官,更是皇親國戚,門第極爲顯赫。
伏完和夫人到達晉陽的時候,長公主親自趕到晉陽城外迎接自己的姑姑、姑父,而天子和皇後也出晉陽宮相迎,禮節甚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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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孝靈皇帝準備誅殺何進的時候,伏完就感覺到形勢不對,于是他帶着夫人回老家避禍去了。
伏德到達晉陽後,知道朝廷大軍遲早要渡河南下平叛,中原戰火還要持續多年,而自己家是皇親國戚,容易被奸佞挾持爲人質,所以他急忙派出親信攜書趕到琅琊,請父親盡快舉家遷到河北,以免遭遇不測。
此時田楷正在北海攻打孔融,徐州劉備的大軍也在琅琊郡集結,青、徐一帶烽煙四起。東武城就在北海和琅琊兩郡的交界處,孔融一旦戰敗,東武必定遭殃,伏完爲此恐懼不安。前太尉曹嵩的死就是一個血的教訓啊。
正好伏德的書信到了。伏完喜出望外,毫不猶豫,馬上帶着家人向河北遷移。他沒有走陸路,而是乘船從海路趕到了渤海郡,再由渤海郡趕到了晉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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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完在冀州和晉陽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遇到了很多朋友,心情非常好,然而,在晉陽宮吃了一餐飯後,他的心情就非常糟糕了。
那天,天子在宮内宴請伏完和陽安長公主。長平長公主因爲身體不适合,沒有到場。天子當着伏完和陽安長公主的面,把自己的處境說了一遍,“朕過去說話不算數,是因爲叛逆把持朝政。現在朕說話不算數,是因爲朕的姐姐把持朝政。朕想恢複五等爵位制,以便盡快招撫各地州郡大吏安定天下,但姐姐不同意,姐姐非要打仗,非要誅殺叛逆,非要塗炭生靈。朕想發兵去救孔融,姐姐也不同意。孔融敗亡了,朕失信于天下,朕的威信還怎麽建立?”
天子發了一頓牢騷,然後又說道:“姐姐是爲朕好,是想保住朕的江山,這朕知道,但姐姐太霸道了。她把朕當作一個三歲小孩,擡手就打,張口就罵,朕實在受不了。朕已經十五歲了,已經行過加冠禮了,是個大人了,朕爲什麽就不能做幾件自己想做的事?朕現在連救一個大臣的權力都沒有,朕這皇帝當着還有什麽意思?”
“過去朕誤解了大将軍,以爲大将軍會象長安那些叛逆一樣把持朝政,但結果朕錯了。朝廷剛剛重建,大将軍就修改了兵制,把軍隊交給了朝廷,把很多大将召回了晉陽,他自己幹脆跑到大漠去了。父皇說得不錯,大将軍是個忠臣,父皇臨終前把重振大漢的重任委托給大将軍是對的,父皇的确英明,但父皇大概不會想到,他最喜歡的女兒竟然把朕一腳踢開,自己獨攬大權。”
伏完和陽安長公主目瞪口呆。兩人對晉陽朝廷的事,一路上已有耳聞,但他們沒想到姐弟之間的矛盾已經發展到了這種地步。
“朕知道,長公主的背後,有大将軍給她撐腰。長公主十歲就到了北疆,她一直在大将軍的呵護下長大,無論她做錯了什麽,大将軍都會護着她,寵着她,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但朕呢?朕的委屈向誰傾訴?”天子苦笑道,“朕想中興大漢,朕想保住祖宗江山,朕不是昏君,朕到了晉陽,知道了新政的好處,知道北疆諸将都是忠臣,知道河北大吏都是賢良,但朕知道又有什麽用?朕在姐姐的眼裏,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會,就是一個亡國的小昏君。朕的苦,誰知道?”
陽安長公主看到天子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心裏一酸,想勸兩句,但随即被伏完嚴厲的目光制止了。
“朕要拿回自己的東西。”天子平靜了一下情緒,神态非常堅決地說道,“朕要把姐姐嫁出去。姐姐十七歲了,再不嫁出去,朕就要被人笑話了。姐姐嫁出去了,她就無法再代領尚書事主掌國事。”
天子看看伏完和陽安長公主,接着說道,“姑姑是長輩。朕就把這事交給姑姑了。”
伏完臉色大變,急忙跪下說道:“陛下,此事關系重大,不可莽撞。長公主在朝堂上的作用不僅僅是主掌國事這麽簡單,她是朝廷和河北之間的緩沖。她的命運,将直接關系到社稷的命運。陛下即使犧牲了長公主的婚姻,也要把長公主留在朝堂上啊。”
天子小眼一眯,臉上頓顯怒色,“你是說,大将軍不值得信任?”
“大将軍的忠誠當然值得信任,但大将軍的忠誠不是對陛下的忠誠,而是對大漢社稷的忠誠,當朝堂上的權力制衡一旦被打破,當大将軍的生命和權勢一旦受到威脅,大将軍必然要反擊,要重建權力制衡,甚至他幹脆仿效‘伊尹、霍光’之事,獨攬大權,那麽,陛下的生命和權力靠什麽來保證?”
天子冷笑,“現在朝堂上有權力制衡嗎?朕怎麽看到隻有姐姐一人說話算話?姐姐說不救孔融,朕的聖旨就是一塊好看的绫緞,這難道就是大将軍所希望看到的權力制衡?朕如今是廢物,朝廷是擺設,隻有姐姐權勢傾天,你怎麽解釋?”
伏完啞口無言。他的确無法解釋晉陽朝廷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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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的口谕,伏完和陽安長公主不敢不遵。伏完後悔不疊,早知道這樣,當初不如留在邯鄲,這不是自找禍事嘛。
他把伏德臭罵了一通。伏德說,如今朝中大臣和北疆諸将對長公主也非常不滿。
官爵封邑都是大家夢寐以求的東西。畢竟朝廷的官職有限,而财賦又很緊缺,很多人立了功勳,既沒有升官,也沒有賞賜,很不滿。聽說朝廷要加爵,大家都很高興,結果長公主一句話,白高興一場。
還有就是出兵的事。武将靠什麽建立功勳?打仗。長公主以河北财賦不濟爲借口,拒絕出兵,斷了北疆諸将建功立業的機會,大家當然有意見了。
伏完将信将疑。你可不要騙我。這種事一旦處理不好,就是滅族的禍事。本朝數百年來,有多少皇親國戚葬身亂墳崗,你知道嗎?
伏德拍着胸口保證,不會出事。大将軍在北疆的口碑非常好,除了對貪官污吏絕不容情外,尚沒有借着權柄之事誅殺大臣的先例。另外,長公主喜歡大将軍的事,河北大吏人人皆知,這對大将軍可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天子能把長公主嫁出去,解了大将軍之危,大将軍肯定感恩戴德。
伏完雖然年紀大了,但幾十年的從政經驗卻告訴他,這事沒有兒子說得那麽簡單。
如今大漢的權柄不是控制在天子手上,而是由天子、朝廷、河北分别控制,從中起到調和和緩沖作用的就是長公主。
長公主是天子的親姐姐。長公主和朝中很多大臣都是師生關系或者掾屬關系,彼此感情深厚。長公主是在北疆諸将的呵護下逐漸長大的。中興大業需要實力,而實力的融合需要長公主。如果把長公主手上的權柄剝奪了,長安之事必将重演。到了那個時候,大将軍不想獨攬大權都不行。董卓和他的部下們如今屍骨無存,這就是血淋淋的教訓。大将軍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他的手下要顧及自己的生命。長公主一倒,晉陽朝廷随即崩潰。
天子被人利用了,這個十五歲的少年雖然在長安多年的混亂中生存了下來,但他的心智依舊還是一個十五歲少年的心智,他對社稷和權柄的理解遠遠沒到成熟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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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完沒有把此事告訴任何一位大臣,他和陽安長公主兩人在家苦思冥想。
能夠配得上長平長公主的人家必須是極爲顯赫的門閥世家。這種人家目前在河北隻有五家。一是關中的馬家,伏波将軍馬援的後代,和皇室有姻親關系,但太傅馬日磾剛剛死去,家中有大喪,不适宜提親。一是弘農的楊家,前太尉楊震的後代,四世四公,但楊家和叛逆袁閥世代姻親,今大司空楊彪的夫人就是袁紹、袁術的姐姐,這當然不合适了。一是汝南的許家,經學大師許慎的後代,但自洛陽兵變司徒許相被殺後,許家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地位。許劭的後人配不上長公主。一是冀州的崔家,碩儒崔骃的後代,崔家雖曆史久遠,門生弟子衆多,但家中除了崔烈曾官至太尉外,一直沒有三公以上的高官。崔家的後人同樣配不上長公主。
最後一家就是晉陽的王家,中興名臣王霸的後代。王家世代高門。前司徒王允大人忠烈無比,曾設計誅殺了叛逆董卓,對當今天子有大恩。王家是北疆的第一大門閥,對大将軍有過很大幫助,算是北疆的功臣。北疆數位文武大吏的夫人都是出自王家。今日朝堂上和三公府裏都有王家後人。
長公主嫁到王家,天子當然會答應,而大将軍也不會有意見,朝中大臣和原北疆大吏們估計也能接受,應該是皆大歡喜的一件事。
“這樣做,有可能害了王家。”陽安長公主緊皺黛眉,忐忑不安地說道。這位長公主四十多歲,雍容華貴,風韻猶存,說話細聲慢語。
“王家和大将軍的關系非同一般。”伏完也是憂心忡忡,一點把握都沒有,“長公主能不能嫁,決定權不在陛下,也不在長公主,而在大将軍。以我看,也隻有王家,大将軍才會勉強同意。”
“你是說……”陽安長公主欲言又止。
“天子在河北沒有根基,必須要依靠長公主,但天子和長公主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深,這個時候,隻有把長公主嫁出去,緩和一下他們之間的矛盾,迫使長公主放棄一部分權柄。”伏完解釋道,“這樣,天子能做點主,他達到了目的,當然滿意了,而朝廷也能從中受益。大漢權柄依舊在制衡之中,也沒有違背大将軍的初衷。至于長公主,因爲她嫁的是北疆勢力,權勢依舊存在,所以也不會威脅到大将軍和河北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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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柔猶如五雷轟頂,當場就傻了。
王家現在的家主是前司徒王允的兒子王晨。王家的兩個長輩王柔和王澤一個在朝中出任大司農府的平準令,一個出任幽州刺史。伏完和陽安長公主把王柔請到府邸中,和他悄悄商量這事。伏完的意思是把長公主嫁給王晨。
王柔“撲嗵”跪倒在地,連連磕頭,痛哭流涕,“殿下,老大人,王家福薄,擔當不起啊。念在兄長王允爲國捐軀的份上,你就饒了我們王家,給我們王家留一條生路吧。”
伏完和陽安長公主大吃一驚,一左一右急忙去扶他。王柔真的是急了,額頭上鮮血淋漓,死活就是不肯起來。
“叔優老弟,我們這不是在和你商量嗎?”伏完拍拍王柔的肩膀,心痛地說道,“你快起來。你這是幹什麽嗎?”
王柔趴在地上,絕望地哭道:“你們既然提親,當然是和陛下已經商量好了。兄長啊,可憐你對陛下忠心耿耿,誓死報國,最後還是落個家破人亡啊。王家完了,完了……”
“叔優,你鬼嚎什麽?”伏完生氣了,給了他腦袋一下,“這事陛下還不知道。”
“真的?”王柔翻身爬起來,欣喜若狂,“你沒有騙我?”
“沒有騙你,這事陛下的确不知道。”陽安長公主苦笑道,“你都這把年紀了,還這麽心急火燎的。你想哭,也要等我們把話說完嘛。”
“好,好,好……”王柔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心有餘悸地叫道,“虛驚一場,虛驚一場。”
“你怕什麽?”伏完沒好氣地罵道,“我才說一句,你就鬧了半天。”
“老大人,天子少不更事也就罷了,你剛到晉陽就攙和這事幹什麽?”王柔一屁股做到地上,拿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血,“長安你沒去過,如果你去過長安,就知道北疆人,包括我,爲什麽相信大将軍了。大将軍雖然是個好人,但他也是頭兇殘的豹子,你把他逼急了,他會把你撕成肉沫的。”
“你以爲我願意攙和這事?”伏完怒聲說道,“我現在巴不得遠走高飛。”
王柔搖搖頭,低聲歎道:“天子太過分了。晉陽今天這種局面是大将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刻意形成的,可以說是盡快平定天下的唯一辦法,一旦破壞了,後果不堪設想。”接着他把天子逼迫朝廷再改官制,要拿回部分本屬三公的權柄,大将軍無奈之下,隻好把長公主推到中朝代領尚書事的經過說了一遍。
“起因就是天子,如果他能體諒河北,相信大将軍和河北大吏,君臣上下齊心,何至于出現今天這種局面。”王柔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告辭了陽安長公主和伏完,然後飛一般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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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晨在大司徒府出任東曹掾。
王柔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和大司徒張溫、長史桑羊在議事。張溫看到王柔面無人色地跑進來,額頭上還在流血,不禁大笑道:“叔優,什麽事這麽着急?你是不是騎馬摔下來了?”
王柔不理他,一把拉住正要開口詢問的王晨,“快跪下,給大司徒磕頭……”接着他撩衣跪倒,行三跪九磕大禮。
張溫、桑羊吓了一大跳,急忙站起來一人扶住了一個。
“叔優,你這是幹什麽?出了什麽事?”
“大人,王家要滅族了,要滅族了。”王柔咬牙切齒地罵道,“伏完那個老混蛋,一到晉陽就要害我們王家。天子要把長公主嫁出去,伏完和陽安長公主竟然看上了王晨。”
“你說什麽?”張溫失聲大叫,“王晨?”
桑羊驚駭地看着王晨。王晨一臉恐懼,身軀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歪身坐倒在地。
“大人,快救我們,快救我們啊……”王柔跪行幾步,一把抱住了張溫的大腿,“現在除了你,沒有人能救我們了。”
張溫倒退一步,重重地坐到案幾上,仰天長歎,“天啊,怎麽會出這種事?”
“你快點啊,遲了我們王家就完了。”王柔淚如雨下,指着王晨說道,“我兄長就這麽個骨肉,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大人,快讓王晨離開晉陽,到大漠去。”桑羊急步沖到另外一張案幾後面,拿起一張絹帛迅速寫了幾行字,“大人,蓋上印信,讓王晨走,立即走,否則,王家真的要完了。”
張溫連連搖頭,俯身拉起了王柔,“叔優,王家能不能保全,就看大将軍能不能及時返回晉陽了。”
“我知道。”王柔躬身拜謝道,“隻有王家還能留下一個,我也就死而無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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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急不可耐地把伏完和陽安長公主召進了宮中,催問可有合适人家。
伏完被逼不過,隻好把河北的五個顯赫門閥說了出來,“臣不敢随便亂定,還是陛下欽定爲好。”
“那就晉陽王家吧。”天子想了一下說道,“當年,如果不是司徒王大人運籌帷幄,殺了董卓,朕也許已經死了。朕欠他的恩情,朕要還給他。”
伏完心裏一沉,低頭不語。陽安長公主暗暗歎了一口氣,躬身說道:“陛下,還是先問問長公主吧。畢竟,她年紀大了……”
“朕是大漢的天子,朕不能主掌國事也就罷了,難道家事朕也不能做主嗎?”天子生氣地說道,“朕決定了,把姐姐嫁給王家,嫁給王大人的兒子王晨。”
“陛下……”陽安長公主跪倒在地,小聲哀求道:“陛下,聖旨一下,就不能改了。懇請陛下三思啊。”
天子無奈,“姑姑快起來,朕這就去請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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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國建安元年(公元196年)七月。
七月初七,天子在宮中設宴,慶祝“七夕”。
天子、伏皇後、董貴人、長平長公主、伏完、陽安長公主和伏德一家,董承一家聚在一起,吃了一餐團圓飯,席間氣氛非常融洽。
酒至半酣,天子滿面紅光地說道:“今天,朕有兩件喜事要宣布。”接着他站起來,激動地說道,“朕有孩子了。”
伏皇後紅着臉,羞澀不已。衆人又驚又喜,紛紛跪拜相賀。
陽安長公主和長平長公主圍在伏皇後左右,關心地問個不停。
“幾個月了?”陽安長公主笑着問道,“我怎麽一直沒聽你說?”
“大概兩個多月了。”伏皇後低聲說道,“先前我也沒有注意,後來不想吃東西,陛下就叫太醫令黃達大人過來看看,結果發現懷上孩子了。”
“要是個男孩就好了。”陽安長公主樂不可支地說道。
“女孩也好啊。”天子在一旁望着長平長公主笑道,“象姐姐這樣,能文尚武,誰娶到家都是福氣啊。”
“我不嫁,不要你操心。”長平長公主笑道。
“那怎麽行?”陽安長公主痛愛地拍拍她的香肩,“女孩子長大了,總要嫁人生孩子的。你總是不嫁,你這個皇帝弟弟的臉往哪擱啊?”
天子大笑,摸摸自己的臉道:“朕把姐姐嫁出去,朕這臉就好看了。
“有什麽好看?不還是一張小臉,難道它能突然長大?”長平長公主抿嘴笑道。
“嗯……”天子搖頭晃腦地說道,“朕把姐姐嫁出去就知道結果了。”接着他大聲說道:“朕要宣布的第二件喜事就是,朕的姐姐要出嫁了。”
屋内霎時鴉雀無聲。衆人齊齊看着長平長公主。
長平長公主眉頭一皺,臉上雖然還挂着一絲笑意,但眼内卻露出了怒色。她凝神看着天子,天子笑嘻嘻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又說了一遍,“朕決定了,朕不能耽誤姐姐的幸福,朕打算把姐姐嫁給晉陽王家,前司徒王允大人的兒子王晨。”
屋内靜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長平長公主的目光越來越淩厲,天子毫不示弱,一雙小眼睛幾乎眯成了一條縫,“姐姐,朕已經拟好了聖旨,明天就送到王家。”
長平長公主緩緩閉上眼睛,臉色變得通紅,忽然她嬌哼一聲,笑了起來,“你們都知道?”
屋内沒人做聲,連陽安長公主都低下頭,避開了長平長公主的目光。
“除了你,都知道。”天子得意洋洋地笑道,“這個媒人,朕看就由大司馬、大司徒、大司空三位大人來做吧。姐姐你看如何?”
“好啊。”長平長公主笑道,“姐姐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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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龍山大營。
右将軍領執金吾張燕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驚醒了。
帳簾掀開,長公主手提長劍,大步走了進來。
張燕大吃一驚,不待穿好衣服,翻身跪倒,“殿下,恕臣無禮……”
“現在什麽時候?”長公主面如寒霜,冷聲問道。
張燕暈糊糊地回道:“殿下,此刻大約是淩晨子時。”
“集結營内鐵騎到晉陽,大約需要多少時間?”
“一個時辰。”
“大營内還有多少鐵騎?”
“大将軍帶走了長水和胡騎兩營,大營内沒有鐵騎了。”
“如果我現在就要鐵騎呢?”
張燕心中震駭,半天沒有說話。
“大将軍臨走時怎麽說的?”
“臣堅決遵從殿下的命令,萬死不辭。”張燕不假思索地大聲說道。
“大營内還有多少鐵騎?”
“虎贲和越騎兩營将士可以立即上馬,随從長公主殺敵。”
“好,帶上虎贲、越騎兩營,随我急赴晉陽。
張燕跪在地上沒動,“殿下,到底出了什麽事?城内不是有徐榮大人的兩萬南軍嗎?”
“我不相信他們。”長公主心中一痛,淚水再也忍不住滾了下來,“我不相信他們。”
張燕大駭,高聲驚呼道:“殿下,到底出了什麽事?一萬人夠不夠?”
“夠了。”長公主低聲哽咽道,“把晉陽王家、祁縣王家的人全部抓起來。”
“王家?”張燕一時摸不着頭腦,“王柔、王澤、王晨、王淩、王昶(chang)家嗎?”
王家是北疆第一門閥,北疆軍很多大将都和王家有千絲萬縷的關系,這可不是說抓就能抓的。
“殿下,王家犯了什麽罪?”張燕非常猶豫,這事不問清楚,一旦闖出禍事,河北就麻煩了。
“王家向陛下提親,要我嫁給王晨。”長公主怒聲說道,“你說王家犯了什麽罪?”
張燕魂飛天外,“陛下答應了?”
“聖旨明天早上送到王家。”
“反了……”張燕氣得飛身躍起,幾步沖出帳外,縱聲狂吼,“給我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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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