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徐無城。
公孫範帶着三千鐵騎飛馳在大道上,卷起的煙塵飛揚空中,遮天蔽日。
突然,一騎迎面狂奔而來,馬上騎士全身趴伏在馬背上,健馬四蹄騰空,仿佛要飛起來一般。
“大人,那是我們的斥候,好象出了什麽事……”
公孫範暗暗吃驚,急忙縱馬出列,飛速迎上,“命令各部緩行,放慢速度。”
斥候轉眼即至,面色驚駭,氣喘籲籲,叫聲裏極度恐懼,“大人,烏丸人,烏丸人……”
“多少人?在哪?”公孫範厲聲問道。
“鋪天蓋地的,至少有上萬人,就在徐無城外。”
“剛才你們怎麽沒看到?怎麽現在才回禀?”公孫範頓時心裏冰涼的,聲音竟然顫抖起來。
“烏丸人突然出現在徐無城,事先并無半點征兆。”斥候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心有餘悸地說道,“他們好象一直藏在山上。”
“盧龍塞可有消息?”
斥候詫異地看看公孫範,搖了搖頭。烏丸人既然出現在徐無城,盧龍塞當然丢失了,這還用問?大人是不是吓糊塗了。
“撤……”公孫範看看遠處郁郁蔥蔥的山野,大聲喊道,“撤,立即撤回無終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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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咻……”幾支鳴镝飛射上天,凄厲的嘯叫聲直沖雲端。
“嗚……嗚……”蒼涼而雄渾的号角聲穿透層巒疊嶂,響徹山野。
“咚……咚……”雷鳴般的戰鼓聲由遠而近,激昂的聲浪掀起重重波濤,裂石穿雲。
大地在震顫,轟鳴聲就象山洪爆發一般,呼号而來,驚心動魄。
一杆大旗突然沖出群山,一個黑铠騎士突然躍入衆人眼簾。
黑豹戰旗在風中狂舞。
黑铠騎士躍馬揚鞭,吼聲如雷,“殺上去……殺上去……”
殺聲震撼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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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快撤……”公孫範一鞭抽下,戰馬吃痛,狂嘶一聲騰空飛起,風馳電掣一般狂奔而去。
三千鐵騎此時已經調轉馬頭,正在沿着大道疾行,忽然看到追兵将近,頓時驚慌失措,奔行的速度驟然加快。
煙塵滾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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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馬焦躁不安,不是揚蹄長嘶。
全副武裝的烏丸人靜靜地站在戰馬旁,等待着出戰的時刻。
鹿歡洋擡頭看看遠處飛揚的煙塵,“撲”地吐出了含在嘴裏的草莖,轉頭對躺在草地上閉眼假寐的樓麓說道:“大王,公孫瓒的鐵騎到了。”
樓麓睜開眼,看看藍天上的白雲,嘴角掀起一絲笑意,“我們幾年沒打仗了?”
“四年。”鹿歡洋淡淡地說道。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就是四年了。”樓麓伸了個懶腰,然後爬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很長時間不打仗,胖多了,我身上都是肉。”
鹿歡洋笑笑,“如今大将軍坐鎮北疆,誰敢打仗?除了公孫瓒這個瘋子。”
“他早就瘋了,竟然連劉大人都敢殺。”樓麓搖搖頭,“如果他一直跟着大将軍,何至走到今天這一步。”
“他是威名顯赫的白馬公孫瓒,在他眼裏,這世上也許隻有他才有資格主掌幽州,其他人都應該聽他的。”鹿歡洋冷笑道,“這麽多年來,他殺了我們多少無辜的烏丸人?這是他的報應。他濫殺無辜,老天定會懲罰他。”
樓麓大笑,飛身上馬。
号角長鳴,烏丸人紛紛跳上馬背,整裝待發。
鹿歡洋展開黑豹戰旗,一夾馬腹,當先沖了出去。
五千烏丸鐵騎緊随大旗之後,縱馬馳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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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範望着從遠處殺來的烏丸人,發出了一聲絕望的慘嚎。這些該死的烏丸人不但早就進了盧龍塞,還埋伏到了自己的後面,這次全完了。
烏丸人象山野裏刮起來的一陣飓風,一路呼嘯着,以排山倒海之勢沖進了幽州鐵騎的側翼。
樓麓高舉戰刀,縱聲狂呼:“呼嗬……呼嗬……”
“呼嗬……”烏丸人聲嘶力竭,象一頭狂暴的嗜血猛獸,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咬下,“殺……”
幽州鐵騎霎時間被烏丸人一斬兩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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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于銀、李溯、赢秦帶着五千鐵騎随後殺到,幽州鐵騎前後受擊,潰不成軍。
公孫範在親衛騎的掩護下,拚死殺出重圍。
李溯、鹿歡洋各帶一隊鐵騎銜尾猛追。
“射,射……射死他們……”李溯眼看雙方距離越來越大,不禁急得怒吼連連。
邊軍鐵騎的弩箭厲嘯而出。烏丸人的強弓緊随其後,任意射殺。
幽州軍人仰馬翻,死傷慘重。
公孫範連中數箭,換了三匹馬,在親衛騎的誓死保護下,狼狽不堪地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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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鮑丘水,寶川亭。寶川亭位于潞城南方,距離潞城五十裏。
戰鼓如雷,殺聲震天。
十幾道手臂粗的大繩橫在河面上,幾百隻牛皮筏子載着沖鋒士卒在繩道中往來穿梭。
李哲站在河邊,望着對岸激烈的厮殺,心急如焚。
按照麴義的軍令,高順的大軍必須要在今天渡過鮑丘水占領寶川亭,切斷公孫瓒南下雍奴的道路,但駐守寶川亭的守軍數量遠遠超過了原先的預計。北疆軍在渡河過程中遭到了敵人頑強的抵抗。
“大人,高大人來了。”站在他身後的親衛小聲說道。
李哲急忙回頭看去。高順帶着幾個親衛,一邊和準備渡河攻擊的将士們親熱地打着招呼,一邊大步向河堤走來。士卒們看到高順,都很興奮,不停地喊着“大人……”,有的下級軍官把胸口拍得“啪啪”響,“大人放心,我們一定能拿下寶川亭。”
高順走到河堤上,看到漂浮在河中和躺倒在對岸堤壩上橫七豎八的屍體,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傷亡大嗎?”
李哲歉疚地點點頭,“對面敵人太多,我們渡河工具不足,無法集中力量撕開敵人的防守陣勢。”
高順看了他一眼,“你是準備不足吧?”
李哲面孔一紅,低頭無語。
“這樣打下去,打到今天晚上也無法渡河。”高順神情嚴肅地說道,“立即挑選五百精壯士卒,讓各部的軍司馬、軍候親自帶隊殺過去。”
“大人,我親自過河。”李哲猛地擡起頭來,堅決地說道,“大人你在這指揮,我去把寶川亭奪下來。”
高順搖搖頭,“我親自過去。”
“大人……”李哲吃驚地喊道,“大人萬萬不可……”
高順瞪了他一眼,“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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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箭如雨。
牛皮筏子連中數箭,頓時氣洩,迅速沉入水中。高順眼疾手快,在周圍士卒們的驚呼聲中,一把抓住了攔河大繩。
“走,快走……”高順大吼一聲,身子懸在水中,雙手攀繩,急速向對岸而去,“走,走……”
推開一具具漂浮的屍體,高順奮力劃進,血腥的河水不是湧起一層層紅色的浪花,劈頭蓋臉地打到他頭上。一陣密集的長箭呼嘯射來,一個站在皮筏上的士卒慘叫着栽進水中。高順手抓住大繩,奮力騰空而起,一把抓住了那個受傷的士卒。
“殺……”突前士卒不待皮筏靠近河堤,一個個跳進水中,奮勇殺進。
高順從水中站起來,一手挾着傷卒,一手不停地揮舞着,“兄弟們,殺上去,殺上去……”
先登曲的将士們看到中郎将大人親自帶隊沖擊,無不士氣如虹,個個高聲怒吼着,從高順身邊急速沖過。
高順搖搖晃晃走上河堤,把傷卒放到了草地上,“你躺好,等下有人來救你……”
那個士卒瞪大雙眼,已經氣絕多時。高順心裏一痛,緩緩伸手阖上他的雙眼,輕輕幫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
長箭呼嘯而至,高順閃身躲過。幾支長箭狠狠地射進了士卒的身體,直沒入羽。
高順憤怒地吼了一身,猛地站起來取下背上的戰刀,向遠處的敵人狂奔而去,“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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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潞城。
公孫瓒在大帳内走來走去,焦躁不安。關靖趴在地圖上看來看去,嘴裏不停地小聲念叨着。
“士起,我們還是立即向南撤吧。”
“目前沒有看到顔良的軍隊,我們不能向南突圍。”關靖非常冷靜地說道,“如今盧龍塞已經丢了,徐無城也已被烏丸人圍住了,寶川亭也在高順手上,我們的兩條退路都被北疆軍堵住了。”
關靖慢慢站起來,捶了捶腿,“這個時候我們唯一的生路就是南下,從寶川亭方向突圍,争取在閻柔的鐵騎沒有趕到之前,打到雍奴,撤往遼西,但我們這麽想,麴義也這麽想,所以顔良的軍隊現在肯定還在雍奴。”
公孫瓒低頭想了很久,“那我們向北,沿着鮑丘水向漁陽方向撤退,把北疆軍引到漁陽去。”
關靖搖頭說道:“大人要是北上,正好中了麴義的奸計。”他指着地圖說道,“大人你看,北疆軍從東、西、南三個方向攻擊而來,卻獨獨留下北面的漁陽沒有攻擊,爲什麽?顯然這裏留有伏兵。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鮮卑人的鐵騎一定在這裏等着我們。”
公孫瓒冷哼一聲,不屑地說道:“豹子動用胡人的鐵騎來打我,赢了又有什麽臉面?”
關靖渭然長歎。豹子之所以強悍,就是因爲他擁有胡人鐵騎,如果豹子背後沒有這些忠誠于他的胡人,他早就死了。現在胡人都已臣服于大漢,他用胡人打你,名正言順,又哪來丢臉之說?公孫瓒和豹子對胡人的态度截然相反,這正是公孫瓒的武力和豹子無法相提并論的最根本原因。公孫瓒如果善待胡人,如果得到烏丸人的擁護,現在他何懼豹子的攻擊?這些話關靖不敢說,他現在最擔憂的是,以公孫瓒這種嫉惡如仇,血腥殺胡的性格,他将來逃到遼東,能不能堅持下去?
“士起,你可有什麽辦法?”
“趁着北疆軍的包圍還沒有合攏之前,把軍隊一分爲三,分三路突圍。”關靖冷笑道,“我倒要看看,北疆軍還怎麽包圍我們。”
“分三路突圍?”公孫瓒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說道,“那大軍勢必全軍覆沒。”
“我們隻要鐵騎,其它的軍隊我們不要了。前幾天,我們太大意了,把公孫範的三千鐵騎白白丢了,太可惜了。我們應該派幾千步卒去盧龍塞。”關靖苦笑道,“說句實話,我們的大軍除了現有的七千鐵騎和公孫續帶到右北平的一萬人外,其它的都是屯田兵和各地駐守城池的郡國兵,沒多大戰鬥力。如果北疆軍的趙雲和閻柔帶着數萬鐵騎一陣猛攻,這五萬屯田兵必定大敗而逃。雖然這些人過去參加過薊城大戰,但他們種了五年地了,哪裏還有當年的勇氣?”
關靖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如果我們被包圍在潞城,北疆軍互相之間有了支援,我們就很難從寶川方向突圍了,所以我打算把軍隊一分爲三,一部分北上,向漁陽方向而去,一部分掉頭回薊城,和尾追而來的北疆軍激戰,拖住麴義和趙雲的大軍,一部分則沿着鮑丘水西岸南下,繞過寶川亭,直接攻打雍奴。”
公孫瓒仔細看看地圖,然後疑惑地問道:“這樣就能把顔良的軍隊騙出雍奴城?”
“我雖然說要分三路突圍,但北疆軍看到的,卻隻是我們把大軍一分爲二,一部去漁陽,一部掉頭回薊城,分兩路突圍。這就會給北疆軍造成一種假象,他們會認爲去漁陽的大軍,隻是爲了掩護和策應我主力大軍返回薊城,但現在不管我們分路突圍的目的是什麽,也不管哪一路是主力,隻要我們分路突圍,北疆軍的兵力就嚴重不足。”
“北疆軍既不能放棄圍攻北上漁陽的大軍,又要集中主力圍攻我們返回薊城的大軍,同時,北疆軍還要分兵包圍薊城、昌平和無終三城,還要派兵駐守盧龍塞和雍奴兩城,因此,北疆軍的兵力根本不夠。”
“我們的大軍被包圍在薊城附近後,麴義爲了一戰而勝,必然要急調雍奴的軍隊趕到薊城參戰。這樣一來,顔良就離開了雍奴。”
“我們帶着七千鐵騎随返回薊城的大軍一起行動,當軍隊渡過沽水河和北疆軍激戰的時候,我們就南下。等我們趕到雍奴附近時,公孫續應該在攻打雍奴城了。隻要公孫續把雍奴城包圍了,就算顔良沒有離開雍奴,我們也不怕他阻擊了。”關靖輕拍案幾,頗爲興奮地說道,“如此一來,我們則可順利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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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下,麴義、趙雲、文醜帶着大軍推進到沽水河西岸,姜舞、何風、徐晃、穆斯塔法率軍渡過沽水河,從南北兩個方向逼近潞城,而顔良的大軍已經推進到距離潞城四十裏處,高順占據了寶川亭,鮮于銀、李溯的鐵騎距離潞城越來越近。
北疆各路大軍即将完成合圍。
就在這時,公孫瓒的軍隊突然一分爲二。一路北上,向狐奴、漁陽方向急速奔進。一路渡過鮑丘水、沽水河,掉頭向薊城攻去。
公孫瓒這突如其來的一招,讓北疆軍措手不及。麴義、趙雲等北疆諸将曾仔細商量過公孫瓒的突圍方向,認定他隻會南下,誰知道此刻公孫瓒不但沒有南下,反而兵分兩路,一路北上漁陽,一路調頭西來,往薊城打,要返回薊城。公孫瓒擺出這樣一副自取滅亡的架勢,讓北疆諸将瞠目結舌。
這個時候,北疆軍之間根本來不及互通聲氣,隻能抱着全殲幽州軍的目的,向距離自己最近的敵人兇狠地撲了上去。
姜舞、何風和鮮于銀各帶大軍,沿着鮑丘水兩岸,一東一西,把逃往漁陽的幽州軍團團包圍。
高順和李溯各帶大軍,從東、南、北三個方向向潞城展開攻擊。
徐晃、顔良、穆斯塔法各帶大軍返身渡河,和麴義、趙雲、文醜的大軍前後夾擊,把攻擊薊城的幽州軍包圍在沽水河西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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麴義指揮大軍完成包圍後,馬上意識到了一個嚴重問題,自始至終,沒有發現公孫瓒的鐵騎。
麴義急告姜舞、鮮于銀、高順等人,如果發現公孫瓒的鐵騎,立即予以擊殺,但僅僅過了半天,諸将就從不同地方送來急報,完成包圍,但沒有發現公孫瓒的鐵騎。
當天晚上,駐守雍奴城的項澄急報麴義,公孫續率大軍攻打雍奴城,占據了渡口,請求支援。
“公孫瓒跑了。”麴義一拳砸到案幾上,怒聲吼道,“打來打去,我們竟然讓公孫瓒帶着鐵騎逃出了包圍。豈有此理。”
“我立即帶着大軍殺到雍奴。”趙雲躬身求戰。
“我們現在圍住了四座城池,在沽水河和鮑丘水兩岸圍住了兩坨子敵人,哪有兵力追殺公孫瓒?”麴義冷笑,“公孫瓒以爲自己逃過了雍奴城就性命無憂了,簡直是笑話。他就等死吧。”
趙雲微微一笑:“還是追一追吧。把公孫瓒追急了,他就沒有休整的時間,這對擊殺公孫瓒有好處。”
“給你兩千人,夠不夠?”麴義問道。
“五百足矣。”趙雲拱手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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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