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濟率部剛剛進入桃丘聚大營,袁紹就帶着步騎大軍殺了過來。
看到天子大纛迎風飄揚,袁紹以爲天子還在桃丘聚,頓時興奮不已,立即指揮大軍發起攻擊。
張濟一邊命令将士們奮力抵抗,一邊以箭傳書,要求和袁紹見面。
袁紹冷笑,看都不看,随手把絹書丢到地上,“傳令各部,給我猛攻,隻要死的,不要活的。”
“大人,天子和朝中大臣都在大營之内,這樣狂攻,後果可想而知。”田豐急忙勸道,“張濟既然要見你,肯定有投降的意思。假如他願意主動獻出天子,大人何不招撫他?張濟受撫,我們不但可以免去這場大戰減少傷亡,還能順利救出天子。”
“這幫叛逆死有餘辜,我豈能招降?斬盡殺絕。”袁紹一揮手,大聲叫道。
“大人,北疆軍就在附近,一旦陷入混戰,大軍的傷亡……”
“你不要說了。”袁紹狠狠地瞪着他,怒聲說道,“各路大軍已經開始混戰,還有什麽可以顧忌的?要想天子不死,隻要擊敗張濟,擊敗徐榮。”
田豐還想再勸,審配一把拉住來了他,順手把袁紹丢在地上的絹書遞給了田豐。袁紹此刻已經決心亂中取勝,他要的是關西,是自己的霸業,天子的生死存亡對于他來說,根本微不足道。
審配沖着田豐搖搖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了。大軍雖然殺進了潼關,但北疆軍依舊還在關西,能否乘勢拿下關西,目前最關鍵的不是解救天子,而是以雷霆萬鈞之勢将桃林要塞一帶的叛逆全部剿殺。現在誰能取得戰場先機,誰就能占據關西。
斥候飛奔而來。
“北疆軍在哪?發現他們沒有?”袁紹迫不及待地問道。
“方圓十裏之内,沒有發現北疆軍。”斥候不待行禮,立即禀報道,“我們在距離閿(wen)鄉五裏左右的地方發現王方、楊奉和皇甫鴻的大軍,他們正在互相殘殺,戰況非常激烈。袁譚、馬騰、段煨三位大人已經率軍殺了過去。”
“湖城方向呢?”
“楊奉、韓暹(xian)的大軍停在距離渡口一裏外的地方,正在和北疆軍對峙。”
“和北疆軍對峙?”袁紹轉頭看看田豐、審配和郭圖等下屬,疑惑地問道,“北疆軍同時在三個渡口登陸,卻寸步不進,爲什麽?徐榮不想救出天子?或者,他想趁着我們和叛逆混戰的時候出兵攻殺?”
“北疆軍的主力都在渑池、新安一線阻擊我們的大軍,徐榮哪有餘力顧及桃林?”逢紀手指桃丘聚大營,神情興奮地說道,“大人,現在桃丘聚隻有張濟的軍隊和天子營,正是我們攻擊的好機會啊。”
袁紹點點頭,大聲說道:“不管徐榮怎麽打,我都先要殺張濟。”
“命令高幹、朱靈,率軍急速殺向湖城,攻擊楊奉、韓暹。北疆軍不打,我們就逼着他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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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城渡口。
董承和韓暹連續數次射書于徐榮,請求徐榮讓他們到河東避禍。
徐榮答應了。
董承、韓暹、胡才大喜,督軍急進,但三人都怕北疆軍使詐,一直小心翼翼。大軍走到距離北疆軍前陣一百步的時候,北疆軍的弩炮突然吼叫起來,随着一聲聲驚天動地的轟鳴,無數的弩箭厲嘯而出,長箭霎時遮蔽了天空。
近千士卒高聲慘叫着栽倒于地,一時間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董承、韓暹、胡才魂飛魄散,打馬就逃。僥幸逃得性命的士卒們更是肝膽俱裂,舍命狂奔。
戰鼓擂響,郭大賢、劉石各領一千人馬,随後追殺。
楊彪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憤怒頓時充盈了他的全身,他幾步沖到徐榮面前,大聲質問道:“你爲什麽要殺他們?他們是虎贲、羽林軍,是天子的衛士,你……你怎能下此毒手?”
“天子在哪?”徐榮伸手扶住搖晃欲倒的楊彪,冷聲說道,“如果他們救出了天子,我當然不會殺他們,但現在呢?現在天子在哪?天子的衛士?天子的衛士未能保護天子,該當何罪?”
楊彪頭暈眼花,氣得渾身顫抖,雙眼赤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徐榮指着傳令兵說道,“急告劉石、郭大賢,在五裏範圍内搜索,看看能否發現天子。如果遇到走散的朝中大臣,把他們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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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承等人敗逃五裏後,看到北疆軍退了回去,急忙收拾殘兵敗将,重整軍隊。
“大人,我們怎麽辦?是不是到閿鄉找天子?”韓暹狼狽不堪,六神無主地問道。
董承正在高聲大罵詛咒徐榮,聽到韓暹的話,他不假思索地說道:“去桃丘聚,那裏地形不錯,我們可以堅守一段時間。”
“袁紹已經殺進來了,他如果把我們包圍了,我們死定了。”胡才心驚膽戰地說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董承沮喪地說道,“北疆軍要殺我們,但袁紹不一定殺我們。”
三個人帶着敗軍剛剛前行一裏,迎頭就撞上了高幹和朱靈的軍隊。高幹和朱靈各自指揮大軍象下山猛虎一般直沖而來,所向披靡。
董承和韓暹的手下将士再也無法鼓起勇氣迎敵了,在袁軍密集的戰鼓聲裏,一哄而散。
胡才跑得最快,死得也最快。戰馬中箭栽倒,他被摔出了馬背,還沒等他爬起來,狼奔豕突的敗兵就把他踩得七竅流血,轉眼間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肉餅。
韓暹和他的一幫親衛騎左沖右突,妄圖殺出一條血路,但袁軍太多了,殺了一層又一層,最後他被長矛捅到馬下,一顆腦袋帶着噴射的鮮血飛上了半空。
董承帶着虎贲、羽林衛士,拚死殺出了一條血路,再次向湖城渡口逃去。
追兵越來越近,前方一台台張開血盆大口的弩炮讓董承等人不得不停下腳步。
“大人,我們無路可逃了……”
董承回頭看看身後,虎贲、羽林衛士不足百人了。他咬咬牙,猛地舉槍吼道:“你們在這等着,我去求求徐榮,如果他執意要殺我們,我就帶你們殺回去,死也要死在敵人刀下。”
士卒們都用懷疑地目光看着他。董承是國戚,他一個人過去肯定沒人敢殺他。
“大人要丢下我們獨自逃生嗎?”
董承悲聲長嘯,打馬如飛而去。
“徐榮,給我手下一條生路……”董承在陣前縱馬飛馳,用盡全身力氣,聲嘶力竭地叫着吼着,一遍又一遍,“徐榮,我董承願以人頭相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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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堤上,徐榮背着手,煩躁不安地走來走去。天子至今沒有消息,情況越來越糟糕了。
司馬陳衛飛跑而來,“大人,董承又來了。”
“殺了他。”徐榮神情冷峻,毫不猶豫地揮手說道。
“大人……”陳衛皺着眉,指指他的身後,“皇後……貴妃……”
徐榮扭頭看去。太尉楊彪、司徒淳于嘉等大臣簇擁着伏皇後、董貴妃匆忙而來。徐榮臉上頓時掠過一絲怒色。
陳衛小聲把情況說了一下,“董承高呼不止,驚動了皇後和貴妃……”
“我早就說過,來一個殺一個,你沒聽到嗎?”
“大人,董承是董貴妃的……”
“好了。”徐榮冷聲打斷了陳衛的話,“把他放進來,還有那一百多個虎贲、羽林衛士,都放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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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紹的大軍四面夾攻,殺進了桃丘聚大營。
張濟在張繡等人的護衛下,且戰且退。
“向北突圍,殺到湖城去。”張濟不停地叫着喊着,手中長矛上下飛舞,無人能敵。
張繡、胡車兒各率精銳,酣呼鏖戰,勇不可擋。
袁紹命令正面阻擊的高柔讓出一條路,任由張濟帶着數百鐵騎逃生。張濟的數千步卒已經被自己團團圍住,他在沒有兵力的情況下,還能活多久?
張濟不知道徐榮會不會收留自己,但他想去試試。現在除了投靠徐榮,自己已經沒有任何生路。然而,高幹和朱靈的出現,卻徹底葬送了張濟的生存希望。
高幹和朱靈擊敗董承和韓暹的大軍後,立即掉頭往桃丘聚參戰,和倉惶逃生的張濟迎頭相撞。
張濟和他的數百鐵騎陷進了狂風暴雨一般的箭陣裏,鐵騎士卒毫無還手之力,一個接一個地掉到了馬下。張濟連中數箭,他在墜落馬下的霎間,被張繡攔腰抱起,沖出了死亡之地。
張繡抱着鮮血淋漓的張濟一直沖到了湖城渡口。
張濟拉着徐榮的手,指指跪在一旁痛哭流涕的張繡,一句話也沒說,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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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方和楊奉的大軍被皇甫鴻死死纏住了。
正當三支大軍殺得天昏地暗的時候,袁譚、馬騰、段煨率軍殺到。六支軍隊糾纏在一起互相厮殺,混亂不堪。
袁譚、馬騰、段煨各自指揮大軍,由南向北,奮力砍殺,遇誰殺誰,反正都是敵人。
王方和楊奉眼見戰局突變,形勢對自己非常不利,急忙率軍突圍,但袁軍鋪天蓋地,勢不可當,實在是無力回天。
皇甫鴻眼見目的達到,也想突圍而走。他的軍隊隻要殺到風陵渡或者閿鄉渡口就能得到北疆軍的援助,然而,他也殺不出去了。
混戰中,王方的親衛騎被殺得七零八落,他自己一不小心,被袁軍士卒的長矛挑落到馬下,接着敵人一擁而上,把他腦袋砍了,把他大卸八塊拿去請功了。
皇甫鴻的戰馬慘嘶倒下,他的親衛們雖然奮力搶救,但他還是被一支長矛洞穿了左腿。皇甫鴻無力迎戰,隻好在親衛們的簇擁下,拄着一支斷矛向黃河撤退。
袁軍從四面八方呼嘯奔來,殺聲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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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布渾身血迹、殺氣騰騰地出現在皇甫鴻的視線裏。
“奉先,天子呢?天子在哪?”
“已經過河了。”呂布大吼一聲,長戟揮動,把三個沖上來的敵人淩空砸了出去。
皇甫鴻心裏一松,望着呂布大聲問道:“你怎麽不護着天子一起走?天子安全嗎?”
“你放心,天子不會有事。”呂布沖着他微微一笑,“我們一起走。”
皇甫鴻感激地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你這是何苦?”
“走吧。”呂布朝身後的秦誼揮揮手,“你護住皇甫大人,我斷後。”
“往哪撤?”秦誼跟在皇甫鴻身側,飛身倒退。皇甫鴻一撅一拐的,速度很快,“往黃河。”
“我們也遊過去?”秦誼吃驚地說道,“戰馬都被敵人射死了,革囊也丢了,我們沒有辦法渡河。”
“那個小牛皮筏能坐幾人?”皇甫鴻笑道,“你師父做得那東西是爲了你們這些弟子辦事方便,臨時應急用的,不是打仗用的。我自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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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誼、陳衛等十四個西涼高手一手拿盾,一手合力抱着一棵五丈長的尺粗大樹,向遠處的黃河大堤奮力奔跑。
跟在後面的皇甫鴻漸漸慢了下來。
身後的殺聲越來越近,長箭漫天飛舞,密集的厲嘯聲驚心動魄。
皇甫鴻停了下來,緩緩轉身。
敵人如同決堤的洪水,以排山倒海之勢,摧枯拉朽一般,咆哮而來。
楊奉慘叫着,被幾支長矛高高挑起。呂布披散着頭發,象一頭嗜血猛獸,瘋狂地吞噬着敵人的生命。數不清的将士被血腥的狂潮沖垮,淹沒。
“堅壽兄,走啊,走……”呂布一刀剁進敵人的胸膛,回頭狂呼。
皇甫鴻笑笑,沒有動,他慢慢拔出背後的戰刀,擡頭看看昏暗的天空,猛然縱聲狂吼,“殺……”
皇甫鴻高舉戰刀,象一頭憤怒的狂獅,一頭殺進了敵群,霎時間,鮮血四射。
弩箭厲嘯,皇甫鴻連腿數步,倒在了呂布懷裏。
“堅壽兄,堅壽……”呂布睚眦欲裂,長戟如電,連殺七人,“走,走,我們走……”
呂布背起皇甫鴻,掉頭狂奔。十幾個皇甫鴻的親衛不退反進,以命搏命,誓死擋住追兵。
呂布飛身跳進了黃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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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